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卷序章 逃宫者的残酷下场
作者:喻林郎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926

清咸丰四年六月三十日(公元1854年7月24日),由于太医院的外省医生都已入职,所以与太医院相对应的御药房也进行了一些人事变动。

御药房,清朝初期由太医院负责管理,自康熙十年起,大概是为了保障宫中皇室用药的安全性,将御药房划归内务府管辖,并专设御药房总管太监和管库首领太监之职。

咸丰年间的御药房仍承延前朝制度,御药房分为东西两个药房,东药房和宫中的太医院并列,主要是太监宫女的诊疗取药场所,西药房则专供内廷皇室成员用药,所以内府务将御药房的职位设定如下:

兼管司官二人,内管领、主事、委署主事各一人、副内管领二人,库掌、委署库掌各二人、笔帖式十二人。

兼管司官大多是由内务府堂官兼任,所以只是名义上的主管。所以真正主管御药房的就是官方称为“内管领”的御药房太监总管。经过一番人事变动,六月三十日的月末,新任御药房“内管领”的总管太监贾玉湘正式上任。

贾玉湘原是上膳监的太监,由于当差谨慎细心,受到主子的称赞,所以升任御药房总管太监。此人是少年时才阉割入宫,曾上过私塾,但生性刻薄,心肠狠辣。在上膳监任职的时候,对于御用膳食百般挑刺,使得许多当差的太监都受到责罚,所以在内务府确定他为御药房总管的时候,御药房的众太监都人人自危。

贾玉湘新官上任第一天,官架十足,他端然坐在大堂之中,将御药房的主事、副管领、库掌、笔帖式以及太医院在御药房供职的切造医生和食粮医生聚集在院子里,挨个进行传唤。传唤的内容不过是让众人报上姓名履历,以显示自己总管太监的威严罢了。

这时,按名次传唤到了御药房当值太监沈安,一名太监在台阶上大声传唤:“贾总管传沈安入殿!”

看到贾玉湘摆着军机大老们的派头在这里耍威风,沈安感到极为紧张与不安,额头和后背不禁汗如泉涌,他长吸了一口气,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整装进屋。

“奴才沈安,”沈安跪下行礼,“给贾总管请安!”

贾玉湘慢斯条理地端起茶碗,缓缓地呷了口茶,让茶水在口中四处浸润之后才慢慢咽下,然后才抬眼看着跪在地上的沈安,说道:“下面跪的是什么人啊?”

这种明知故问的态度,显然带着寻衅的目的,沈安更加感到紧张,忙又叩头答道:“奴才沈安,给贾总管请安!”

“哟,”贾玉湘挤出一丝笑容,“这不是沈安吗?怎么还在御药房当差啊?”

“回贾总管的话,”沈安紧张地双手发抖,“奴才一直在御药房当差!”

贾玉湘拿着茶碗,把碗盖上的一片茶叶用指尖挑起,弹到沈安脸上。

沈安大惊,他这下确定自己遇到了大麻烦。

贾玉湘脸色依旧平静,他说道:“去年你不是在乾清宫当差吗?那可是侍候万岁爷的差使,为什么调到御药房了?”

“这,”沈安汗如雨下,“这奴才不知。”

沈安在咸丰三年的时候的确在乾清宫当差,由于当时在上膳监的贾玉湘在服侍皇帝用餐的时候,配错了菜品,当时被沈安当着皇帝的面提醒了一下,致使贾玉湘遭到了皇帝的申斥,所以贾玉湘一直怀恨在心,俟机报复。

这次,机会终于来了,贾玉湘复仇的怒火要一步步把这个宿敌逼上绝路。

“你不知道?”贾玉湘冷笑一声,“早上巡检御药房的时候,你知道我检查了什么?”

“奴才不知。”沈安颤抖得更厉害了。

贾玉湘突然装出痛心疾首的样子,说道:“本来只是想在御药房随意看看,走个程序,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在御药房检出了鸦片!”

