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十二章 过年(下)
作者:碧水龙吟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950

蔡邕父女到来,司空府就更见其热闹,众人在太史慈的带领之下族拥着蔡邕父女向里面走。因为有这许多人在,太史慈和蔡文姬之间纵然有千言万语也唯有忍着。

进到大厅之后,貂蝉三女早已经等候多时,见到太史慈进来,便上前问好。

太史慈抱起自己的儿子太史享,对着三位娇妻轻声细语地慰问。

众人在管宁等人的招呼下坐下,一派喜气洋洋。蔡邕环顾左右,看看周围人,突地心生感慨道:“没有想到,一转眼间,便已经过了十年。十年前,我们很多人都在洛阳,痛心于先帝的失政,没有想到只过了十年,我大汉几经沉浮,不但迁都成功,而且还有今日的蒸蒸日上,实在是令人喜出望外。若是先帝和大将军何进地下有知,不知道要作何感慨?”

众人默然,被蔡邕说得感慨万千起来。许子将却呵呵笑道:“其实,这一切我们还要感谢太史子义才对。”

蔡邑转过头来看着正在微笑不语的太史慈,有点心有不甘道:“太史子义的确是人间奇才,今天的局面是我们怎么也想不到的。”许子将笑道:“的确如此,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大汉自光武中兴以来,地方豪强、中央宦官、外戚权臣三方面便纠葛在一起,成为我大汉的最大政治弊病,偏偏又要实行什么‘举荐制度’,在天子位者若是年富力强,雄才大略如光武、明、章三帝者,我朝之政尚有力可为,但每每幼帝登基。导致无穷内耗,更被居心叵测者自民间蛊惑百姓,以五行学术而起,最终大乱天下,究其原因,不在宦官,也不在外戚。更不在地方豪强,乃在我大汉自建立之初的制度便是错的。不知道蔡邕大人以为然否?”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没有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许子将口才居然这般出众,而且见解如此高深,区区数语便道尽了东汉政治的所有弊端,实在出人意料。

鲁肃和郭嘉则对望一眼,眼中充满笑意,直到今天晚上许子将要为太史慈正式提出他和蔡文姬之间地婚姻问题了。

管宁的表情先是一怔,旋即也明白过来。脸上也露出笑意。转头看向蔡文姬,却发现蔡文姬一张精致无比的俏脸之上也露出淡淡的粉色。知道这天下第一才女蕙质兰心,也发现了许子将的企图。太史慈当然也发现了这一点。立时全身的肌肉都变得紧张起来,知道今天晚上乃是自己和蔡文姬婚姻大事的最紧要关头。

的确。现在青州实行婚姻自由和恋爱自由了,但是这一政策在长安还未真正的实行。父母地意见对于儿女的婚姻还是起很大的作用的。蔡邕这老实在人当然没有想那么多,听了许子将的话立时一怔,旋即缓缓点头,他乃是实话实说之人,自然不会睁着眼睛否定许子将这番话语的正确性。而且他的确没有想过那么多,身为大汉的臣子,蔡邕只想着忠于大汉,对于大汉的种种弊端虽然考虑很多,但始终没有跳出自己身份的藩篱去观看,故此只能伤感于大汉皇权的衰落,现在许子将的这番话才第一次引起了蔡邕的深思。许子将看着蔡邕轻声道:“蔡邕大人乃是学识极为渊博的人,当然应该知道这样一个事实:夏启的时候与尧舜禹不同,前者家天下,后者公天下;秦始皇的时候又与夏商周不同,前者是私田制,后者是井田制;现在纵观我大汉,豪强地主横行无忌,天下太平时,进则权倾朝野,退则称霸乡里;天下大乱时,则一跃而成为诸侯,逐鹿中原,此等大患焉能不除?然大汉势微,未能挽狂澜于既倒,故此天下当有新主拯救万民,先生以为然否?”蔡邑闻言原本听得连连点头,但是听到临末的一句的时候,立时骇得站起身来,看向徐子将,一张脸煞白,说不出话来。

徐子将的意思已经很清楚可,那就是改朝换代,而且这个改朝换代之人就是太史慈,蔡邑这一心为大汉鞠躬尽瘁之人又怎能在短时间内接受呢?故此惊骇欲绝。大厅中的人都陷入到沉默之中,有点沉重的看着蔡邑,生怕他转身就走,若是如此,那么太史慈和蔡姬的婚姻大事可真的就变得困难重重了。

