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八章 祸水
作者:纪沫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616

张天师道:“剑鞘是宝剑的家。人出门累了,只要回家里休息一下就能恢复精力,幽煌剑也是如此。据说原配剑鞘能增加幽煌剑一半威力。”

莫桃语气淡淡地道:“如此你正一道就可以把别人家里的剑鞘拿走藏起来吗?原来你们是武大郎开店,见不得别人高明!”张天师不禁皱眉。

莫天悚急忙拉莫桃一把,赔笑道:“天师莫怪,桃子说话一向不经过大脑。幽煌剑大半威力都来自剑上的阴魂。所谓增加一半威力是不是指剑鞘乃是和翡翠葫芦差不多的养鬼物件?”

张天师犹豫一阵才道:“那剑鞘比蕊须夫人炼制的翡翠葫芦还厉害。先祖也是觉得此物非正,才埋藏剑鞘的。”

莫桃听后心里还是不舒服,冷哼一声。莫天悚又急忙道:“天色不早了,天师还是接着说。”

张天师接着道:“贫道看过札记之后思忖这都是文家的事情,不可不告诉令尊,遣人去请令尊。不想得到消息说令尊已经去了飞翼宫,还在阿尔金山大开杀戒。贫道心中不喜,再也没有主动联络过令尊。几年后,令尊忽然莅临上清宫,神色间一片凄凉,问贫道能不能多收一个弟子。

“那时候贫道对令尊印象不太好,不论他如何哀求,也没有答应他的请求。令尊只得失望而归,临走的时候告诉贫道不少事情,颇有托付后事的意思。原来他离开飞翼宫以后叫文寿督建幽煌山庄,自己偷偷去了灵宝县,不仅是一无所获,还把子匙丢在冥剑冢,极是心灰意冷。他是对映梅讲了绝大部分事情,可最后还留了一手,没提过子匙和母匙。这时候贫道才知道中乙给他出了个易子的邪门主意,他想贫道收养的乃是三爷。只是一来贫道和中乙相熟,二来贫道不好出尔反尔,最终还是没有答应他。

“记得他临走的时候说,‘天悚天悚,天天害怕!痛哉斯言!日后你若证实文某的确是洗心革面,万望看在大家相识一场的情分上,于必要之时伸出援手。’此后令尊果真归隐田园,教子为乐。江湖上再也没有玉面修罗的消息。

“三爷,实话说,自从那以后,贫道对中乙的印象也不甚好。这次假二爷之手想收服刑天,也是想替三爷消除日后之祸。”

莫天悚又一次心潮澎湃,激动不已,在心中呐喊,爹,孩儿不孝,总是怀疑你!

莫桃久久没有听见莫天悚出声,岔开道:“天师能否为我们算一算是谁拿走的玉石板,该从哪里找回来?”

莫天悚振奋一下精神,高声叫道:“格茸,把沙盘和丁字木架拿进来。”莫桃愕然道:“天悚,你还要扶乩?”莫天悚笑嘻嘻地道:“我不扶乩,是请天师扶乩。”

张天师莞尔道:“三爷似乎对各种算术都甚是抵触?天机不可泄露,乩语大多隐晦,就像‘疎惰一半开’,见到三爷之前,贫道想了几十年,也不知道意思。又像《桃夭》,贫道到现在也没明白。”

莫天悚却没管他,帮着格茸几下子就设好乩坛,对张天师做个请的手势。张天师无奈,只好绾起袖子,也对莫天悚做个手势。莫天悚自己却不肯上前,只把格茸推过去。格茸极为惶恐,又推脱不开,和张天师一人扶着丁字木架的一边开始扶乩。顷刻,沙盘上写好几个字:“辰起飞雪三千里。碧海青天夜夜心。”

格茸丢了丁字木架,皱眉念道:“辰起飞雪三千里。碧海青天夜夜心。这是什么意思?”