“啊?”沈安似乎明白了什么。

贾玉湘由痛心转成垂泪,泣道:“想我大清二百年来,牧马天山,开疆扩土,南征北讨,何等地威风。却不想夷人竟用鸦片迷惑我天朝子民,先帝道光爷让林则徐赴广东禁烟,却不想禁烟不成,竟闹出了场硝烟战火,割地赔款,失尽了天朝的面子。先帝道光爷每每说到鸦片,无不是痛心疾首啊!”说到这里,便泣不成声。

屋里屋外的御药房成员都竖着耳朵听他在这里演戏,心中不免疑惑贾玉湘提出的鸦片究竟要嫁祸到认的头上,而沈安此时已经明白了,这是贾玉湘在向自己栽赃!

贾玉湘哭声渐止,终于说到正题:“可是,我们中间有些人,对先帝之言竟然是置若罔闻,吸食鸦片毒害自己还不算,竟然把鸦片这毒物带到宫中,带到这皇上用药的御药房!这,这,这不是大逆不道是什么!”

这个无来由的栽赃陷害让所有御药房的成员都是大惊,沈安此时已经知道这场大祸自己是躲不过去了,所以坚强地抬起头,鼓着勇气问道:“贾总管难道认为这鸦片是我沈安带进宫来的?”

贾玉湘从怀中摸出一包鸦片,放到桌上,“义正严词”地说道:“有两位副管领和四位笔帖式作证,你还有什么可以抵赖的?”

沈安知道大祸将止,更是表现出不曾有的平静,说道:“携带烟片入宫,可是死罪,贾总管真的要以此诬陷我,置我于死地吗?”

“大胆!”贾玉湘一拍桌案,怒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说我诬陷你?哼,你不信我没关系,到了敬事房那里,看他们怎么惩办你!”说罢,拿起“物证”,走出屋门,站在台阶上对众人道:“查御药房当值太监沈安私携鸦片烟土入宫,着即交敬事房审问拿办!”

“喳!”两名事先安排的太监起身准备进屋,要将沈安拖到敬事房审问。

“啊!”突然,沈安疯子一般地奔出屋来,双手狠狠地掐住贾玉湘的脖子,大声吼道,“你想陷害我,没门儿!我活不成,你也别想活!”

御药房顿时乱作一团,众人围在沈安二人周围,焦急地劝他住手。

精神已经完全崩溃的沈安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他抓着贾玉湘向院外移动,边走边道:“都滚开,都滚开!”

贾玉湘被卡着咽喉,含含糊糊求救:“快救救我,快叫侍卫啊,快!”

沈安走到院门口,不慎被脚下的石头绊倒,贾玉湘趁机甩手逃走。

沈安见没了人质,掉头向南奔去,穿过太医院时,正碰到站在石道上的潭林,沈安一个踉跄,继续向南奔去。

此时,御药房众人一边追逐,一边大呼:“有人要逃跑了!有人要逃跑了!”

太医院中的众人闻讯也奔了出来,凑热闹一般来观看这一场变故。

只见沈安一路奔到东华门内的金水桥上,数十名拿着刀枪的侍卫闻警后堵住了他的去路。

紫禁城东华门的护军在此时开始了一级警戒!

一名侍卫亮出佩刀,警告道:“没有腰牌,不可出宫!你再向前一步,就格杀勿论!”

沈安满脸是汗,在急促的喘息中,他来不及冷静的思考,纵身跳入桥下的金水河。

众侍卫大惊:“他要逃跑!快抓住他!”

金水河自东华门前曲折向南流去,侍卫头领忙传唤手下:“快,快跑到他前面,扯开大网,截住他!”

自从嘉庆年间的林清事变之后,东华门的防守无论从人力和物力上都成倍增强,所有防护人员和设施都随时待命。

沈安游过金水桥不远,便被前边侍卫张开的大网截住去路,他仍不死心,掉头又向回游去。

侍卫首领见擒不住他,便命手下的一队勾镰枪手上场,勾镰枪长约一丈二,前面带有倒勾,原是战场上对付骑兵的兵器,此时则借助其长度用来打捞水中的逃宫者。

沈和向回游了不远,一队勾镰枪手便奔到金水河两岸,伸枪入水,枪枪都刺中沈和。

侍卫首领大喝一声“起!”

众枪手挺起枪杆,把血淋淋的沈和提了起来,沈和张着大嘴,四肢下垂,已经断气而亡。

这场变故着实震动了潭林,正当他要启动“逃宫”计划的时候,面前这位血肉模糊的逃宫者正深深地刺痛着他的内心,也在考验着他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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