倒是太史慈对徐子将充满信心,不为别的,理由很简单,就是徐子将乃是天下最有名的相士,对于人的性格的认识有着独到的见解,徐子将之所以敢于这般和蔡邑说话,一定有其把握。果然,半晌之后,蔡邕缓缓坐下,叹了口气道:“这话若是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我一定拂袖而去,但是从子将你的嘴里说出来,我却不得不信,因为我知道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胁迫你,你是一个别人无法阻挡的人,你说的话自然不会有半点为别人吹嘘的意味。”

许子将呵呵一笑道:“蔡邕就是蔡邕,果然是个讲道理的人。”

蔡邑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在今天之前,若是别人对我说大汉已经不行,需要改朝换代的时候,我还会骂他大逆不道,但是今天听过子将你的话之后,我才发现,原来大汉的问题已经不再是有没有明君的问题,而是在于天下需要一种新的制度,而这种制度是恪守于‘祖宗之法’的大汉天子们无能为力的事情。”

徐子将一拍大腿道:“正事如此,说实话,老夫原本也没有想过这许多,只是这些年来仔细地探查新‘五德终始说’,才会有次心得。”蔡邕看着太史慈和蔡文姬,表情犹豫,好像想要说什么。

郭嘉和鲁肃的眼中马上流露出来了焦急的神色,显然是想到了蔡邕下面的话。可惜自己在蔡邕的面前根本就是小字辈,哪里会有什么发言权?

实际上,现在在大厅中唯一能和蔡邕对话的人便是许子将,管宁都要差上少许,毕竟蔡邕乃是东汉学术地泰山北斗,有着别人无法企及的地位。许子将这学究天人的旷世学者自然不会令众人失望,看着蔡邕犹豫表情呵呵笑道:“秦已先生。你是不是在想着自己的女儿独身一辈子,算是作为无力挽回大汉命运的一种补偿?”

许子将此言一出。大厅中的人皆骇然,不过按照蔡邕的性格来看,蔡邕地确有可能作出这种事情来。太史慈也是心头一震,转过头去看向蔡文姬,蔡文姬也看着他,四目相对,太史慈却发现蔡文姬的双眼中一片平和。不由得有点惭愧。头脑更清醒过来:有许子将在,自己还怕什么?

许子将看着一脸的“你怎么知道”的差异表情的蔡邕淡然道:“若是蔡邕先生真的想为大汉做点什么。那么便不要再干涉蔡琰小姐的婚姻了,莫要忘记。女子借助婚姻干预政治也是我大汉的一大弊端。”

蔡邕立时身躯一震,站起身来躬身施礼道:“先生说的是,蔡邕受教了。”顿了顿,旋即道:“老夫从今天起。便不再问朝中之事,大汉天下自有其应有地走向。”

说到这里,蔡邑转头看向太史慈,诚恳道:“只是希望子义留的大汉刘氏皇族的一点血脉……”

太史慈肃容道:“先生请放心,先帝要我保住当今圣上地性命的使命,太史慈不敢有须臾忘记。”蔡邑闻言,轻叹一声,下定决心断然道:“如此,老夫便无遗憾了,琰儿就交给你了。”

太史慈点头应命。

众人闻言立时颂了一口气,知道太史慈地婚姻不再有任何问题。太史慈和蔡文姬的心中更是欣喜若狂,脸上流露出了不可掩饰地微笑,太史慈倒还好说,蔡文姬原本就是芳华绝代,此时一听说这等好消息,当然立时容光焕发,越发显得光彩照人,美艳不可方物,引的大厅中地男人无不向他行注目礼。

管宁此时却笑着对蔡邕说道:“子将先生再不会错的,其实主上今天的成就地位早就在子将先生的意料之中。”言罢,便向蔡邕解释起了当年许子将在临淄城对太史慈留下的评语。当年许子将对太史慈的评语乃天下一大谜团,因为许子将只说这评语另有深意,并未指定说明自己的评语是在说谁,帮此令天下人费尽心思去猜想,也没有头绪,又因为不久之后天下大乱,因此无人再顾及此事。

现在被管宁一经提起,蔡邕立时想了起来,这才知道原来太史慈早在临淄的时候就已经被许子将看中。

这么一来,蔡邕更无异议了。因为蔡邑对于投石车蔡文姬婚事的应允,大厅之中更见其乐融融,当下大排筳宴,开始了新年的庆祝活动。

由于庆祝风俗的风靡天下,所以在长安城内的宴会之上已经出现了圆桌,今天司空府就是采用了这种宴会形势。

今天来参加宴会的人加在一起足有五十多人,而且还都是太史慈这司空府的心腹人物,实在是热闹非凡。蔡邕放下心事,自然也十分高兴,自然痛饮。太史慈手下的一班文人自然与之相合,许子将、管宁、孔融、祢衡、陈群等人轮番上阵,下蔡邕痛饮。

