“萧姐姐，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你说。”
“嗯……那个，佟大哥，是什么人？”
萧婷被召寝的当天下午，她与净儿在永寿宫里的一番对话，就是这样开的头。
听到净儿嘴里说出“佟大哥”三个字，萧婷的呼吸一窒：“怎么这么问？”
“我……”净儿低下头嗫嚅，“我见到了那件血衣，和信……”
梳理长发的手顿住，一时紧张，甚至还折断了那支木梳。
“什么时候的事？”没想到，她一直想隐藏的事，竟然早已经穿邦了吗？
“那次你中毒，我曾经在永寿宫里头帮你盘查毒源……”净儿的声音越来越小，显得有些心虚，私自看了人家的信件，是很不礼貌，也很不尊重人的行为。
“你看了？”
“嗯。”
萧婷沉默，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哀还是该恼。
“萧姐姐，我不是有心的，当时我并不知道那是你的……只是蓦然见到暗格，以为对查明毒源会有帮助，所以才……”净儿心急地争辩着，却被萧婷一个冷静的眼神给挡了回来。
是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那些信，她不看也已经看了……
“萧姐姐……”还想再说点什么，可萧婷冷静的表情中透露出的那淡淡的哀愁却让净儿住了嘴，她，好像不应该提起这件事——这是萧姐姐的伤心事吧！
“净儿……诚如你信中所见的，……佟大哥，是我的情人。”看着净儿纯净的双眼，萧婷缓缓地诉说，她告诉净儿，她的佟大哥是一个很出色的男人，一个对她很好的男人，一个她很爱的男人！他们之间，曾经一同经历过种种的快乐与折磨……
“后来呢？你们既已逃过了追捕，为什么不干脆远走高飞了？”净儿不懂，照萧姐姐所说的，他们俩应该早已经在一次了才对！怎么现在又……
“我们确实逃过了那些人的追捕，可是佟大哥也一样受了伤，伤口不大，可是却一直在流血，怎么也止不住……”萧婷眼露哀凄，仿佛又回到了当时的情景，“佟大哥说，怕是那些人的兵刃上抹了毒，于是让我偷偷下山去给他买药……”
“天哪！他一定是骗你的！他是想支开你，好了无牵挂地对敌！”净儿听到这里立刻激动地反应起来，这或许就是身为江湖中人的敏感吧，虽然萧婷并没有说什么，但她却能感觉到，这位佟大哥当时一定是发现了躲在暗处的敌人！
“是啊，他是骗我的。如果我当时也能想得到就好了……我约莫去了一个时辰便带齐药材回来了，可是佟大哥却已经……”萧婷的双眼红红的，瑶鼻一皱，仿佛就要滴下泪来，“他胸口插着一柄利剑，浑身是血地躺在那里……“
净儿呆呆地听着，不敢再插嘴，她从来不知道，萧姐姐原来有一段如此悲伤的往事。
“我还没来得及上前查看，就已经被追来的家人给拦了下来……我哭着求他们救佟大哥，可是却没有人理睬我……”
最后，萧婷也没有再见到她的佟大哥，只是在她的哀求下，忠心的萧家下人偷偷取来了遗物给她——那件带血的罩衫和那叠破损不堪的信笺。
“我一直到后来才知道，我的家人会找到我，原来也是受了佟大哥的提醒……他应该很早就发现了敌人，所以才故意留下线索给萧家，好让他们找到我，带我回家……”萧婷的脸上只有着淡淡的哀思，这是在想念那个她深爱着，同时也深爱着她的男人。
“二位娘娘，时辰差不多了，承乾宫那边来了人，要请婕妤娘娘过去呢！”晓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破了屋子里沉闷哀凄的气氛，不知不觉聊了许久，侍寝的车辇都已经到永寿宫等着接人了。
萧婷一怔，旋即打发了门外的晓月，并没有让她进来帮自己打扮，而后飞快地看了净儿一眼，她还有许多话没有跟净儿说，例如她进宫的真正目的，例如佟大哥的身份和家仇……
但，也许是天意吧，是老天在告诉她，不要把世俗的丑恶一面展示在纯真的净儿面前，不要让仇恨的浪潮将净儿也一起卷进去！
萧婷垂下头，心里做好了打算，道：“净儿，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我下次再告诉你。你知道，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她没有抬头，因为不敢直视净儿的眼睛，她怕自己一但看了，就不能那么坚定地做着自己要做的事！
可也正因为如此，她并没有看见净儿那个复杂的眼神，只觉得自己肩头一麻，身子一软，眼前便是一片漆黑了。