莫桃沉吟道:“天悚,只有十四个字?”莫天悚也不大明白,胡乱道:“的确只有十四个字。下午乩仙教训我的时候说得太多,这会儿累了,不想再说。”

张天师失笑,指着沙盘道:“贫道倒是觉得这十几个字很好理解。辰属龙,一定是指龙王曹横无疑;起,本义由躺而坐,由坐而立。引申为采取行动。‘辰起’就是说龙王在采取行动。后面的‘飞雪’……”忽然听见莫天悚干咳一声,才注意到莫天悚在打眼色,笑一笑,还是接着道,“只有寒冬才下雪,雪为水类,对应五方中北方,‘雪’指北方无疑,‘飞’言其快,‘三千里’言其远。连起来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龙王迅速逃到很远的北方去了。下一句就更好解释了……”被气坏了的莫天悚猛拉一把,终于停下来。

莫桃莞尔道:“天悚,没用的,后面这一句出自李义山的《嫦娥》,‘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想来是乩仙恭维之语,是在说龙王偷了玉石板以后夜夜担心。灵宝县不就在上清镇的北面?天悚,快收拾东西,我们明天一定要出发。”

莫天悚推脱道:“明天不能走。好歹我们也得找辆马车给你吧?我还得去向魏公公交代一声才能走吧?”

莫桃淡淡道:“那就这样说定了,后天一早出发!”

莫天悚瞪眼道:“谁和你说定了?我们到上清镇是来超度亡灵的,法事未完,怎能随便离开?”

张天师却拉他一把,微笑道:“时候不早了,二爷大病初愈,应该早早歇息。贫道也还有很长的路要赶,这就告辞了!”

莫天悚也不留他,起身送他出门。刚出泰峰就瞪眼道:“天师,你是不是嫌我给你惹麻烦了,想赶我走?为何我给你打眼色你还是要说?桃子的身子骨能赶路吗?”

张天师啼笑皆非道:“这你也翻脸?三爷,你到上清镇难道没有给贫道惹麻烦吗?然贫道岂是如此小气之人。二爷表面看来虽然平静,能说能笑,然胸气郁结,留下也不可能好好养病。而且母匙事关重大,你就不想追回来?”

莫天悚不免又想起莫桃刚失明时,也装得没事人一样,叹息道:“一点线索也没有,就那十四个字,怎么找玉石板?天师,你真能肯定那句话的意思是指龙王偷了玉石板逃到北方去了?”

张天师点头道:“三爷刚说玉石板失窃,贫道就在暗中掐指算过,不然也不可能一下子就看懂乩语。玉石板此刻已去北方无疑。只是三爷皇命在身,差事没办完就走,要好好想个理由才是。”

莫天悚不觉也动了离开的心思,迟疑道:“天师,刑天在翡翠葫芦里还好吗?”

张天师笑道:“这个三爷尽管放心,贫道无论如何也不会把这个葫芦给罗公子的。罗公子已经基本恢复,贫道让他和娄师弟一起搬回娄府住了。”

莫天悚苦笑,私意倒是觉得把葫芦给罗天,让罗天带回去和潘英翔争争也不错,只可惜这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与张天师拱手道别。

回去却见莫桃没有睡觉,反而换上一套夜行衣,坐在凳子接过林冰雁递来的一碗药,咕嘟咕嘟喝下去。这时候还喝药让莫天悚很奇怪,抢过药碗闻一闻,居然是提神醒脑的药,不禁又气又急,怒道:“桃子,你这又是什么花样?林姑娘,你也帮着他胡闹?”

林冰雁低头无奈地道:“他说要在临走前去救寒山仙子。我不给他药,他也要走。倒不如帮他把精神提起来,省得被正一道的人发现尴尬。”

莫天悚皱眉道:“桃子,你要怎样救费寒山?她是个女鬼!你自己说说,你把刑天弄出镇妖井,惹下多大的麻烦!”