太史慈当然也上前与这未来的老丈人拉近关系,此时自然会取得良好的效果,不过不到一刻工夫便下来了,因为他寮在是受不了这群大儒们一个个说起话来都是引经据典,语带双关,每一句话都是另有玄机。太史慈自己事自己知,这许多年来自己顶着一个新"五德终始说"创始人的名号在天下人面前招摇撞骗,骗骗一般人也就算了,若是在这些当世大儒的面前为班门弄斧,只怕会立时被揭破不学无术的真实嘴脸,到那时只怕还会节外生枝.反为不美了.

太史慈从文人那一桌下来,想一想,觉得还是去找徐威他们好一点,结果还为*近桌子,便被吓了回来,徐威和杜远两人已经迅速的进入到状态中,正甩胳膊挽袖子.推杯换盏,喝得大快朵硕.李仙儿这原本应该劝阻止人。此时却已经坐在一旁傻笑了,一张小脸红红的,显然已经喝的有些醺然了。其他将官也是如此。

徐戚两人更是边喝边嘴里不清不楚,好像在讲些什么黄色笑话,引得众人不时哄堂大笑。

太史慈看地有趣。一边摇头一边叹气走向另外一边,自然是走向了自己家属的那张圆桌。这张桌子上就安静许多。座位上坐着貂蝉等三女,自然还有何琳这太史慈的妹妹。徐庶当然要和自己的娇妻坐在一起,此时正在和青州第一军师郭嘉言笑甚欢。这两人当时第一流的智者自然有许多共同话题,太史慈还未到桌子前面地时候。鲁肃也走了过来,加入了淡话的***。

当然。这桌子上还有太史慈地心中玉人蔡文姬。现在两人关系定了下来,蔡文姬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见到太史慈大踏步的走了过来,立时玉面霞烧,低下头去。不过看蔡文姬自动自觉的坐到了太史慈家属一席之中,便可知道这天下第一才女实在个内心坦诚,不作伪饰之人。太史慈看得心中火热,走到桌子前面,先向郭嘉等三人打声招呼,然后便区轻声慰问自己的妻子们,自然,蔡文姬也不例外。

偏偏何琳嘴快,居然借着蔡文姬的座位问题开始对蔡文姬一阵调笑。弄的蔡文姬的一张俏脸能加红可起来,想要责怪何琳,却又不舍的。

太史慈看着此时更加明媚动人的蔡文姬,再想起往日里两人在无人处种种惊心动魄的亲热,只觉得心中一股**勃然升起。众人拉得太史慈坐了下来,在众人似笑非笑中,太史慈坐在了蔡文姬地身旁,莫名地,手心中居然出了一层细汗。

众女看着太史慈有点拘束的样子,均觉得有点好笑,发现太史慈原来海蜇这般孩子气地时候。

郭嘉何等样人,又怎会看着自己的主上这般尴尬,连忙向自己地妻子墨姬使眼色,墨姬和郭嘉夫妻情深,自然心意相通,连忙过来,岔开话题,向太史慈请教起了刚才站在府外的时候问出地疑问。墨姬的话引起了在座所有人的深思。

要知道,墨姬说的不是一个简单的艺术问题,自古以来,艺术这种东西便有两种功用,一种是发泄情绪,一种是教化世人。

现在太史慈做得很多的事情都是出于第二个目的,他要让新的思想传遍整个大地。评书的出现自然达到了目的,但是评书也有其局限性,那就微是评书再怎么形象生动,那也是不直观的,只能用语言去勾起观众的想象力,只有如此,才能吸引听众的注意力,可是如此一来,太史慈想要的思想教化立时变得削弱起来,这是太史慈的所不愿意看到的,若是百姓只注意去听那些光怪陆离的东西,那岂非是另外一种愚民?

