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二章 差误
作者:纪沫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469

对于娄泽枫来说,乃吉木丁不过是他遇见的又一个妖精,昨天放过乃吉木丁是为了让乃吉木丁带莫天悚去找乌昙跋罗花,今天他就没有理由再放过这个老妖精了。因此乃吉木丁骤然发现娄泽枫比昨天厉害不少,也就更不敢让娄泽枫去阿提米西布拉克,不要命地顺着孔雀河朝上游逃。娄泽枫紧追不舍,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离开龙城也很远了。娄泽枫感觉很累,靠着一棵胡桐树坐下来休息。

乃吉木丁也很累,却不想休息,只想回去看看。然娄泽枫守在回阿提米西布拉克的路上,他又回不去,隐约觉得不是他把娄泽枫引开,而是娄泽枫把他引开,更是着急想回去看看。想了又想,还是不敢离开孔雀河边的胡桐林子,只好眼鼓鼓地远远盯着娄泽枫。

眼看已经快天亮了,一个军士骑马飞奔过来,娄泽枫精神饱满地站起来迎接。乃吉木丁很担心,做好逃跑的准备,不料那军士和娄泽枫低声说了一阵话后,两人一起骑马回去了。乃吉木丁很奇怪,可也不敢再去追娄泽枫,用最快的速度回到阿提米西布拉克。

刚进山谷,他就察觉这里已经失去往日的宁静,来了一大群不速之客。乃吉木丁认得阿布拉江的人也认得薛牧野,不敢造次,绕路悄悄潜回去。跃上屋顶,从天窗朝下看去。竟然看见达乌提被五花大绑捆在屋子里,连嘴巴上都塞着布。要说乃吉木丁也没当达乌提是朋友,但看见达乌提处于这样的状态中他也完全没有想到,情急之下有些毛躁,没注意弄出声响。

薛牧野的耳朵何等的敏锐,擎出双头枪追上屋顶。他却不认识乃吉木丁,只一眼看出乃吉木丁是胡桐木成精,心里如何不惊?只道莫天悚已经遇害,举枪就扎。

乃吉木丁却认识他是莫天悚的朋友,更知道阿布拉江也一直都是和莫天悚一起的,也只道自己没有猜错,一切都是莫天悚为图谋乌昙跋罗花搞出来的,拔出背后一对板斧,也朝薛牧野劈下。

听见动静,阿布拉江也跳上屋顶,心里的气可算是找到地方发泄,大声呼喊手下武士,举起弯刀冲过去。

武士们总也不能建功,又被阿布拉江骂一通,也是人人憋着一把火,从四面八方拥过来,当真是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尽管乃吉木丁有千年道行,还是招架不住。最让他着急上火的却是这里闹得如此厉害,也不见娜孜拉两姐妹出来帮忙,多一半凶多吉少。整个阿提米西布拉克最隐秘的地方无疑是太极石。乃吉木丁无处可逃,只好朝着风隙且战且退。

武士们刚才搜查的时候就发现风隙。阿布拉江一声令下,一大群人挡在乃吉木丁前面,乃吉木丁急忙之下却杀不过去。好在围住他的人尽管多,但真正对他有威胁的不过薛牧野、阿布拉江等有限的几个人,一时性命倒是无忧,反而让他把阿布拉江手下的武士伤了好几个。

薛牧野大声命令帮不上忙的武士都退下,围着乃吉木丁的人少很多,可个个都是高手,乃吉木丁反而不好应付,幸好人少了之后,围得没开始严密,乃吉木丁还能且战且走。阿布拉江紧追不舍。从山腰打下山谷,又从山谷打上山腰,不觉已是红日高挂,日过正午。

山谷中旌旗招展,喊声震天,竟然是夏珍领着大队人马也来了,带路的自然是罗天。罗天吃一个大亏回去,心里本来就不服气,耐着性子等了一上午还没等着莫天悚回来,连阿布拉江和薛牧野也没有消息,他忍耐不住,和娄泽枫商量,一起去找夏珍。