莫桃沉声道:“天悚,要么你就和我一起去,要么你就别出声。我早想好了,今夜我只是去通知寒山仙子做好准备,明天白天我会带着十八卫去和她告别,然后让她和和戎互换衣服,带她离开三息谷。”

莫天悚气道:“桃子,你这点小把戏就想瞒过人?玉贞观里的那些女道姑名义上是女鬼的弟子,其实全部是张天师的人,你根本就不可能偷偷带走女鬼。”

莫桃摇摇头,微笑着缓缓道:“玉贞观有一个人不是张天师的人。虽然她今天被张天师假借寒山仙子的名义派人来叫走了,但一上午的时间足够我把你的麻药拿一些给她了。”

莫天悚顿时被气得胸口疼,指着莫桃嚷道:“原来你是有组织有预谋的。翩然、翩然!”梅翩然应声而至,却低头道:“天悚,你都管不住他,我怎么可能管住他?”莫天悚气急败坏地道:“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下午怎么没告诉我?你告诉我,我刚才就告诉张天师了。”

莫桃搂住莫天悚,笑道:“梅姑娘被和戎缠了一上午,根本就不知道。其实我和玉姑已经商量好,今夜原本不用跑这一趟的,但是你知道吗?刚才你和张天师在门口说话的时候,隔壁店的小伙计一直在偷听。张天师刚走,那个小伙计也朝上清镇的方向走了。而且那个伙计上午也找借口到我们后院来了好几次。”

莫天悚推开莫桃又叫起来:“你怎么会知道?除非你也在偷听!”

莫桃轻描淡写道:“我的确是在偷听,且张天师也知道,还因此误会隔壁的小伙计是我们的人没出声,只有你没察觉。天悚,我知道你也担心龙王是去灵宝县了,很想追过去,可又担心我,左右为难才神思不属,连有人偷听都没察觉。但我真的好得差不多了。你想想,龙王走了,在上清镇还有谁需要偷偷地关心天师和我们的动静。我觉得罗天今夜一定会去三息谷破坏我的计划。你去不去三息谷?”

莫天悚苦笑摇头,脱下外面的长衫随手丢在床上,轻声叹息道:“翩然,去帮我把幽煌剑和夜行衣拿来。”

莫桃失笑道:“回房去换衣服吧!我等着你一起。”

莫天悚紧紧盯着莫桃看一眼,泄气地嘟囔道:“早知道什么也不告诉你。你小子越来越难对付。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着急想把你的眼睛治好!”屋子里的人不禁都乐了!

张惜霎轻轻敲敲门,压低声音问:“天哥,你睡下没有?”

罗天打开房门,苦笑道:“心里乱得很,睡不着。你这时候来,被人看见又该有闲话了。”

张惜霎闪身进门,回手紧紧关上房门,得意地笑道:“不会有人看见的。傍晚的时候,娄师叔祖好容易等到天师离开上清镇。我看见他偷偷去三息谷了,怎么你住在娄府都没有察觉?我刚得到一个紧要的消息。明天莫桃要去三息谷把寒山仙子偷偷带出谷。”

罗天提不起兴趣地去桌子边坐下,道:“带走就带走吧!寒山仙子救莫桃一命,莫桃想报答她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我不是叫你别管了吗?你怎么还在叫人监视他们?莫天悚和莫桃都精明过人,小心他们设个圈套给你钻。”

张惜霎在罗天的对面坐下,道:“如果他们想设圈套,你不会反过来也给他们设一个圈套?天师很不喜欢有人去三息谷,也不喜欢有人去玉贞观。我还听到一个消息呢,天师对莫天悚说,无论如何也不把翡翠葫芦给你。”

罗天烦心的就是这个,葫芦在莫天悚手里他还可以想办法去偷去抢,在张天师手里,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苦笑叹息道:“我怎么也想不到莫桃真下井收服刑天,可居然会把葫芦给天师。人人都说莫天悚难对付,我却觉得莫桃比莫天悚还麻烦。”

张惜霎道:“所以你不能坐在这里什么也不干。要不今夜悄悄去一趟三息谷,看看寒山仙子是不是在收拾东西。”

罗天沉吟道:“我倒是觉得天师对寒山仙子的态度颇为奇怪。要不你去问问娄师叔祖寒山仙子的来历。”

张惜霎压低声音非常得意地道:“我早问过了。本来娄师叔祖是不肯说的,但是孟青萝被莫桃和天师联手害死了,他一生气,就告诉我,寒山仙子是借尸还魂的女鬼。”

罗天愣一下,皱眉问:“龙虎山怎么会有借尸还魂的女鬼?”

