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激怒
作者:须弥山下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2444

雷声只是响了数声,再无动静,旋即乌云散去,又见青冥广阔。

钟晓梵瞧着这诡异的天气,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真是奇怪了!明明前一刻要下雨的样子,现在又突然转晴了,这天气究竟是怎么回事呀?”看了看前面,空空如也,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屋里去了。

钟晓梵百无聊赖,抱着后脑勺枕在草地上躺了一会,觉得呆在院子里实在太过无聊,于是一跃而起,想看看观外的景sè。

出门向右,不远处有一片森林,是齐天峰大片绿sè延伸下来的一小块。

在流魂村的时候,钟晓梵总喜欢拿着弓箭或者弹弓到小森林里打猎,尽管最多的收获是曾经逮到一只野鸡,但是他感觉乐在其中。

看见这片树林的时候,钟晓梵忽然萌生了拿着弹弓四处追着鸟儿跑的念头,只是不知道这片林子是否有野鸡和斑鸠。

树林和玄虚观的距离很近,走了百来步就到了。林子不大,但是树很高,全是钟晓梵叫不出名的奇怪树木,有的树自树冠以下没有一根枝条,就像是一个斗笠挂在竖起的扁担上,钟晓梵心里称它为“斗笠树”。

有种树枝叶是平展的,像是一个个蒲扇装在树干上,钟晓梵称这种树为“扇子树”。

还有一种树特别可爱,树干圆滚滚的,像是弥勒佛的大肚子,顶上的叶子稀稀疏疏,根本盖不住阳光。

钟晓梵哪里看过这么奇妙的树木,当时就看呆了,越往前面走去,看到的树越是奇怪,有的树长满了恐怖的“肿瘤”,有一棵树居然只开花,不长叶子,而且花只有一朵,硕大无比,颜sè粉红,静静的“站”在树的顶点。

钟晓梵在这个奇异的树世界里流连忘返,眼睛都快转不过来了,只觉的入眼的一切都是那么新奇,简直让人难以想象大自然怎么会打造出这样独具匠心的作品来?

就在钟晓梵沉浸在树的海洋中时,潺潺的流水声从前方传来,钟晓梵心头一动,循着声音走去,拨开低垂的树叶,踏着堆积的落叶,一步一步走去,大约走了三十步,拨开一株长着银sè胡子的树的枝干,忽然眼前一阵明亮,一条玉带似的小溪出现在眼前。

溪水透明,缓缓流淌,几块圆润的鹅卵石,拳头大小,躺在河道中间,激起小小水花,叮咚作响,如鸣环琢玉,甚是动听。

钟晓梵站在岸边,脚下是一个六尺见方的水潭,潭水清浅,水底沙石一一在目,有游鱼数条,竟不避生人,在钟晓梵眼前悠然自得,往来游曳。

就在钟晓梵玩xìng大起,准备下水捉两条鱼回味流魂村的捕鱼生涯时,一物毫无征兆的砸在了他的头上。

“哎哟!”钟晓梵吃痛,一声大叫,连忙捂住了后脑勺。

“咚!”一棵不知从哪里来的松子经某人的头作跳板,蹦到了水潭中,荡起一阵涟漪。

钟晓梵一回头,便看见一个穿着洁白流云袍的少女,两眼眯成一条线,正巧笑倩兮望着自己,不是半山腰抓捕火焰猴的那个白玉又是何人?

雪白细腻的肌肤,清丽脱俗的面容,指如兰花随风摆,衣胜流云更带香。这九天上的仙女啊!你怎能不让凡世的男子为你倾倒,悲慨自身的丑陋与渺小?

神仙一般的女子,此刻就站在你的面前,呼吸可闻!耳边有风吹过,身旁流水潺潺,时间似乎停了下来。

此刻你的心里在想什么,流魂村的少年?你是来自小小渔村的穷小子,莫非也对这神仙女子痴心妄想?

钟晓梵畏缩了,一道枷锁套在脖子上,让他无法抬起头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故意斜开眼去看旁边的树木,不看眼前的那个人,但一颗心还是没能止住,还在扑腾腾乱跳个不停。

“我来看你啊!”声音莫名的好听。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像是野兔在草丛嬉戏。一双jīng巧的白sè靴子映入眼帘,靴子上是紧身白裤,包裹着两条均匀而细长的秀腿。不知名的淡淡幽香不知从何处冒出,悄悄钻入鼻孔,撩拨着每一个嗅觉神经,少年的心里,于是有了一只毛茸茸的爪子在挠个不停。

你是流魂村来的烂小子,能与她站一起,冒犯她的圣洁吗?

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头垂得更低了,但鼻尖还是触到了那沁人心脾的馨香。真的是很好闻啊!没有野菊的俗气,比君子兰更浓烈些,像是喝着甜甜的果子酒,不知不觉就陶醉无法自拔了。

这是他一生之中闻过最好闻的香味,没有之一。

“你是讨厌我吗?”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是从话里放佛已经看见她的不高兴。

“不是啊。”答了一句,心里补充道:“谁能讨厌你呢?你长得比花都好看,喜欢都来不及!”

“那你为什么离我这么远?”