阿依古丽为了哥哥,倪可为了表哥,都正在夏珍的帐篷里逼迫夏珍想办法。听说有莫天悚的消息,夏珍一刻也没耽搁,点齐全部人马冲进阿提米西布拉克。

乃吉木丁本来就已经气疲力软,这下更是万念俱灰,不报希望,大叫一声,身上忽然射出一大片淡黄色粉末,遮天闭日的笼罩了地面三丈以下的整个空间。薛牧野大惊叫道:“退!可能有毒!”顾不得其他人,抱着阿布拉江朝上跃起,升了足足七八丈高,才横移落到外面观战的武士中间。

阿布拉江眼鼓鼓地瞪着薛牧野,缓缓道:“你的轻功这么好,简直是在飞了,为何从来没见你用?”

薛牧野一惊,急忙打岔道:“夏珍要上来了!”

阿布拉江找一整夜,又打一上午,领着一大群人,连一个老头子也没奈何,绝对不愿意功劳被夏珍抢去,恨恨地又瞪薛牧野一眼,才去查看手下的情况。

薛牧野也急忙跟过去。乃吉木丁已经不见了。武士不仅仅是身上,就是鼻子眼睛嘴巴都白色粉末覆盖,人人变成淡黄色的灰人。眼睛受到刺激,泪水长流。粉末也不管他们愿意还是不愿意,还钻不少进嘴巴,味道又苦又涩。

薛牧野还是怕有毒,忙取出解毒丹分给大家,急忙问:“你们有没有不舒服?这种解毒丹是三爷配制的,只能解开一些寻常毒素。”

武士摇头。其中一人迟疑道:“我觉得这些粉末很像是胡桐碱,不像毒药。”薛牧野愣一下,沾了一点粉末放进嘴里尝了尝,果真是胡桐碱,大喜道:“一次逼出这么多胡桐泪,等于是自杀,那老头完蛋了!阿喀,我们追,他绝对跑不远!”

阿布拉江四处看看,皱眉问:“该朝哪个方向追?”

薛牧野沉吟道:“他几次都想朝风隙的方向冲,我们朝那个方向追,肯定能追上他。”

胡桐生长在盐碱地上,吸收的全部是盐碱水,盐分部分储存在体内,部分又通过表皮裂缝向外溢出体外,形成白色或淡黄色的块状结晶,即胡桐碱,也叫胡桐泪。乃吉木丁一下子把所有的盐碱排出体外,也等于是把自己的精血全部榨取出去,的确像薛牧野说的那样,等于是完蛋了,脱身后就只想去看看乌昙跋罗花,的确是朝风隙跑的。

他刚到风隙口子上,就看见莫天悚手里着一朵洁白的乌昙跋罗花,由娜孜拉搀扶着跨进“卡盆”中。阿勒罕双手拿着木浆,正准备划船。乃吉木丁又惊又怒又疑,冲到海子边一把拉住“卡盆”,大吼道:“你们……你们……”一句话也没说完就软倒在岸边,半个身子都泡在水里。

莫天悚和娜孜拉姐妹都懵了。娜孜拉动作最快,跳下船抱起乃吉木丁,惊惶失措地哭道:“爷爷,你怎么了?”

阿勒罕也扶着莫天悚下船过来。莫天悚习惯性地想去号脉,乃吉木丁还气得很,用力挣开,怒道:“你……你……”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莫天悚一醒,急忙把乌昙跋罗花收进怀里,蹲下解释道:“我只是把花摘了下来,没有动其他部分,乌昙跋罗还好好的,说不定明年就又能开花。老爹,让我看看你的情况。”再次探手去抓乃吉木丁的手腕。

乃吉木丁还想挣扎,可惜没力气挣扎不开。莫天悚虽然抓住乃吉木丁的手腕,却没查出脉搏,大吃一惊,变色道:“老爹,是不是你和我们人类有些不同?”

话音刚落,忽然听见一声惊喜地大叫:“三爷,你果然在这里!”

