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短途自助观光(一)
作者:樟脑球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534

发出长声惨叫,又一个倒霉蛋仰跌三五尺、烂柿子般翻几个跟头,最后被围观的团员拖回人堆里救治。杜松颔首冷笑,用牙床嗑碎手里的小胡桃,一面咀嚼,一面拿锥子似的眼光扫视还站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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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物废物废物废物废物废物废物。统统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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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不出声,他的意思也已足够明确。新丁们根本不敢抬起目光,身经百战的老鸟又吝惜羽毛,更不愿拿自个的脸面冒险,纷纷吹着口哨交头接耳、或者装模作样地打量着场中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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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七尺高的巨大身架,银闪闪的坚厚外壳已然完全剥落,露出内里火花频现的机械骨骼,胸腔内隐约可见金属心脏勃勃跃动。纵然表面损毁严重,这莱曼人仍属于最危险的敌手——六条手臂挥舞起来全无破绽,一次蓄力猛击可置人于死地,三脚架似的下肢被牢牢固定在原地,使它成为一座活的肉搏机器,近战高手也不敢主动与之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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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场大规模冲突中,铁家伙曾轻易夺去一小队人的性命,战败后被制成练习靶具、照杜松的话来讲,可谓“战士的当然归宿”了。气味刺鼻,润滑油淋漓了一地,短路令杀戮机器不时扭转腰部轴承、失控地急旋几周,乍看貌似狂野梦境中守望金属平原的破败风车。

目光自人丛中扫过,杜松微一点头,身材健硕的老兵们左右散开,现出中间那倒霉的获选者来。紧一紧手中短剑,终于有人排众而出,引发不少惊叹和笑骂声;新丁们对获选者单薄的外观大为惊异,老鸟则司空见惯,已经开始评论双方的优劣形势。

旧钢盔高举过顶,“烂人”鲍勃第一时间开了盘口。“好孩子G对没娘的铁家伙!我赌G三个照面嘴啃泥,随便加码,上不封顶!”

凑热闹的聚成几小堆,铜板准头奇差,叮叮当当丢个满地。那些眼神毒辣,也有些积蓄的老滑头显得较为慎重,窃窃私语一阵,才掷出手中反光的银币。“五回合”、“七回合”……加码声不绝于耳,划着长短不一的弧线,敢于出手的大钱落进钢盔时都分毫不差。“烂人”鲍勃眼珠子转个不停,似乎忙于计算胜负赔率,只听人群中响起个极稳健的声音,“二十个回合趴下,赌三个大子儿。”

听有人拿金币下注,庄家显然也按捺不住了。说话的没亮出现钱,正对着锋快匕首的刀背修剪短须,旧铠甲刻满曲折纹样,后脑勺往上、嵌着块取代破裂颅骨的金属薄片。一见这人开口,暂时再没有加码的响声,场上的“好孩子”冷眼旁观,一张扑克脸毫无动静,听到这里、也就准备好上前跟铁家伙较个高下。

“我说大块头未必能赢。”捏碎小胡桃的声音一起,所有人把眼睛齐刷刷转向杜松。随手抛出一枚坚果,团长瞧着它磕在发呆的鲍勃额角上,漫不经心道,“G趴下,这个月找婊子的皮肉钱我全包。”

安静片刻,连铁脑壳的光头也露出古怪神情,水波样的欢呼声令人群转瞬扩大了一圈,硬币如同热铁皮上的跳蚤、“哗啦”扬起一大片。“好孩子”对杜松的格外高看不太承情,只快速施展一道“轻灵术”,不待观众恢复神智,便抢前一步架住铁家伙送出的无匹力道。

血肉机械短兵相接,第一回合就掀起四溅星花来。剑刃和泛着机油味、章鱼般灵活的机械臂甫一接触,垂直下压的巨力便带来火辣痛楚——大量动能沿手臂肩膊构成的杠杆向下传导,脊椎间的软组织仿若涂在三明治里的沙拉酱、被咬合的下颚压缩至极点,整个人骤然矮下去小半截。近看类似风干的粘土砖,敌人体表凹凸不平,随便一剑都能剥下连串电容与导线,若没有六条致命长臂从旁牵制,奋力蹴击应当能叫它很快停止运转。不过这一切仅止于片刻空想,莱曼人的活动控制无懈可击,看似伸伸舌头都能够着的胜利、不过像鼠夹上的酸奶酪,草率出击等若自取灭亡。

刚上来便戮力以赴,下压的机械臂马力全开,铁家伙指挥另一条长臂由外侧迂回腰击,带起一片呼呼风响。连旁观者都感受到抽击产生的翻涌气流,一旦结实命中,血肉之躯必将脏器破裂、惨死当场。一回合不到,胜负似乎快见分晓,莱曼人腰部轴承发出刺耳轰鸣,余下四条手臂朝反方向逐次展开,以抵消巨大的动量和扭矩力,从正上方俯瞰、酷似蜗牛壳内部的螺旋纹路。一对敌手不仅体形相差悬殊,力量也不在同一级别,新丁们对疯狂的实战演练直感到毛骨悚然,看得眼球凸出、不敢相信真有人完全不在意自个的性命。

血肉横飞前一刻,“好孩子”只消稍微改变剑刃的受力角度,腰身柔韧地向后弯折,轻轻巧巧摆脱敌人的压制。步履移动分毫不差,他甚至还引导机械臂朝最有利的位置滑落,自己则游鱼般侧向闪躲。

