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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黄家出了这么一件伤心的事，但庄户们也只是唏嘘一阵，送了些鸡蛋之类的土货过去表个心意，便依旧过自己的年去了。

内院没有了芬儿，又冷清了几分。守岁那一晚，四个女人吃了晚饭，便坐在那里说闲话。后来闲话也没得说了，两个嬷嬷便轮着讲鬼故事，也不知她们是从哪里听来的，说得活灵活现，让杜若和秋荷两人不自觉得靠在一起，总觉得刮过屋外的风声都带着呜咽的鬼啸。

两个嬷嬷也不好意思看小姐的笑话，便住了口，又扯了些庄上的闲事，便散了。

第二日芬儿拎了一篮子鸡蛋到庄里给杜若磕头。杜若知道黄家也养鸡，只是这一篮子蛋却大多是乡邻送的，哪里肯收，道：“你娘正病着，要补身子呢，你回去用米酒、姜片再加个鸡蛋进去，每天热热的喝两碗，最是滋养的。把这些鸡蛋拎到我这里来，倒真是没用了。”这是普通人家女子常用的养身方子，杜若倒也曾听说过。

芬儿跪在那里不肯起身，道：“小姐，是我爹让我送过来的，我娘生的那天，要不是余庄头派人去镇上请郎中，小姐您又替我们垫了钱，只怕我娘就没命了。我爹说这几个鸡蛋不值什么，本拿不出手，只是一点心意罢了。等我娘身体好了，他再带着我娘来给小姐磕头谢恩。”

杜若想到她家的事情，叹道：“芬儿，你爹虽是一片好心，但你家本不宽裕，你娘又要请医吃药，处处都要花钱，这些鸡蛋就算自己不舍得吃，送到集市上换些钱也是好的，何必送我这里来。”想了想，便转头对秋荷道：“我记着那日杀猪，余庄头送了两片猪来，正说内院人少吃不掉呢，你待会让人抬一片给芬儿送去吧。再包上二两碎银子。”黄家不是庄户，所以庄里上次杀猪分肉并没有他们的份。

芬儿慌得忙磕头道：“小姐，您是大慈大悲的菩萨心，可是我爹要知道我送了一篮子鸡蛋来，却白饶了这许多东西回去，非打死我不可。”一片猪再加二两碎银子的价值，足可以顶得过几十篮鸡蛋了。

杜若便沉了脸，道：“你送鸡蛋是你的事，我送猪肉是我的事，能拉扯上什么关系？”说完给秋荷递了个眼色：“秋荷，你带芬儿下去吧。把钱和肉带上。”

秋荷应了一声，她现在也知道自己的小姐是个出手大方的主，自去取钥匙开柜子称了二两碎子出来用帕子包好，然后过来拉起芬儿走了出去。

…………

这个正月过得很平淡。农庄里的年节又自有一套程序，庄户们纷纷来给杜若磕头拜年，只要是来的，不管是不是空手，都能多少拎点东西回去。秋荷有些心疼，杜若却笑嘻嘻地道：“这叫年终奖。人家在庄子上一年干到头，也不知出了多少力气，平时日子过得苦哈哈的，只落个温饱而已。算起来咱们算是赚了不少。现在趁着年节喜庆还他们一点，也是积德行善。”

秋荷只好不吭声了。前些时日余庄头前来报帐的时候，她也在一旁听着的，庄子虽不大，一年总收扣去支出，多少也落了几十两银子下来，算是滋润的了。只要不遇上什么天灾**，这一年年的累积下来，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也是一笔相当可观的资产。

而更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家小姐不缺钱。从杜家带来的那许多嫁妆，除了沉重狼亢的家俱之类留在了林家，其余都被杜若一古脑儿全搬来了农庄。别人不清楚，她却知道，就这座不起眼的小小内院里，少说也收着几千两的财物。这么算起来，给庄户们的那些东西简直连九牛一毛也算不上。

不过她还是觉得心疼，想了想忍不住又道：“就算家里不缺钱，也该省着点花，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一文钱憋死英雄汉呢。”

杜若沉默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秋荷，你不明白，钱虽然是不能没有，但是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什么大事。要是真是遇上那等大事，咱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秋荷确实不很明白，但是她看到杜若的眼里有一些忧伤。近一年来杜若住在庄子里一直是欢天喜地、无忧无虑的，陡然看到这丝忧色，秋荷心里不觉凛了一下，又想起了以前那个动不动寻死觅活的三小姐，便不敢多说，找了个借口出去做事了。

正月过完之后，黄木匠带着媳妇儿来见杜若。芬儿她娘原来是个高大健壮的女人，平时里还能给黄木匠打下手搬搬抬抬的，这才一个月，整个缩了一大圈，脸色焦黄枯瘦，走路都轻飘飘的，仿佛随时就要摔倒。黄木匠也是满脸忧色，却还陪着笑给杜若见礼，又拉着芬儿和她娘一起给杜若磕头。

杜若忙让秋荷把这家人扶起来，温言劝慰了几句，又问到芬儿她娘的病情，才知道上次的郎中给留下了一个月左右的方子，如今已经吃完了，黄家正考虑要不要再请大夫医治。不请的话，一日日拖下去，也不知后果怎么样，如果请的话，家里又实在支应不起。

芬儿她娘苦笑着道：“不瞒小姐，我和他爹是没指望再生了，他爹打算收两个徒弟，把手艺传下去。芬儿也大了，以后在徒弟里挑一个嫁掉，我们俩口子老了也能有个依靠。”

芬儿站在旁边，低着头不作声。

杜若看了她一眼，含笑道：“这都是后话，嫂子眼下还是赶紧把身子养好要紧。要是缺钱的话，我先把芬儿的一年的工钱支给你们，多少也能应付几个月了。”

黄木匠忙道：“芬儿本来就不会做事，有到小姐身边来已经是恩典了，哪里好让小姐再提前给工钱。”

杜若笑了笑：“工钱总是要给的，早点给刚好也能帮你应个急。”说着便吩咐秋荷把黄木匠两口子带去找余庄头支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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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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