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埠头(3)
作者:猿鸣三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564

高原回到阳谷县已近中午,刚进狮子楼,高亮却快步迎上来,且神密兮兮道:“少爷,高俅来也!”

“什么,这么快?”

“黎明时分,朱头领和一位燕头领,领着他前来。高俅一直睡到中午,这才刚刚起床。起床后,此人硬是不肯出门,只一个人反关房门,在屋内傻坐着。不知他饿了没有,小的近身不得,亦不敢胡乱喊话,只有朱、燕二位头领才有资格问话、传话什么的,而此时,朱、燕二位还在沉睡之中。”

“这狗官,乃瘦死的骆驼,架子依然大的很。哈哈,别急,少爷这就瞧瞧太尉去。”

高原在高亮地引领下,来到二楼边角的一处房间,高亮指了指房门,便闪身退到一旁。

“这位大人,在下姓高名原,字方正,大人此时方便否?”

半天,门才吱呀一声打开来。

高俅一身贫民装束,显得不伦不类,只见他面如土灰,神情衰败,但眉宇间那股霸气依然隐隐若现。

高俅早就高拱双手,声音沙哑道:“高兄弟总算是露面了。下官正在考虑,如何感谢高兄弟搭救之大恩呢。”

高原低身抱手还礼道:“太尉大人言重,请!”

二人隔着桌子坐下来,高原冲门外喊道:“拿我的茶叶,泡壶茶来!”

高俅一身疲惫,但还是集中精力注视着高原的言行。

高亮进来,摆放好茶具和茶叶,然后很快拿来一只冒着丝丝热气的水壶。做完这一切,高亮将泡茶的事情留给高原,不等高原吩咐。便机灵地离开。

高原打开竹筒,拿起一把竹制夹子,从筒中夹取一撮茶叶,边向高俅展示,边解说道:“与世上的茶饼、茶砖显著不同,高某所制的茶叶却是呈丝状,每枝单独搓成丝。前者大都是熟茶。高某所制乃新鲜地生茶。”

高原说着,已将茶叶放进瓷壶之中。然后,提起水壶,向瓷壶中注入半壶水。高原拿起茶壶摇了摇,很快,便将茶壶中的水,分别注进桌上摆放的两只小碗或碗下方的瓷盏上。

茶香四溢,高俅一脸迷茫。一会儿。高原便将碗和盏的茶水,一一倒进另一只大碗中,口中却又解说道:“这既是暖壶,又是清洗茶叶。顺便,将杯碗一并重洗一遍。”

高原再次提起水壶,向茶壶中注满开水,笑道:“泡茶开始。”

此时,高原就象一个杂耍,而桌子对面的高俅则稳稳地坐在那里,只是看着、听着。并不言声。

四、五分钟过去,高原伸手提起茶壶,叫道:“泡成了。这一道茶,唤着头茶。”当茶水注入小碗时,一股很浓的香气便在房间里飘荡开来。

“什么茶,会这般清香宜人?”高俅终于象个孩子一样,忍不住好奇。

“秋天地野山茶。”

“这茶水里面,也不放盐或姜片什么的?”

“茶。出自天然,本来就十分地美味,十分的爽口,不需放进任何调味品,若不然。就有画蛇添足之嫌了。”

高俅闻言。拿起茶碗,习惯地向碧绿的茶汤吹了吹。然后呷了一小口,舌头在腮中轻轻搅动后,狠狠地咽了下去,叫道:“好东西!”

二人品着茶,室内顿时一片死寂。

半晌,高俅终于爆发性地表达压抑许久的情绪。先是一阵子苦笑,然后竟低声哀号起来。苦笑、哀号之声皆古怪异常,有如狼啼。

高俅伏在桌子上,全身抖作一团,很久才抬起头来,在泪水纵横的脸上,一粒晶莹的液体从鼻孔中溢了出来。

高俅以手袖将脸胡乱地抹了一把,惨笑道:“高兄弟,你说说看,刚才本官算不算一个疯子?”

高原正儿八经道:“太尉说这话,高某表示抗议。首先,太尉只是因遭遇非常而暂时失态罢了,另外,高某并无资格来判断一个人有没有疯。那些以专家自称,声言可以判断一个人有没有疯,这样的人大多是骗子或别有用心者。因为那些非常之遭遇,放在这些人身上,这些人地表现可能更为不堪。

称人为疯子的人,也许自己本身就不太正常。称人为暴徒的,也许自己早就具备了暴徒的经历。称人为渣滓的,也许自己却是人世间最大的一颗渣滓。而随意称人家为邪教的,自己也许正是邪教的枭首。

高某不但没有资格判定太尉是否疯了,高某更无资格取笑太尉大人。因为,高某乃一商人,为官与为商,尽管地位天壤之别,可是其际遇却十分相似。

那些倾家荡产,血本无归的商人落败之故事,历朝历代还少么?高某小心谨慎,以防止这一天的早日来到。”

高原这一番话,高俅听得云里雾中,但此时,他却依然沉浸在悔恨之中:“十三万全副武装地官兵啊,可因本官的无能,活活地给葬送掉。本官竟然被贼寇从万军之中生擒了去,如此奇耻大辱,本官要死的心,早就有了。”

“太尉的这种说法,高某还是不敢苟同。这看似庞大的十三万官军兵马,皆是来自内地各个州府。这十三万官兵除一、二千人外,从未有过战场的经历,他们既没有参加攻城略地,也未曾保疆护国。这些将士,平素对付赤手空拳的老百姓,还算是凑合,可一到真刀真枪的战场上,皆是有势无力。

我大宋自太祖始,就施行弱兵之政策,即使禁军,也只是擅长守土,而对攻城略地是一塌糊涂。

高某前些时去燕京一带做生意,就曾听闻,宋金联手抗辽,宋兵屡战屡败,金兵在辽国境内却是长驱直入,燕云十六州,州州皆被金兵从辽兵手中夺去,而宋兵在联手夹攻辽兵地有利形势下,却未有尺寸建树。现在竟然通过外交,乞求金国履行战前协议,归还燕云失土。

朝廷的禁军如此不堪,更何况这些来自各个州县的土兵乎?”

高俅在高原的劝解之下,慢慢有了底气,此时,终于抬起头来,正视高原的眼睛,言道:“高兄弟对军国大事竟这般了如指掌!对了,高兄弟这次花大把银子把本官从贼寇手中赎回,莫非一直以来,与贼寇关系密切?

而且,上次东京之时,高兄弟曾答应过,要前来辅佐本官,可是,此战中,高兄弟竟然没有依照承诺前来相助,反倒是派手下(或许你本人)轻易就能进入匪患地区,莫非高兄弟与贼军在唱双簧不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