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门内的一片骚乱打破了整个慈宁宫的宁静，慈宁宫里住的一些嘉庆朝的老嫔妃们，本来都因年迈和火热而难以入眠，此时又隐隐听到慈宁门那里慌乱的声音，更是被惹得毫无睡意，于是，她们所居住的寝宫里都陆续亮起了灯。

这样的情形让喜姑等人极为惊慌，按照宫里的规定，宫门下锁之后，是绝对不允许出现喧哗的声音，虽然她们是为了救助得了急症的同伴，但是，内务府一旦查起此事，是丝毫不会顾及其间的原由的。

所以，喜姑忙喝令众宫女小声，然后来到亚姑的房内，连唬带吓地说道：“亚姑，这位悦珺的事你也知道，她是罪官之女，照例不久便要被赐死的，命本来不值钱，可是，她是在刑部的案卷里挂着名的，若是今儿晚上死在咱们手里，我怕是跟内务府交不了差啊！”

亚姑隔着窗子也看到了寝宫中有几户的灯亮了起来，当下心里的恐惧消解了大部分的怒气，于是极不情愿地穿上衣服，将慈宁宫的内门打开，放喜姑等人过去。

慈宁门外有守夜的太监，他们早就听到门里面喧闹的声音，等喜姑她们一出来，便迎上去问道：“喜姑，怎么回事？惹谁不好，偏去惹那恶煞！”

喜姑正色道：“没工夫跟你贫嘴，快去通禀太医值房，说我们浣衣局的宫女悦珺得了急症！”

那太监见悦珺脸色惨白的样子，忙点头道：“好哩，我这就去！”当即跑到太医值房，看了门口挂着的值班太医名牌，然后掀帘进去，对正焦急等待的潭林道：“潭太医，浣衣局的一位宫女得了急症，到您这儿来就诊了！”

潭林心中暗喜，但脸上仍得表现出凝重的神色，当即将外堂的床榻铺平，说道：“把病人抬进来吧！”

那太监又飞奔出去，对站在慈宁宫门口的宫女们说道：“按规矩你们不能进去，把人交给我吧！”说罢，弯腰背起悦珺。

瑾棠帮着他把悦珺搭到他肩上，然后交待道：“你好好儿地把她带到太医那，若有闪失，我可饶不了你！”

“放心吧，我的棠妹子！”那太监背着悦珺，来到太医值房。

潭林见到悦珺痛苦的样子，不禁心生疼爱，他抱起悦珺，让她平躺到床榻上，然后当着那当值太监的面，装模作样地为她诊脉。

这时，悦珺已处于昏厥状态，神志不清地她软绵绵地躺在那里，依稀能看到潭林那熟悉的脸庞。

屋里的马太医在昏睡中被吵醒，他迷迷糊糊地从内堂走出来，见外堂的医榻上躺着病人，便问道：“怎么回事？看样子是急症，用不用帮忙？”

潭林忙道：“不用了，您先歇着吧，我一个人能行！”

马太医睡意未消，听潭林这样说，便打了个哈欠，转回屋又去睡了。

值班的太监守在潭林身旁，按照宫中的规矩，太医向后宫的妃嫔问脉时，是必须有太监在场的，宫女虽然没有规定，但由于是异性同室，所以，太监在场监督，也是为了避嫌。

潭林从脉息中得知，悦珺症状的确是因为那些药粉发作所致，所以，他便放下心来，当下对身旁的值班太监道：“劳烦倒一杯茶水！”

值班太监忙倒了一杯水递上，潭林接过茶水，转身背对着他，装出要对悦珺喂水的模样，避开他的视线，迅速将袖中藏着的解药粉末倒入茶水中。之后，再微侧身体，把药水给悦珺灌下。

值班太监自然没有看到潭林暗中的操作，他还好心地问道：“潭太医，水够不够，不行再灌一碗！”

潭林摆了摆手，说道：“不必了，病人神志模糊，需要马上用药才行！”

值班太监忙问：“她究竟是什么病啊，怎么发得这么急？”