点昏了萧婷之后，净儿的心中还是充满着挣扎，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来的勇气，哪里来的冲动，就是这么突然地、意志坚定地要阻止萧婷的侍寝，可她就是这么做了，毫不客气地一指点昏萧婷，让她平躺在床上，梦周公去。
接下来的事情，远比净儿想象中要容易得多！
例如摆平晓月、瑞雪，以及永寿宫里的其他人！
出乎意料之外，由萧家跟着萧婷进宫的晓月，对于她阻止萧婷侍寝一事，不但没有表示反对，反倒还一副千恩万谢的表情，这让净儿十分的莫名。接下来进屋的瑞雪，也和晓月是一样的态度，在她们俩的巧扮成萧婷平日里最常做的装扮，很顺利地以“萧婕妤”的身份坐上车辇，向承乾宫驶去。
直到坐在承乾宫的桌椅前，净儿还是有些不能相信自己刚才所经历的事，她本来是想一并点倒了晓月瑞雪两人，再自己想法子假扮的，没想到，她们倒是十分地配合，还答应会替她好好“照顾”萧姐姐，直到明日她回来为止。
不论如何也好，现在，她佟净儿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坐在承乾宫里，等着皇上的“临幸”了。
净儿以手托腮，若有所思地靠在桌上，另一手则随意把玩着桌上的小点。今日的点心只有一盘，而且还一点不对她的口味呢！
这里，她不是第一次来了，这屋里的一切，她都很熟悉。在这边踢过腿，在那边出过拳，在这边迷晕过某人，在那边被某人亲吻过……
可这一次不同了，以萧姐姐的身份来到这里，感觉是那么地奇怪，这里的一切都变得很新奇，所有曾在这个屋里创造过的记忆，都变成了一幕幕戏，上演着。而她，好像只是一个看戏人一样。
不知道今晚，他几时才会来呢？
来了之后见到她，又会是如何的表情？
“如我所愿么？”净儿嘴里又呢喃起了那句话，心底泛起淡淡的酸意。她说了，他就要照做吗？他也可以拒绝的呀！他不是皇帝吗？
虽然这么想好似有些耍赖，但净儿还是任性地踢了一脚桌腿子出气，轻哼一声：“怎么平日里也不见你这么听话！”
净儿？
带着冷峻的心情走到门口的书允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刚才好像听到了净儿的声音。
是错觉吗？他摇了摇头。
是的，一定是错觉。
因为净儿时常在这里出现的关系，因为他刚才脑子里还在想着她跟他怄气的表情的关系……
闭目紧眉，书允的心里有些挣扎着。
以净儿的脾气，自己若是和萧婷亲近，她该会在心里生着闷气的吧！
可是这一次又怪得了谁呢？是她自己开的口，要他去召幸萧婷……这叫他怎么办？他是一个皇帝，天之骄子，九五之尊，难道为了她一个女人，竟连宠幸一个妃嫔都不敢了吗？
攥紧的拳头松了又握，握了又松，书允心里也不好受，作为一个帝王的自尊，不允许他向净儿低头；可是作为一个深爱着她的男人，他一点也不想看见她伤心难过的表情……
屋里又传来一声细细的抱怨，还是和净儿闹脾气时的声音一模一样。书允自嘲般地勾起一边唇角，笑。
瞧吧，就算到了此刻，他的心中还是只能想到她！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自己究竟又在挣扎些什么呢？他是皇帝啊！他想做什么就可以去做！怎么如今想要去宠爱一个女人，却又给自己设了那么多限制呢！
思及此，书允的眼神顿时清明起来，他转身就走，一扫脸上的阴霾，看起来反倒十分地神采飞扬！
“砰！”
还没走出两步，屋里又再次传出奇怪的声响，如果他没听错的话，这好像是硬物撞上硬物才会发出的声响……
书允皱眉，虽然他对萧婷只是存着一份欣赏的喜爱，但她始终也是净儿的好姐妹，一个聪慧迷人的婕妤，万一真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可就不好了！
“小……”正想要召唤小路子替他进去看看，却不想，一个清脆而熟悉的声音比他喊得更快。
“小路子！小路子！有没有白糖糕啊？我快饿死了啦！”
这声音是……
书允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这一次，可不能再是他的错觉了吧！看着小路子双手托着盘白糖糕向这方向小跑而来，书允的嘴不受控制的慢慢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