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节
作者:野生QQ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297

几个挑夫都笑了,一个年纪大些的挑夫耐心地解释起来,“这山当然能上,咱武定王爷那可是真正的元帅,他才不怕那些叛臣贼子呢,现在南京可是国都!太祖爷那会儿过来,可是有好些年头了呢……”

“难道没人管吗?王府的管事儿呢?”

“王府的大门天天都开着,也没个院墙,里面种些花花草草的,普通人不知道的也时常会闯进去呢!”老挑夫自豪地笑了,“咱这个王爷可是个好人哪,上次见俺大冷天早上在府前守着,便特意坐了俺抬的竿子,俺干了四十多年活了,还从来没有载过王爷呢!”

恭景春倒抽了口气,心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朝旁边的下属们意味深长的递了个眼色,然后朝那个老挑夫笑了笑,“好吧,今天我就坐你的竿子上山去,也体会一下王爷的感觉。”

众位挑夫纷纷起哄,恭景春指点了自己身边的几个人,还有扛了两只楠木打的重箱子,派了10个轿夫,换车上竿而去。

琉璃山都是石板砌的台阶路,官轿走起来恐怕都嫌窄,难怪要乘滑竿了。不过这山的确很小,不大会儿便到了王府的正门。恭景春被老挑夫殷勤地搀了下来,抬头打量着那六个气势恢弘的魏碑大字,不禁连连拈须颔首。

大门果然是开着的,旁边的院墙也真的很矮,全是用陈年的老竹竿一棵棵垒排而起的,透过竹子的缝隙都能看到院落里的动静。如果说这是个退休的九品官员的郊区庄园,恭景春还有点信,说它是王府,还是正宅,那就根本没人相信了!

“您是恭景春吗?”一个和霭而稍显怪异的女声响起。

恭景春抬头一看,不知何时,一个外国女人已经站在门口了,正微笑着朝自己说话。

恭景春不敢怠慢,他心里知道丞相门前七品官的道理,深深打了一揖,“正七品宣义郎苏州恭景春,奉武定王、总督天下兵马大元帅之命进见。”

“不用客气,请随我来。”

拉琪尔带着这位客人,穿过几处明显做过修整的房子,来到正厅前面。

恭景春从院落里偷眼望去,只见朦胧的纱帘后面,正有一个人影正盘腿坐在高榻上看书,旁边有一女人,只穿着普通的布裙,却是天姿国色,笑语盈盈地为那男子斟茶。

拉琪尔掀开帘子,恭景春立刻觉得头脑“嗡”地一下几乎炸开,脑海里只盘旋一句话:好美的女人!

他强令自己闭下眼睛,一动也不敢动地站在原地,不过那个女人的形象却已经在他的脑海里深深地刻了一遍又一遍,他有点奢望那是王府中一个面貌姣好的婢子,那样自己便可能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不管用什么代价也要把这个女人弄到手。

不过很快他就会知道这样想是大错特错的了。

那个年轻的男人穿着大明王爷的团龙衮服,他似乎注意到了侍女的汇报,放下书抬起头来,朝身边那名千娇百媚的玉人轻轻抬了抬下颌,她便掩嘴一笑,随即袅袅婷婷地转到堂后去了。

“恭景春先生,您请进。”

“哦,多谢!”恭景春矮身跨步,走进那纱帘之中,马上帘子又被放下了,这间房里生了个式样奇怪的炉子,整齐的木柴便垛在了墙壁边上,室内显得暖洋洋的。

这间大厅并不显得空旷,也好象不是主人专门用来招待宾客的地方;这儿中央摆有一道巨大的屏风,将此处分为两进,屏风上画着一只月色中从松林里走出正自饮水的老虎,旁边是一群虎崽,显得非常生动;屏风下面,是一个北方式样的大炕,炕上摆着方几,两个秃腿的花梨木座榻搁在上面,两只绣花靠枕歪歪地倒在边上。

塞拉弗公爵阁下放下书,也打量起面前的这个男人了。

他大约三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也是野心最大、最能进取的时候;长着一张过于方正的脸,额头很宽,梳起的头发便挽了一只髻,用飘飘巾遮盖了起来。他的眼角有点往外塌,如果不笑就有点愁眉苦脸的意思了,但两道浓眉也多少挽回了点分数,加上他还算体格高大健壮,也就寻不出更多的缺陷了。

“你是恭景春?”

“学生苏州府正七品宣义郎恭景春,拜见武定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他赶紧大礼跪倒,深深叩首。

塞拉弗心想,成奉这个死胖子害人不浅,现在谁见了我都喊千岁,那我不是跟那个太监一样了吗?

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起来吧。”

“恭景春,你是个商人,偏偏要破费出资几万两银子捐个爵位,难道当官就这么让你向往?知道我看的是什么书吗?”

恭景春见对方口气不善,心下打鼓,脸色却已然是白了一半,勉强揖礼,“这,学生不知,望王爷指点。”

“我在看一本关于沈万三的书。”塞拉弗公爵阁下打开了腿,从炕上轻松地走下来,在室里慢慢地踱步,“知道沈万三是怎么回事吧?”

