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心意
作者:纪沫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693

听了梅翩然最后说的那句话,莫天悚总觉得心惊肉跳的,离开客栈后就快马加鞭,不眠不休地日夜赶路。只要是马能坚持,人就不休息,三天时间翻山越岭被他们跑出一千多里路,眼看明天就要到达梅翩然提到的屏山,三匹马都累得直吐白沫,正好路边有一家孤零零的小客栈,看来很是安静,几个人下马投宿。

三个人中最不能熬的是狄远山,他本来又带着伤,进门后饭累得饭都没有吃一口,衣服也没有脱,倒在床上就睡。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白天,焦急地叫道:“怎么没有人叫我一声?现在什么时辰了?”这才发现自己是脱了衣服的,不禁甚是惊奇,抓起衣服穿起来,又看见谷正中正坐在一边研究幽煌剑,右手的手腕上却又缠着绷带,不禁更是惊奇。

谷正中回头苦笑道:“别着急,想睡就多睡一会儿,少爷新买了一匹马,一个人进城去打听情况了,让我们在这里等他。你也别奇怪,昨天你睡着以后,少爷帮你脱的衣服。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再接着睡?”

狄远山更是诧异,疑惑地问:“少爷一个人去的吗?我睡够了,有没有现成的东西?我已经饿坏了。你的手怎么了?少爷的剑怎么会在你这里?”

谷正中指指桌子上早给狄远山准备好的早餐,举起自己的手腕看看,长叹道:“不知道你的少爷心里是怎么想的,更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东西做的,竟然比我还能熬,一点也不像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昨夜我看你已经累得是人事不醒,估摸着少爷也得累了,在他睡着以后想把他的幽煌剑借来看看。谁知道刚进他的房间,他就从床上弹起来,一剑在我的手腕上刺出一个血窟窿。我想这回我是死定了吧?他却把幽煌剑递给我,笑着说,这剑已经沾过血,你可以慢慢看。然后就丢下我上床去接着睡觉了。今早他说他要一个人先进城去看看,我也不敢多问。”

狄远山一愣,问:“谷大侠,你看少爷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一路上他比我还着急。”

谷正中摇头道:“我怎么知道?少爷不愿意说的事情,你都不敢问,我就更不敢问了。”说完又埋头去研究宝剑。

狄远山起来洗完脸,坐在桌子前端起碗吃几口,看谷正中专心的样子很好笑,莞尔道:“你研究了这么久,都研究出什么了?”

谷正中气恼地丢下宝剑,道:“这就是一把锋利一点华丽一点的剑,看不出有任何秘密。”

狄远山摇头道:“幽煌剑的秘密很可能根本就不在宝剑本身之上。曹横也想知道秘密,可他还是没要少爷的幽煌剑;少爷也拿着这把剑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出其中的秘密,你一下子就想看出来?别费心了!”

谷正中愕然问:“你是说少爷也不知道这剑的秘密?”

狄远山点头道:“少爷有一次告诉我,幽煌剑的秘密只有庄主才知道。”

谷正中抓头喃喃道:“莫少疏这个老狐狸究竟在搞什么鬼,把幽煌剑给了养子,却把剑中的秘密告诉儿子。他难道想养子和儿子也为这把剑争得头破血流吗?”

狄远山摇头黯然道:“你错了!少爷和庄主以前曾经是好朋友,他这样做的目的正是想少爷和庄主联手,但是曹横不喜欢他们联手,所以他们目前的关系不算好。”

谷正中看看狄远山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正好少爷不在,远山,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别见怪,不想回答不回答也可以。”

狄远山很难看见谷正中如此郑重其事的样子,愕然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谷正中道:“既然你母亲和莫少疏是那样的关系,你怎么会给少爷当小厮?即便是幽煌山庄的人不知道你的身份,你也应该帮你弟弟莫桃的啊!”

狄远山神色一黯,轻声道:“我也不愿意少爷和庄主成为好友,平时是故意跟庄主作对的。”

谷正中一呆,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觉得少爷想做的事情很危险,不想你弟弟搅进来?也不想你老婆和母亲搅进来?原来你不是不喜欢你老婆!”

狄远山的眼睛忽然间有些模糊,吸一口气道:“我阿妈平时并不怎么管事,我其实是在真真的照顾下长大的。真真既是我的玩伴,又是我的母亲,还是我的师长。唉!她以前其实是一个很调皮很活泼的人。”

谷正中不免又是一呆,半天才问:“那你为什么不劝少爷不要做?”

狄远山叹息道:“一来少爷从来都不是肯听人劝的角色,二来我抛家别妻来到九龙镇,也是想知道谜底。不瞒你说,我虽然不敢像你这样让幽煌剑出鞘,但那把剑我私下也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谷大侠,我要是你,就放弃幽煌剑,离开少爷。”

谷正中泄气地把幽煌剑插入剑鞘,苦笑道:“我是非常怕危险,奈何我也想知道谜底。”

狄远山看一眼谷正中,忽然间大笑起来。谷正中摇摇头,也陪着他笑得前仰后合的。这一来狄远山越发笑得不可收拾。两个人正笑得起劲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拍门声,接着是红叶的声音道:“远山,你们是不是在里面?”

