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章节 章节道爷 (1)拾六50
作者:程易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2386

谁知前rì遇见的那位小姑娘不知何时站在岸边,向他唤道:“你回来,我们话还没有说完。”

沈阔只好转回来,苦笑道:“还有什么话没说完?”

小姑娘冷笑道:“我问你,你既然不能跟我同桌喝酒,为什么就能到别人船上去喝酒?而且一喝就是一夜。难道她就不是女人?难道你们就不是男女有别?”

原来她心里真正不舒服的是这件事。

沈阔不说话了,这种事反正就是解释不清的,不解释有时反而是最好的解释,何况,他又何必来跟这不讲理的小姑娘解释。

小姑娘却还是不肯放松,大声道:“你怎么不开腔了?自己知道理亏是不是?”

沈阔只有苦笑。

小姑娘瞪着他,竟忽又嫣然一笑,道:“自己知道理亏的人,倒还有药可救,你跟我来吧。”

沈阔怔了怔,道:“你知道我要去哪?”

小姑娘咬着嘴唇,道:“当然知道,我瞧着你身手不错,如今江湖之上的大事莫过于姑苏慕容家的武林大会了,你是不是也想去凑份热闹?”

“千万不可和陌生的女人打交道,千万不可。”沈阔点头默认,然后说道:“去那姑苏城前,我还要去这城里找一位章道爷。”

小姑娘撅嘴气道:“那武林大会开了约莫半月时间了,你倒还有闲心找人,还好本姑娘心情好,就陪你找这鬼道人了。“

沈阔只有在心里叹气,看来他现在又不得不跟另一个陌生的女人打交道了。

他只希望这个比那个稍微好一点。

起了风,柳絮在空中飞舞,就像是初雪。

这小姑娘分开柳枝,慢慢地在前面走。她穿着虽是男人打扮,腰肢却还是在轻轻扭动。

是不是故意扭给沈阔看的?好证明她已不是个小姑娘,已是个成熟的女人?

沈阔想不看都不行,事实上,这小姑娘纤腰一扭,柔若柳枝,虽然稚气未脱却另有一种醉人的风韵。

男人的眼睛,岂非本就是为了看这种女人而长出来的?

小姑娘仿佛也知道有人在后面看着她,忽然回眸一笑,道:“我姓木,叫木谣。”

沈阔笑了,觉得对自己总算有了个交待。现在她至少已不能算是完全陌生的女人了。

木谣接着道:“你是不是也跟别的男人一样,总认为女人要什么都不懂才好?”

沈阔道:“我也没有这意思。”

木谣道:“你是什么意思?”

沈阔道:“我只不过说你的眼力很好,是个行家,这难道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木谣道:“这句话虽然没有说错,可是你说话的口气却不对。”

沈阔叹了口气,道:“现在我总算也明白你的意思了。”

木谣道:“哦!”

沈阔苦笑道:“你好像很喜欢找人的麻烦,很喜欢找人吵架。”

木谣道:“谁说我喜欢找别人吵架?我只喜欢找你。”

这句话说出来,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沈阔看着她的甜笑,心里忽然也觉得甜甜的,这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一个女人喜欢找你的麻烦,跟你吵架,你本应觉得很丧气才对。奇怪的是,有时你反而偏偏会觉得很欢喜。

女人总是要说男人是天生的贱骨头,大概也就因为这道理。

沈阔在看着她的时候,木谣也在看着沈阔。他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好像已忘了这世上还有别的人。这地方当然不止他们两个人,别的人当然全在看着他们。

沈阔本来已经很够引人注目的了,何况再加上一个半男不女的木谣。

她忽然扳起脸来大发娇嗔,忽然又笑得那么甜,有几个人简直连眼睛都已看直了。

现在刚过清明,正是游湖的佳期,这一路上的人就不少,到了庙门口,更是红男绿女,络绎不绝的。

其中有远地来的游客,也有从城里来上香的;有背着黄布袋卖香烛的老人,也有提着花篮卖茉莉花的小姑娘;有吴侬软语,甜美如莺的少妇,也有满嘴粗话的市井好汉。

事实上,在这种地方,各式各样不同的人你几乎全可以看得到。就只看不到道人,连一个都没有。道士本就不会到和尚庙里来。

墙角后有两个眉清目秀的小沙弥,正躲在那里偷偷地吃糖,正是刚从布缘寺里溜出来的。沈阔生怕犯了和尚的忌讳,也不敢到庙里去打听,但过去问问这两个小沙弥,大概总不会有什么关系。

“借问两位小师傅,庙里是不是有位姓章的道人?”