惯性律是强大力量的天敌,纵然提前计算到接下来的场面,紧急回避所需的动量也超出了机件的强度极限。无可奈何,铁家伙眼望着两条机械臂发生近距离碰撞,急旋的碎片破空横飞,观众席都受到零星波及。此时“好孩子”早已绕过小半圈距离,用敌人的身躯作为掩体猫腰稳进,短剑顺便在莱曼人裸露的体表拖曳出一溜火花。

新手们看得哗然一片,杜松不失时机地进行说教,“瞧仔细!近身格斗首先要面对的敌人是恐惧!彪形大汉先天气势占优,可真打起来,头脑灵活的小个子常常更加危险。‘斗志’嘛,跟‘不识好歹’是他妈一回事!脑子里要提前认了输,不如滚回家吃奶算了!”

这边自说自话,“好孩子”却心无旁骛。只看地面的掠影,铁家伙腰部轴承吱呀怪响,四条完好的长臂平贴着头顶陆续滑过,短暂遮挡片刻明媚的天光。莱曼人吃了自身重量的苦头,下压的上肢遭受重击,丧失大部分活动能力;不过机器的逻辑不包含畏惧,反而大幅提升中轴的输出功率,和打击过自己的惯性暂时结盟——五条机械臂统统急旋起来,同时逐次压低到冲撞敌人的高度。“好孩子”眨眼会遭受几根原木粗细金属臂的水平痛殴,增加的速度足够将他拍成肉泥。

“烂人”鲍勃止不住咧开嘴笑笑。自己的估计着实精准,这小子已然无处可躲,只要跳出长臂的攻击圈,照样也算没挺过三个回合,待会儿数钱都要数一阵啦!没料想刚笑到一半,“好孩子”突然收回剑刃,整个人向后奋力腾跃,迎上那条失能的机械臂,然后伸手稳稳扒住,附着在敌人身上一并急旋起来!

尴尬场面出现了,莱曼人一时拿他没办法,手机轻松阅读:wàp.1 ⑹κ.cn 文字版首发“好孩子”趁机顶风做了两次引体向上,好像在搜索对方头部安装视觉装置的部位。只待铁家伙反转扭力、组织反击的瞬间,惯性律再次站到人类一边——损坏的机械臂一收一顿,“好孩子”身体自然发生钟摆运动、借这股力道敏捷地翻个跟头……“轻灵术”作用下,只见他在铁家伙肘关节末端找到个立足点,沿机械臂狐步疾行,紧接着出手一剑——对方水晶状单眼应声破裂、晶体碎屑迎着日光和微风闪耀成一条窄带。

连串精确流畅的攻击动作过后,连老鸟都不自禁爆发出大量赞叹,新丁这会儿已经不知说什么才好。杜松蛮有把握地继续讲解,“任何强人都拗不过自然定律:手持钝器尽管猛砸关节和支撑足,要是捏着匕首,眼球、韧带跟血管,加上你们两腿中间的小弟弟……只要冲准地方,碾死个蚱蜢的力道就能放挺饱经战阵的职业军人!什么时候能把动作分解成简单的杠杆运动,掌握住重心和支点的微小变化,谁再想跟你玩硬的,别手软、尽管照死里踹他就是!”

战斗进入收尾阶段,半瞎的莱曼人再没法作出有效还击,不过大力舞动残存的手臂垂死挣扎。“好孩子”不急不躁,单凭手中一肘长的短剑,躲闪间隙里冷不防戳刺对方前胸后背,只等瞅准机会、击破铁家伙的金属心脏取得完胜。下了注的都有些意兴索然,五分钟不到,战斗已毫无悬念。杜松的投机秉性再次得逞,此刻志得意满,遂教训服帖的新丁们说:“除了天生孬种,就是笨蛋到我手底下,三五年也能练出个好样的来!看准目标、照死里使劲,还有什么办不成的事?这小子刚来时屁也不是,现在惹上他你死定了!最后一点……”

不待他说完,场中“好孩子”已然发动致命攻势,短剑披荆斩棘、立刻便要戳穿莱曼人的动力核心。没成想伤痕累累的铁家伙突然短路,距离最近的一条机械臂痉挛中猛力推送,给“准胜利者”当胸一击,打得他烂柿子般滚出去三四步远,趴在地下半天没回过神来。

面面相觑,人堆里渐渐有了笑意,赌徒们时来运转,忙不迭地额手称庆,新兵们忍不住偷眼观瞧,不知道团长准备怎么把大话说圆。

“最后一点,”杜松面不改色,冲所有手下冷然道,“要是我队伍里哪一个战神附体,养你们这一大群败类还有什么用?战场是他妈一座绞肉机,填几个大队进去不过开开胃,单个人铁定玩不转就是。打不过小意思,多找几个弟兄、一块上不就结了?!”

不再理会众人古怪的眼光,这一位转身去探望刚爬起来的倒霉蛋。“好孩子”瘫坐在地,只瞧见团长穿戴的闪光护胫走到自个面前。

“G,你他妈当真不负‘众望’啊!……哼,这样也好,专打胜仗的将军屁也不是。将来别忘了,单靠自己成不了大事……”

模糊听完这句,倒霉蛋就给人平托起来,像个胜利者似的簇拥着走远了。沙地上只余下一尊残破钢雕,映着天光不住空挥铁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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