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京兆王与歌女
作者:无名之翼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730

没想到,自己完好保留了二十一年的清白女儿身,竟然要在这个不明不白的地方被糟蹋,胡绿珠欲哭无泪,她甚至想到要咬牙自尽,可她此刻连咬紧牙关的力量也没有。

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将门推开,胡绿珠看见门外走进来两个高大的青年男人,年纪和她相仿。

一个穿着白色花绣的紫金兽纹袍,另一个穿着绣满星河山川的蓝色缎袍,衣着华丽不说,两个青年男子长得也很好看。

穿蓝袍的十分白净清秀,长眉细目,唇若涂朱,面若傅粉;穿白袍的更胜一筹,轩眉星目,鼻直口方,面目俊美,除了脸庞好看,他的身材也近乎完美,宽肩扎腰,看起来腰背笔直、挺拔有力,走起路衣袂飘飘,远望如玉树临风,有种出尘脱俗的感觉。

敢情这样的大帅哥,也得到青楼歌馆来找乐子,难道平常没有美女主动向他们投怀送抱吗?洛阳城的姑娘们,什么时候变这么矜持了?

胡绿珠迷迷糊糊中,还来得及胡思乱想一下。

从他们两人的服饰上,胡绿珠已经可以判断出他们是皇室成员,肯定姓元,但她并没见过这两个年轻人。她倒是远远见过皇上几眼,当今皇上虽然长得有些黧黑,年近三十,也算得上个帅哥,长得孔武有力、高大英俊,难道这元家的皇子皇孙,都有什么美男子的遗传不成?

可这两人的神情却没有年轻人的活泼欢快,第一眼看上去是忧郁,第二眼看上去还是忧郁。白袍人剑眉深锁,似乎有解不开的心事,蓝袍人的眼眸里忧色如水,让人看了就觉可怜。

两个年轻人刚刚坐下,小丫头沏上两杯碧青的南梁毛峰,米老鸨又媚又腻的笑声就从门外传来了:“哟,难怪昨晚上,我的蜡烛上烛花结了两三个呢,今儿个是什么风,把三王爷和四王爷一起吹过来啦,尤其是四王爷啊,贵人不肯踏贱地,想当年,我们猗红馆开张大吉时,发了多少张请帖,请您老人家来关照一下,那时节我们猗红馆美女如云,盼望四王爷如久旱之望甘霖,有好几个姑娘,都盼成斗鸡眼啦……”

米老鸨也的确是这一行的精英人物,她嘴上只管叽哩呱啦地说,手里已经把酒壶烫了,两杯温酒倒好,将茶酒点心一一布好,又把香笼盖子轻轻揭开一条缝,芍药厅顿时陷入一片香烟馥郁之中,令人一下子就落入温柔乡中,沉醉不知归处。

她这才一屁股在蓝袍男子身边坐下,笑道:“三王爷真是个多情公子,唉,可惜啊,我那女儿没福……”

她一句话没说完,已经掏出腋下的手绢儿,在眼角擦了又擦,一半是装的,一半也是真伤心。

米老鸨的猗红馆没关门前,生意在洛阳城里可是蝎子拉屎——毒(独)一份,每天不知道多少王公大臣来捧场。楼上楼下、院里院外,到处都是腰金穿蟒的一品大臣。什么南北贸易、漕运外交、军国大事,权臣要人们都得在她的猗红馆的酒桌边坐着,由姑娘们相帮着出些主意,那才能安心磋商洽淡,完成大业。

如此说起来,她米老鸨也是很精忠报国的呀!

谁想到李小雅这笨丫头,一个烟花女子,居然跟男人动起真情来,得罪的还不是一般女人,是于皇后的妹妹、京兆王元愉的妃子于氏!

于家四世三公,于妃的爹爹于烈是当朝太尉、领军将军,于妃的堂姐是当朝皇后,她的老公你也敢碰?要当小三,你也得挑人啊!最后是人没嫁出去,脸蛋倒被打得个稀烂,彻底毁了容,虽然说,当年李小雅并不是靠脸蛋才在猗红馆出名,可这脸蛋儿,是女人们吃饭的家当啊,女人没了漂亮的脸,就好象关公丢了大刀、张飞缺了蛇矛、刘备失了诸葛亮,你这后半生还拿什么舞弄、拿什么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啊?

“米妈妈,你别哭啦,小雅在哪儿?”蓝袍少年是北魏的三王爷、京兆王元愉,他听到这里,眼睛忍不住红了。

他和李小雅虽然只分别了七个月,却好象分别了几十年,他再也难遏心底的思念。听说她被宫中侍卫押到洛华寺出家那天,他一口气骑着马来到北邙山下,远远看着红叶树丛中洛华寺粗陋的绿色屋顶,直到暮色来临,直到晨露打湿了他的衣袍,让他身染重病。

那是他魂牵梦萦的女人,自从那个月夜里他听到了她忧郁的歌声,他就知道,这个茫茫的世界上,只有她能懂他。

卑微如李小雅,却有一颗空灵而诗意的灵魂,如月夜舞草之萤,如雨后附叶之珠,而他,也同样脆弱感性,和她无比相象。

“小雅她……她人虽然在这里,可她不想见你。”米老鸨为难地说。

“难道她不知道,为了她,我可以什么也不在乎?”三王爷元愉既失望又冲动,有些生气地说道,“当年,为了把小雅娶进王府,我冒着被御史台弹劾夺爵的风险,硬是到于太尉府上退了于妃的聘礼,又让李刺史把小雅带到徐州,认作亲生女儿,再嫁入王府为正妃,我待她情深意重,本指望和她白头到老。只是世事难料,纸里包不住火,被尚书令高肇发现她是猗红馆的头牌后,一个状子告到皇上那儿去,皇上才逼着我休了李小雅,又重新娶了于妃。我虽然贵为王爷,却处处受制于人,看着心爱的人受罪,我难道不痛苦吗……”

元愉声音哽咽,泫然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