莫天悚愕然回头,却是薛牧野和阿布拉江一起来了。阿布拉江手握弯刀,阴沉着脸走过来,冷冷地道:“达乌提说你们认识这里的妖精,我还不相信,原来是真的!”

阿勒罕尖叫道:“是不是你们把爷爷伤成这样的?”跳起来就打。

薛牧野这时候已经看出情况不对,抢先冲过来一把抓住阿勒罕,想解释自己也稀里糊涂的,只好不做声,朝莫天悚看去。

娜孜拉也瞪大眼睛瞪着莫天悚,喃喃问:“三爷,他们都是你的朋友?对不对!爷爷,我对不住你!竟然误信豺狼!”一掌将莫天悚推开,抱着乃吉木丁嚎啕大哭!

梅翩然一直不肯明确说明阿提米西布拉克的情况,怕的不就是眼前的后果?莫天悚如坠冰窟,浑身冰凉,痛得失去知觉!身子一软,跌坐在水里。

阿布拉江幸灾乐祸地冷笑道:“玛达(草驴),你不会真和这些妖精是朋友吧?”

莫天悚像是没听见一样,还是没有反应。

薛牧野从来没有见过莫天悚这样,急忙拉阿布拉江一把,哀求道:“阿喀,你别再刺激三爷了好不好?”想过去帮忙,奈何阿勒罕一直在挣扎,薛牧野还不敢放开她,只有大声叫道,“三爷,你不是有那么多好药吗?快想办法救救布瓦。”

莫天悚一醒,顾不得脉象不脉象,急忙拿出一棵甘露丸,回身想给乃吉木丁喂下。

乃吉木丁怒道:“不要你装好人!”娜孜拉也不肯再相信他,一手抱着乃吉木丁,一手挥舞一条软鞭朝后退去。

莫天悚一瘸一拐追过去,焦急地叫道:“娜孜拉,甘露丸是救命的良药,说不定能把乃吉木丁老爹救回来。”

娜孜拉哪里还肯相信他,鞭子雨点一样落下。莫天悚不敢还手,只是哀求。

阿布拉江早看出莫天悚的功夫比娜孜拉高多了,心里也是感觉不好受,倒把嘲笑都收起来,朝身后的武士一挥手。众武士超前拥上。莫天悚回头大叫道:“阿喀,谢谢你帮帮忙。”阿布拉江举手让武士又停下来,愤怒地大声问:“三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乃吉木丁看看海子边黑压压的武士,再看看莫天悚焦急愧疚的神情,叹息道:“娜孜拉,别打了。三爷是让着你的!”娜孜拉终于把鞭子停下来。

莫天悚回头道:“阿喀,回去我慢慢告诉你。”拿着甘露丸凑上前去,递给乃吉木丁,“这是一位活佛配的药,老爹快吃了吧!”

乃吉木丁不接甘露丸,摇头黯然道:“我不行了!三爷,你真当我们是朋友,就让你朋友放了阿勒罕,让我们祖孙三人离开。”

莫天悚的心不禁揪成一团,点点头,艰难地叫道:“阿曼!”

薛牧野放开阿勒罕。阿勒罕飞奔过来,帮着娜孜拉一起将乃吉木丁扶上“卡盆”。两姐妹一起拿起木浆,朝对岸的屋子划去。

莫天悚抬头朝那边一看,旌旗招展,知道夏珍也上来了,忙大声道:“等等!”追进水里,摸出龙牌递给娜孜拉,“把这个拿着,官兵就不会为难你们了!”

娜孜拉愣一下,才接过龙牌,迟疑道:“这些人真不是你引进来的?”

莫天悚无力地摇摇头,却说不出话来,站在齐腰深的水里,目送两姐妹把“卡盆”渐渐划远。

薛牧野跑过来,轻轻拉一把莫天悚:“三爷,究竟发生什么事?刚才那两个姑娘和你什么关系?罗天的大腿受伤了,是不是你伤的?”

莫天悚深深吸一口气,眼里射出凌厉的光芒,冷冷地问:“你怎么会知道进来的方法?是不是罗天告诉你的?”