张惜霎摇摇头道:“这个连娄师叔祖都不清楚。天哥,我现在就只清楚一件事情,费寒山借尸还魂多年,身上的阴气远比寻常鬼物淡,又读了多年的道经,训练一下,绝对厉害。你如果能收了她,天师等于是卸下一个大包袱,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感激。”

罗天犹豫道:“可是师父不准我再养鬼了!”

张惜霎撇撇嘴,低声道:“你师父只是不准你养一般的鬼而已,像刑天那样厉害的,他还帮你养呢。你想想这是多么好的一个机会,万一有差错,也可以推到莫天悚和莫桃身上。”

罗天终于动心,起身拿起宝剑和张惜霎一起出门。张惜霎忙陪在他身边,出门后才发觉下雨了,不禁犹豫起来:“莫桃的身子还弱得很,下雨他肯定不会出来了。”罗天微笑道:“这样最好。我还不想在上清镇和他们兄弟正面为敌。你说莫桃明天去救人的时候发现他要救的人已经没有了,是个什么感觉?”

张惜霎兴奋地道:“对啊!病人都怕生气。他刚死了娘,又是那样的死法,肯定不舒服,再生一场气,说不定老天爷就帮我们把仇报了呢!”

罗天和张惜霎来到三息谷口。“两三点露不成雨,七八个星犹在天。”小雨下得并不大,时有时无,月亮却还是躲起来,天空中只有几点疏星,迷迷蒙蒙,凄凄惨惨,冷冷清清。几个火头却穿透漆黑的夜色,摇曳在细雨中。

张惜霎非常惊奇地道:“是娄师叔祖在祭奠罗夫人。他自己不打伞,却给香烛打伞,看样子还真的喜欢那个妖精!”

罗天冷冷地道:“你懂什么?‘夫有尤物,足以移人,苟非道德,则必有祸。’别看孟青萝岁数大,可真是个尤物。墨云秀发,杏脸桃腮,眉如春山浅黛,眼若秋波宛转,胜似海棠醉日,梨花带雨。娄泽枫妻子早亡,鳏居多年,儿女又不在身边,遇见那妖精能不陷进去吗?”

张惜霎忽然打一个寒战,迟疑道:“天哥,你怎么这样说娄师叔祖?听说当初还是你介绍罗夫人去见的娄师叔祖呢!你说我们要不要过去和娄师叔祖打个招呼。”

罗天摇摇头,道:“让他发现我们没好处。绕开他直接去找寒山仙子!”拉着张惜霎朝旁边走去。

张惜霎还在追问:“你当初怎么会把罗夫人介绍给娄师叔祖认识?”

罗天淡淡道:“你看过《关公月下斩貂禅》那出戏没有?在那出戏里,貂禅被张飞所俘,送给关羽当侍婢,铺床叠被,虽无犯错,但关羽读史书,发现女人是祸水,于是杀了貂禅。娄师叔祖德高望重,我本来以为他是和关帝爷一样的人。当日梅庄吃紧,罗夫人又顾虑儿子不肯离开,私下找我求情。我是她身边长大的,抹不开情面,才把她介绍给娄师叔祖。本来不过是想借娄师叔祖拒绝她,谁知道娄师叔祖会和她搅在一起?女人还真是祸水!”

张惜霎愣一下,心里是那样不是滋味,一下子沉默下来。罗天忽然拉张惜霎一把,指着前面低声问:“我没有见过寒山仙子,你帮我看看,正走过来的是不是就是她?”张惜霎抬头朝远方一看,低声道:“真的是寒山仙子!下雨她还出来干嘛?”

罗天道:“走,我们悄悄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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