恭景春腿都有些打软了,“学生知道!学生,学生可没有行什么谋逆之事,别说修造城墙了,我连造一道院墙都不敢逾制,该多高该多厚都是按大明律办的。”

塞拉弗突然停住了脚步,声色俱厉,“你知道?你知道还敢贿赂大明的官员?南京城里你上上下下打点了多少人,以为我不知道吗?南京吏部尚书刘春理,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吗?”

恭景春已经哆嗦着,只管盯着对方,连话都吓得说不出来了。

“菜市问斩!”

“噗嗵”一声,恭景春屈膝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一般,“草民死罪,草民死罪,望王爷开恩,王爷开恩哪——”

塞拉弗冷着脸,不过说的话却诡异地变得和气起来,“你贿赂官员数目巨大,原该判个死罪,不过我念你初犯,特赦你的罪行。不过你的爵位可是要取消了,另外得再捐些银子,补偿朝廷的损失。”

恭景春喜得眼泪都下来了,呜咽着说:“王爷圣明!草民愿捐家产,只要留够草民安安稳稳过完下半辈子的就行,其他的都上缴给王爷!”

“你来我这里,不就是求一张海事贸易许可证的吗?”塞拉弗拿起书本,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笨蛋,只管来求我,我还能不给你吗?你的条件都符合,只要与工部议好事项、签订个协议,你就可以交钱拿证了,偏偏要去走歪门斜道,去行贿大臣!这样吧,我已经帮你清算过你的产业了,大约七七八八可以整出200万两银子,这个规模真可以比拟内府了!这样吧,其中可以折成现银的半数你就认捐了吧。其他的你还要组织商船、购买货物、招募水手和雇佣护卫,这样买你一条命,应该不算多吧?”

恭景春听完这番话,惊得脸都青了,一迭声地答应,“不多,不多!”

塞拉弗哈哈一笑,用脚踢了踢他,“起来吧。”

“是,是。”

“坐。”塞拉弗再度盘腿上炕,暖和和地坐下来,他心里非常高兴,原来大明朝的锦衣卫可比他的那个可怜的参谋部强多了,什么都能打听出来,只要掌握了这张王牌,全国的事情没有什么能逃脱得了上位者的法眼——现在恭景春只能浅浅地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还小心翼翼得不行,“你不要有什么负担,只是你是第一个敢到我王府来求许可证的商人,还是个全国都能排上前十位的商人,看起来你的胆子一样也不小!其实,商人需要利润,这是很朴素的道理,这就像老师需要学问,官员需要能力一样,不存在什么是与非,把商人看作是下等公民,这不符合社会规律,也不符合国家利益的。”

恭景春听到这话,足足愣了几秒钟,这才离坐而起,郑重其事地跪下来,连叩了三个响头,“草民这礼,是为天下的商人叩的!王爷能够说出这样令草民震动、感激的话,草民就是立刻死了也心甘情愿了!”

“呵呵,你倒是挺会说话的,恭景春先生。”塞拉弗难得地有了好心情,也许是刚刚骗到100万两巨款的缘故,“其实国家首先就是最大的商人,他们买进卖出最大宗的货物,并且不用交税,也不用担心被人吃回扣,所以赚得最多。可惜,大明国从前看问题比较片面,他们只知道禁海的好处,却不知道贸易会带来数不清的机会和财富,统治海洋和统治陆地同样重要,如果就这样放弃了海洋,不用多久,我们就得面临海洋上的新威胁了。”

“王爷圣明!”恭景春一头雾水,却仍然赞叹不已。

“起来吧。”塞拉弗继续说道,“你现在不明白是正常的,等到你明白,大家都明白的时候,大明国也就真正强大起来了。我收你100万两银子,这笔买卖并不亏,你自己也知道吧?我可是听说你是江浙一带最有本事的走私商人呢。”

“这个……草民的确有些不轨的地方。”恭景春觉得,自己在这个武定王爷的面前简直一点**都谈不上,他心里深深地觉得畏惧起来。

“岂只是你,只要有条件、有实力的商人,谁不会去走私?沿海卫所自己都管不好,哪有精力去管你们?他们只要有赃可分,才不会费老劲到海上巡逻缉私呢!所以还不如制订一个行之有效的策略,来恢复贸易、增加收入,同时也能更好地平定海疆。这些,我也不想跟你多讲,你只要在商人中间做个表率就行了,如果缺少本钱还可以来找我,我这里没有白银,但却有不少黄金,这东西在海外市场上可比在大明国值钱多了!”

恭景春此时心才算完全放了下来,他心里甚至开始盘算自己能在将来的海外贸易中赚多少钱,不过税款他是一定不会逃的,不但如此,还要常常“捐钱”给这位王爷,谁叫他能说出商人的心声呢?

他由衷地拜服下去,“草民,谢过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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