薛牧野点点头,迟疑道:“你想干什么?”

莫天悚朝岸边看看,御林军渐渐近了,已经能看见娄泽枫、罗天和夏珍。莫天悚缓缓推开薛牧野,森然道:“我要他血债血偿!”左手伸进怀里,拿出乌昙跋罗花举在手上,右手缓缓拔出烈煌剑,一瘸一拐地迎上御林军,在罗天的马前停下来,高高举起乌昙跋罗花,大笑道:“认识这东西吗?罗少侠,我守诺给你拿来了,然而你没有守诺,我如何还能把它给你?”

罗天急忙下马,觉得莫天悚神色不对,不敢太靠前,只朝娄泽枫看去。

娄泽枫也跳下马,抢在罗天的前面赔笑道:“贤侄,罗少侠也是担心你,才带人过来帮你。”伸手想去拿花。

莫天悚缩手后退一步,对也下马走过来的夏珍笑道:“夏将军,问你一个问题,一个没有信义的人能不能称为‘侠’?”

夏珍下意识地回头看罗天一眼,没出声。他和罗天、莫天悚的交情都不深,只是莫天悚是皇上宠信的驸马爷,钦差大人,他无论怎样得罪罗天也不会得罪莫天悚,忙道:“自然不能算!”

罗天急道:“莫兄,我是来帮你的!”

莫天悚冷笑道:“你和谁称兄道弟?你答应我回去等我而带人找过来,是为失信;你知道我一点危险也没有,却谎报军情,蒙蔽夏将军,是不诚无耻;你带着大队人马来欺负一个老头两个姑娘,是没道义!娄伯伯,请问这样一个寡廉少耻,背信弃义之人能称为‘侠’吗?”

罗天大怒道:“莫天悚,你血口喷人!你说的老头和姑娘都是害人的妖精。我带人来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夏将军,想想我们进来的时候走过的迷阵,一般人能布置出来吗?”

莫天悚大笑道:“哈哈,只要你想杀的人就是妖精!那么我请问诸位,你们来龙城孔雀河也有不短的时间了,有谁被妖精害死过?又有谁听说过这里有妖精害人?比普通人高明,能布置迷阵的就是妖精?可是一般人破解不了的迷阵被你破解了,那是不是就是说你也是妖精?娄先生也能破解迷阵,那娄先生也是妖精了?夏将军的武艺也比普通人高明,那就是说夏将军也是妖精了?”

罗天气得浑身发抖:“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娄师叔祖和夏将军是妖精?我昨天才救过你,今天带人来也是想救你的……”

莫天悚大声打断罗天的话:“你救我?那也叫救?你不过自己没本事,利用我帮去找乌昙跋罗花而已。你图谋人家的宝贝不算,还挑拨离间,害人家的爷爷,你比妖精还不如!娄先生,你可是看见的,当初他眼睛瞎了,没有我送药给他,他现在能看见东西吗?”

不仅仅是夏珍,周围的人看罗天的眼神全部变了。气得罗天大吼道:“你还好意思提,我眼睛就是你用石灰烧瞎的!”

莫天悚冷哼道:“我怎么不好意思提?要不是你先害桃子瞎眼,我能去找你报仇吗?桃子到现在还看不见,还大度给你治眼!可是你呢?害桃子失明不算,还跑这里来害乃吉木丁老爹。乃吉木丁老爹不过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仅仅是想保护自家辛苦种出来的乌昙跋罗花不被你抢走,就值得你把他害死?”

周围的人顿时发出一片嘘声,当真是人人鄙薄。

罗天爱惜名誉,无法忍受,大怒拔剑。

娄泽枫急忙拉拉他,自己再上前一步,赔笑道:“三爷,你在外面累了好几天,这些事情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

莫天悚淡淡道:“回去让我把这朵花给你们,对不对?现在乌昙跋罗花就在这里,有本事你们就来抢!”将手里的乌昙跋罗花朝天空高高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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