故此,墨姬的问题表面上是个歌舞不受人喜欢的艺术问题,但是背后却关系着太史慈的政治思想攻势问题。郭嘉显然早就从墨姬那里知道了问题,而且经过长时间的思考,可惜却无所得,故此现在才会求援般地看着太史慈,希望太史慈能够找到一条新路来。

鲁肃和徐庶也肘眉沉思,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来,因为这问题不仅仅和出谋划策有关,还和艺术理解力有关,他们当然是爱莫能助。

太史慈当然是胸有成竹,因为他早就已经想出了答案,只是还没开口,蔡文姬便已经皱眉道:“这难题的确不好解决,我想问题主要出现在你们表演的对象上,原来你们仅仅表演给达官贵人看,现在确实百姓,这里面差别实在太大了。”顿了一顿,蔡文姬又道:“要知道歌舞的表演通常和曲子的内容有很大的关系。我自古以来便讲究‘诗言志’,用诗歌去表达志向,无论是《诗经》还是楚辞都是如此,可以说我民族骨子里就是一个抒情的民族。但是这抒情又是带有局限性的,要知道,无论是《诗经》重的小雅,还是屈原和宋玉穿凿发展的楚辞。还有我朝最流行的‘赋’,他们都是掌握在文人的手中。抒发的情感对于一般百姓来讲根本就是空中楼阁,丝毫不切实际,即便是汉大赋这种注意叙事的文体,也是辞藻华美,而且描写多过叙事,让百姓无法接受。《诗经》中地国风倒是百姓的语言,可惜秦汉两代虽然相距不远,但是语言却有很大的差别,我们对于秦代的很多东西息都不甚了也。更何况是一般百姓了?所以,这种抒情性的东西肯定不会受到欢迎。”

太史慈闻言大讶。他早就知道蔡文姬的艺术素养极高,但是却没有想到蔡文姬居然可以说出这种跨越时代的精辟见解。

要知道中国和西方不同。虽然总有战乱,但是辽阔的土地塑造了中国人在品行上便喜欢抒情的性格。更造成了中国人重人情的传统习俗。西方人则不同,他们自古以来就没有安宁过,不断的战乱,频繁变迁地社会生活导致了他们没有时间梳理捉摸自己的情感,只是一味地把所有发生的大事记录下来,形成所谓地"史诗"

墨姬的双眼亮了起来道:"正是如此,所以我有一个想法,就是把汉乐府诗作为歌舞曲子的主要内容去演,也许效果会好一点.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蔡大家是天下翘楚,定然会给出中肯的建议."

众人点头,以为这还是可以行得通的.蔡文姬却摇头:“这么做恐怕还是不行,虽然汉乐府的民间诗歌很有百姓风情,但是依然是只言片语,而现在在我大地上流行的评书艺术,确实连篇累牍,蔚然壮观,以旁观者的角度吧整件事情说的穷形尽相,这一点的确不是歌舞所可以抗衡的,再加上歌舞表演需要舞台,而且演员们的服饰衣着各个价格不菲,在如此巨大的费用之下,要观看的百姓付出的门票钱也会令百姓们望而却步,觉得不如去听评书,反倒实惠一些。”顿了一顿,蔡文姬又道:“总之《高山流水》总无知音,《阳春白雪》和则是说明了曲高和寡的道理,若想深入民间,那唯有《下里巴人》这样的艺术才可以。”

墨姬闻言,轻叹一声道:“若是如此说来,歌舞若是再向前推进一步,那便是开宗立派的事情,这等事情可不是我这等小女子所能做得到的。”

众人闻言,一起叹气。唯有蔡文姬轻蹙蛾眉,似乎在考虑着什么。太史慈闻言忍不住笑道:“这事情其实不难,谁规定歌舞之中不可以加入故事情节呢?歌舞表演固然需要舞台,看上去似乎很费钱财,但是也因为有了舞台,演员的表演就更加直观起来,若是你们的歌舞抛除掉抒情,以故事为主,那么受欢迎的程度只怕要超过评书了。当然,这故事不再是向汉乐府诗中那样,故事需要加工,不可以寥寥几句,那便索然无味了。”

太史慈的一番话令蔡文姬和墨姬娇躯一震,后者看向太史慈道:“主上的主意很新鲜,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太史慈哈哈一笑,便把自己在初中时代学过的一些关于戏剧和话剧的知识讲了出来,什么“人物性格、矛盾冲突、情节**决定戏剧和话剧的中心”,还有什么“详略得当”“独幕剧和多幕剧”“悲剧与喜剧的分类”等等,说众人目瞪口呆。

等到太史慈说完的时候,都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墨姬呆呆的看着太史慈,突地盈盈下拜道:“主上真乃是神人在世。”太史慈却在偷笑:自己这么做也算是弥补中国一向缺失的叙事文学部分吧。

却没有看见蔡文姬看着自己的眼神里面包藏着无穷无尽的情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