潭林道：“看样子像是天花，不过，皮肤上的疹子只是微泛，可以先开个治天花的方子。”

值班太监将桌上的笔墨摆好，潭林挥笔写下脉案：

【脉息浮数，内停饮食，外受风瘟，身热腹痛，呕吐作渴，夜卧不安，有时谵语。早服疏风清瘟饮，豆面周身隐隐红点，此由阳明热盛所致。今议用荆防透表汽，晚服一贴调理。】

然后再写药方：

【荆穗二钱，防风一钱五分，薄荷一钱，牛蒡三钱，连翘一钱五分，葛根一钱五分，蝉蜕一钱五分，酒芩二钱，酒连八分，研；东查三钱，前胡一钱，甘草六分，生。

引用苇根三把、灯心一子。】

这个药方是诊治用来诊治初期天花的，由于宫中太医每次问脉的诊断书和药方都要备案，所以潭林必须写出一个理论上说得过去的脉案和药方来搪塞。但是，药方中的药必然会产生药性，所以，潭林为了使这个药方对悦珺不会产生副作用，也想了一个处理的办法。

潭林将药方递给值班太监，说道：“这几味药，慈宁宫里的小药房都有，你让宫女们立刻取药，然后我来熬制。”

“可是，”值班太监道，“潭太医，按照规矩，若是在宫里的小药房抓药，就必须得在宫里熬制，就是取药的话，也把将她回宫里啊！”

潭林料到他会这样说，当下便道：“好就按宫里的规矩办，你把这个方子交给宫里的宫女们，让她们速速抓药熬制。切记，病人神志不清，一定要将药分作四份，先喂服一份，另三份等她清醒后再喂下，若今夜始终未醒，那么，千万不要喂服！”

值班太监听得有些迷糊，他喃喃地重复着：“把药分四份，先服一份，那三份等她醒了再喝；要是没醒，就不能强灌，是这个意思吧？”

“没错！”潭林点了点头。

值班太监揣起药方，走到床榻前，说道：“那我便把她背回去了！”

潭林回头望了一眼悦珺，见她眯着的双眼正盯着自己，无助的眼神表明她此时十分需要自己的安慰和帮助，但是，这个时候，他却不能上前去抱住她。潭林在无奈之下，只好心藏痛苦地闭住双眼，让那值班太监把她从眼前背走。

值班太监把悦珺背后慈宁宫门口，将药方递给喜姑，嘱咐道：“太医说，这个方子得马上熬制，给她灌下！记住啊，一定把熬好的药分成四份，先喂一份，如果她醒了就再喂其它三份，如果她没醒，千万不能把另三份给她灌下去！”

喜姑记下他的话，然后交待众人扶着悦珺回排房。

众宫女临走时，值班太监对瑾棠嬉笑道：“棠妹子，这趟差使我办得还不错吧？”

“差使倒还办得不错，”瑾棠俏皮地道，“就是说话太哆嗦！”说罢，转头而去。

值班太监站在门外，喃喃地抱怨道：“怎么叫哆嗦啊，人家太医就是这么交待的啊！”

喜姑将悦珺安顿下来之后，便亲自赶到慈宁宫内的小药房去抓药。

药房的灯是灭的，喜姑心想里面值班的宫女已经睡下，当下便敲了敲窗户，轻声说道：“宫里有人得了急症，得立刻抓药！”

叫了几声，里面也没有人回应，喜姑大急，当即走到门前，用手捅破窗户纸，然后把手伸进去，打开里面的门橇，径自推门进去。

岂料，正在她推门而入的瞬间，里面有人把灯点亮了，灯下的床榻上躺着一男一女，男的是一个太监，女的正是药房值夜的宫女，由于是夏天，两人赤条条地躺在一起，不用问，喜姑立刻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对食”的太监宫女见事情败露，不禁大惊失色，喜姑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场景惊呆了，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那名太监突然蹦下床榻，从桌上抄起一个烛台，拔去蜡烛，用烛台的尖刺抵住喜姑的咽喉，带着绝望地说道：“都让你看到了，不杀了你，我们俩就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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