低头看了看,远吗?一步之遥而已。

“到我前面来!”少女发蛮了。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见一张极美极美的脸蛋,带着嘴唇嘟起的几分恼怒,张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直勾勾看着自己。

这一刻,全世界的花都开了,阳光也变成了笑脸。

“你的脸怎么红了?”

“啊!没有,没有啊!”头埋了下去,脸颊很烫很烫。

“你在害羞?是不是?”摇了摇头,不说话。

“你就是在害羞!咯咯,真好玩,原来男孩子也会害羞呀?我以为只有我们女孩子会害羞呢!”像是发现了鸡蛋里长出一棵果树,少女又惊又喜,凑上前,盯着钟晓梵通红的脸颊左看右瞧,像是看一只美味的烤虾,真想一口把他吞到自己的肚子里。

笑声从她嘴里听来是那么悦耳,就像风吹过窗前挑起的风铃声,清脆而简单,却让人感到最是舒服,那颗藏在胸膛里的心已经随着这美妙的声音开始飘荡起来。

“你怎么不说话呀?你跟那些男孩子不一样诶!他们整天围着我叽里呱啦,烦死了,可你却像一块木头。”

比起在这尴尬的气氛里紧张得手心冒汗,做一块木头或许更好些吧!

“玉儿,我没想到,你居然找的是这个废物!”前面枝条一阵拨弄,两旁转开,走过来一个白衣少年。这个人年纪和钟晓梵差不多大,要比他高半个头,眉清目秀,轮廓分明,英气逼人,更是身背宝剑,施施然从林中走来。

少女怒喝:“王奇峰,你说谁是废物?还有,你是不是跟踪我?”

王奇峰在钟晓梵面前站定,抱着双手,面sè坦然:“我是跟踪你,但我只是想看看你这两天在后山等的究竟是谁!若是方小白或者是莫师崖,我会立刻转身走人,没有半点犹豫。可为什么,流云宗上千人,你偏偏选择这个废物?”说完右手一指钟晓梵,眼神轻蔑像是指着一只苍蝇。

至于被说是什么“废物”,完全没放在心上,以前在流魂村不就是这么被人家骂到大的吗?但是那一句“在后山等了两天”却深深刻在了心里,偷偷瞧了白玉一眼。

“在后山等了两天?难道是等我?”念头甫一冒起,下一秒就被掐灭。

这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想法,我也不例外吗?

“他哪里废物了?他至少能爬上三千级盘龙梯,你呢?”白玉气呼呼的反驳道,眼中的愤怒任谁都看得出来。

“确实,在这一方面,我离他十万八千里。”王奇峰坦然承认。“但是他一生的辉煌也止步于此,他已经没有任何修炼的可能,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们这些原本不如他的人,一步步赶上并最终超越他!”

白玉身躯不由自主震了一下,这个结论在流云宗已经人尽皆知了,所有的反驳都是苍白无力的。

“再说。”王奇峰嘴角挂起浓浓的不屑,缓缓道:“武者,不都是废物吗?”

武者,不都是废物吗?

武者,不都是废物吗?

武者,不都是废物吗?

......

这句话一遍又一遍在脑海中回响起来,像是一千根刺扎入身体,痛醒了所有神经。

血一样的红sè在瞳孔中逐渐放大,他低垂的头颅慢慢抬起,直视眼前这个嘲笑武者的年轻人,拳头悄然攥紧。

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你——再——说——一——遍!”

耳边再听不到其他声音,周围像是瘟疫过后的寂静。

白玉看着整个人换了样的少年,怔住了。

这还是刚才那个因为害羞而脸红的男孩吗?为什么自己会觉得他和哥哥那么相像?

深入骨髓的冷!

“再说一百遍又如何?武者是有过一段辉煌的过去,但是现在呢?说他们是丧家之犬,一点也不过分!他们只是苟延残喘罢了,永远不会有出头之rì。他们不是废物是什么?”

他的脸上露出谁也不解的古怪笑容:“废物......”

“砰!”一声闷响,然后是一声痛苦的呻吟。三丈外的一棵大树剧烈颤抖了一下。树干上,王奇峰的身子重重弹落下来,与之相随的还有一丛飘在空中的血雨。

王奇峰挣扎着站起来,但下一刻双脚一软,又跌坐在地。他脸sè煞白,右手按在胸口上,艰难的喘着气,往rì飞扬的神采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完完全全的震惊!

白玉还未从这突变的情况中回过神来。

为什么钟晓梵会站在王奇峰的位置上,王奇峰又为什么会飞了出去,还吐了一口血?脑子像是一团乱麻,完全理不清思绪了。

“总有一天,武者会重新站起来!”他的眼神是如此坚定,哪怕有人拿刀尖对着他的眉心,他也不会躲避。

因为他已经知道,躲避只会让好人受尽折磨,让恶人更加嚣张跋扈!武者捍卫正义,有所忍让,但不是泥捏的懦夫,任人践踏武者的尊严!

“咳咳......好!咱们走着瞧,你口中的武者是不是废物,让时间来检验。”王奇峰扶着树干站起来,留下这一句话,转身离开。

钟晓梵一直看着他,直到那身影消失在林子尽头。

“武者一定会回来的。”钟晓梵看着那无人的地方,一字一句的说:“至少,我就是。”

白玉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老人,看着少年挺立的身影,一阵失神。

因为他想起了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