“没有。”

“道士从不敢上这里的门,就算来了,也要被打跑的。”

“为什么?”

“因为有好些道人看着这里的香火盛,总是想到这里来夺庙产,打主意。”

“而且我师傅常常说,道土连头发都不肯剃,根本就不能算六根清净的出家人。”

“听说有的道士还有老婆哩。”

这两个小沙弥显然刚出家不久,看他们的表情,好像很遗憾自己为什么不去做可以娶老婆的道士,反来当了和尚。

沈阔觉得很有趣,偷偷塞了锭银子在他们怀里,悄悄道:“过两天找顶帽子戴上,到宜chūn园去吃条鱼,那比糖好吃。”

小沙弥看了他两眼,忽然一溜烟跑了。

木谣忍不住笑道:“你在诱人犯罪。”

沈阔道:“吃鱼不能算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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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竹竿高高挑起的青布酒招,已洗得发白,上面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就是章道人这三个字。

“章道人”竟是个酒馆的名字。

这酒馆只不过是三间用木板搭成的小屋,屋子里yīn暗而cháo湿,堆满了酒缸。

木屋前的竹棚下,也摆着一只只的大酒缸,酒缸上铺着白的木块,就算是喝酒的桌子,客人们就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喝酒。

杭州城里有很多冷酒店,也都是这样子的。

这里酒店只卖冷酒,没有热菜,最多只准备一点煮花生、盐青豆、小豆干下酒,所以来的也多半是会喝酒的老客人。

这种人只要有酒喝就行,既不分地方,也不分时候,所以现在虽然还是上午,但这酒店的桌子却已摆了起来。

一个斜眼的小癞痢,正将一大盆盐水煮的毛豆子从里面搬出来,摆在柜台上。已经有两个长着酒糟鼻的老头子在喝酒了。

木谣和沈阔已坐下来等了半天,那小癞痢走过来招呼。

沈阔试探着问道:“你就是这里的老板?”

小癞痢翻了翻白眼,道:“我若是这里的老板,这地方就该叫小癞痢了。”

沈阔道:“老板是谁?”

小癞痢手往那酒招上一指,说道:“你不认得字。”

沈阔笑说道:“原来这个地方真有个姓章的道人。”

小癞痢用斜眼瞪着他,道:“你们到底喝不喝酒?”

木谣瞪起了眼,道:“不喝酒来干什么?”

小癞痢道:“要多少酒?”

木谣接着道:“先来二十碗花雕,用筒子装来。”

小癞痢又用斜眼瞪着她,脸上这才稍微露出了一点好颜sè。

在这里只有一种人才是受欢迎、受尊敬的,那就是酒量好的人。

yīn暗的柜台外,居然还挂着副对联。

“肚饥饭盅小,

宽鱼美肠酒。”

沈阔又忍不住问道:“这里也卖醋鱼?”

小癞痢道:“不卖。”

沈阔道:“可是这副对联……”

小癞痢道:“对联是对联,鱼是鱼。”

他翻着白眼走了,好像连看都懒得再看沈阔。

沈阔苦笑道:“这小鬼一开口就好像要找人打架似的,也不知是谁得罪了他。”

木谣也忍不住笑道:“这种人倒也算少见得很。”

沈阔眨了眨眼,道:“但我却见过一个。”

木谣道:“谁?”

沈阔不说话,只是笑。

木谣瞪着他,咬着嘴唇道:“你假如敢说是我,我就真的毒死你。”

然后她自己也笑了。

他们虽然初相识,但现在却已忽然觉得像是多年的朋友。

这时,那小癞痢总算已将。”她微笑着,接着道:“我若不喜欢道士,又怎会嫁给道士呢?”

木谣这次终于没话可说了。无论如何,能嫁给道士的女人实在不多。

沈阔却笑了。

他忽然发觉这位女道士不但美,而且非常之有趣。

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木谣的火气更大,忽然端起面前的一碗酒,一口气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