狄远山和谷正中都是一愣,全然没有想到红叶等人会这么快就跟上来,过去打开房门,只有红叶扶着上官真真站在门外,却不见梅翩然。上官真真的脸色很是苍白,气色非常不好,有气无力的样子。狄远山自己不愿意照顾她,忙给谷正中打个眼色。

谷正中心头暗叹,虽然觉得不合适,还是过去搀扶着上官真真另外要了一间客房,将一直都没有出声的上官真真安顿下来,给她要了一点东西吃过以后,便让她上床去休息。正要离开,看着上官真真躺上床以后神色一直很是凄凉,忍不住压低声音道:“上官姑娘,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上官真真便和没有听见一般,神色丝毫不变。谷正中更是不忍心,豁出去道:“其实远山不是不喜欢你,他是不想你有危险。”

上官真真终于扭头看了看谷正中,幽幽地道:“我知道,他给我跪下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他固然是在求我,同时也是在忏悔。虽然我只比他大两岁,他其实也算是我一手带大的,他的那点心思我岂有猜不出来的道理。我只是想不明白,一个人的一辈子能有几个十年?当年的文沛清一去不回,现在的狄远山也是一去不回。既然如此,他们还娶什么亲,成什么家?干脆就去和他们的志向和抱负成亲算了。”

谷正中甚是吃惊,想劝说几句却不知道如何劝说,喃喃问:“文沛清是谁?”

上官真真苦笑道:“就是远山和莫桃的爹。也和少爷一样,是个背负仇恨一心想要寻求答案的人,怕自己家绝后,出发报仇前留下远山给家母。还考虑周到怕家母一个人带着个孩子不好做人,把家母嫁给一个男人,可紧接着又因为嫉妒把那男人给杀了,就此一去不回。家母实在是气不过,偏偏就要远山跟着继父姓了狄,还要远山发誓日后在任何情况下都永远不改姓。谷大哥,你也是男人,你告诉我,报仇探秘之类的事情对你们男人真的是那么重要?”

谷正中说不出话来,摇摇头,离开了上官真真的房间。

谷正中进门的时候,狄远山已经吃完东西,换成是红叶在狼吞虎咽在吃东西,一副饿坏了的样子,一边吃一边把情况告诉了狄远山。

原来红叶和上官真真都很着急,梅翩然一个人犟不过她们两个人,她们根本就没有等到第二天,在莫天悚三人离开不久也追着他们起程了。

本来一切顺利,就只是赶路太辛苦,上官真真的身体越来越糟糕。梅翩然说过去都是大路,可以乘坐马车,让上官真真一边赶路一边休息。可还没等她们找来马车,忽然有一群喇嘛找着她们向她们要唐卡。梅翩然和上官真真都不知道,红叶却是对那东西一点也不熟悉,又气愤又着急之下就忘记他们在假马帮的茶包中得到的布画就是唐卡,也跟着说没见过。喇嘛不肯相信,强行要搜查她们的行李,她们自然不乐意,双方打起来。

尽管这三个女人都不是普通的弱质女流,但她们还是打不赢一大群喇嘛,只有且战且逃,被追得十分狼狈,上官真真的身体更是不能坚持。后来梅翩然看看不是办法,一个人回头去引开喇嘛,红叶和上官真真才得以脱身,。红叶说完也是累得不行,把两个男人赶出去,自己关上房门休息。

出来后,狄远山心事重重地也说要打探消息,骑着马出门去了,只留下谷正中在客栈中。

唐卡实际上一直在谷正中的行李中,谷正中听红叶说完后就回房间去打开行李,找出唐卡一幅一副的翻看。他们从假马帮手中得到的唐卡一共有六幅,都是以丝绸作为底布的卷轴画,画的内容是佛教的故事或者菩萨,但与中原的绘画风格完全不同,构图严谨,笔力精细,着色浓艳。

谷正中看一阵子也没有看出所以然来,但他一向有个毛病,看见好东西就想据为己有。原本对这些布画还无所谓的,现在知道这玩意儿居然有人来要,又看假马帮收藏得十分严密,就动心了。这六幅布画每一幅都有两尺宽,三尺长,卷在一起是很大的一堆,而且大家都知道此事,要全部藏起来根本就不可能。暗忖人人都知道唐卡在他这里,有起事来,他的包裹一定是重点搜查对象。于是谷正中选择一副最为精美的不动明王愤怒像卷成一卷,悄悄地跑去莫天悚的房间,打开他的包裹,找了一件看来暂时不会穿的夹衣拆开,将唐卡放进去以后再缝好,然后又把包袱还原放回去。四处看看再无破绽,得意地笑笑,带上房门出去了。

莫天悚在屏山城中没有找着莫桃一行人,也没有找着叠丝峒的人,但没有费力气就打听出一个消息。前几天离此地不远的一个小县城中,有一个男子带着六个姑娘和一群寻找幽煌剑的中原武林人士大打出手,从城里一直杀到城外的树林中,最后把整片林子都烧了,死了很多人。

莫天悚一听就知道他们说的就是莫桃等人,追问最后的结果,却是人言人殊,各执一词。有的说是莫桃他们将所有的人都杀光后放火烧了树林后跑了;有的说是武林人士将莫桃等人杀光后放火烧了树林后离开了;更有人还说是他们正在打的时候,天上降雷将所有人都打死了,树林中的火是打雷引发的天火;最荒唐的是还有人说他们打架引起天上神仙的不满意,于是一个美丽的仙女下凡把所有人都打入地狱,放火烧林是为消除一切罪恶。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打架的双方全部都死了。

莫天悚越听越是担心,见问不出来更多的情况,只好先回去,打算和狄远山、谷正中一起到众人口中的县城和树林里去看看。才朝回走了一半,就遇见狄远山。

狄远山一见莫天悚便道:“少爷,红叶和真娘都追上来了,但是梅姑娘没有跟过来。”

莫天悚一点也不意外地点点头,淡淡地道:“我知道了。我们快点回去,叫上不正不中立刻出发,我打听到一点庄主他们的消息,听起来很不好。”

狄远山一愣,忍不住问:“少爷,你不担心梅姑娘吗?庄主出了什么事情?”

莫天悚苦笑道:“不知道她是不是不想见庄主,听说我们要来找庄主,就打算自己离开了,我担心也没有用处。”把打听到的情况说给狄远山听。

狄远山也是很担心,愕然道:“这听起来似乎和叠丝峒无关啊!”把红叶说的情况说给莫天悚听,最后道:“唐卡其实都在谷大侠的手上,梅姑娘一个人去引开那些喇嘛,也不知道有没有危险?”

莫天悚不禁也担心起来,自我安慰道:“翩然的马快,跑起来应该没有人能追上她。那些喇嘛追不上她,多半会回过头来找红叶和真娘。唐卡不是我们偷的,我们拿着又没有用处,到时候还给他们也就是了。”

狄远山忧心忡忡地道:“也只好先这样了。少爷,真娘会一种找人的秘术,只要是人在方圆百里之内就能找着。不过我让她很伤心,不好去跟她说,回去以后你去找她,让她帮我们找庄主,比我们自己盲目地找要省事很多。”

莫天悚看一眼狄远山道:“远山,其实真娘真是很不错的女孩子,又等了你那么多年,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她呢?”

狄远山低头道:“谁说我不喜欢她?”

莫天悚一愣:“喜欢你还总是要赶她走?”

狄远山忽然道:“少爷,我曾经答应过你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不过谷大侠一直和我们在一起,我没有机会说。少爷,你想不想知道我来九龙镇的原因?”

莫天悚笑笑道:“我那天只是吓唬南无的,你想说就说,不想说我不会怪你的。”

狄远山轻轻叹息一声,道:“其实那些现在也算不得秘密了,我早就想告诉你,但我怕你听后又生气,才没有说的。

“说起来,我有两个父亲,但是我却一个也不记得,我只记得我母亲终日郁郁寡欢。我像所有没有父亲的孩子一样,幻想我的父亲是一个文武全才的杰出人物,因为我母亲实在是一个很漂亮又文武全才的人物。但是她什么也不肯教我,却在真娘来了以后,把所有的本事都传给真娘。所以真娘比我更要亲近我母亲一些。老实说,我是很不服气的,也缠着真娘学了一点武功,就是你后来看见的那些手上功夫。

“我告诉过你,我和真娘成亲是因为我阿公病危。我阿公其实是我外公,一直都很疼我。在我成亲的前一天,他的情况已经非常糟糕,喝水都困难。但我成亲那天早上,他的精神却突然好起来。

“我一直还记得那天的情形。我们的婚礼是按照汉族的礼仪来办的,虽然我们一直生活在一起,但真真还是被一顶花轿抬出去,准备在巴相城中转一圈,等到吉时才会再进家门,和我拜堂。我一直都很喜欢她,穿着一身新衣也没心思和满屋子的宾客周旋,心里直埋怨吉时怎么还不到,频频朝门口张望,惹得当时很多人笑话我。

“正等得心焦的时候,丫鬟突然过来告诉我说阿公要见我。于是我来到阿公的房间中,看见他的精神很好,不知道那是回光返照,还很高兴,进门就嚷道早知道就早点成亲冲喜,把阿公给逗得哈哈大笑的。

“阿公把所有的佣人都赶出房间,只留下我一个人的时候,忽然告诉我,我阿爸其实没有死,而是在蜀地一个叫九龙镇的地方。

“阿公告诉我,我父亲姓文,讳上沛下清,是一个非常出色的男人,我母亲的学问其实都是他教的。我母亲原来是我父亲的一个贴身丫头。我们家用的银子实际一直都是我父亲派人送来的。但是我父亲身上有一段血仇,他父亲全家都被飞翼宫的人杀死了,逃了很久才和我阿公两个人逃到巴相。我阿公是我爷爷的亲随。”

莫天悚本来一直没有出声,听到这里却忍不住问:“飞翼宫究竟在什么地方?是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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