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个我并不期待的意外。

原本我的人生，短暂，平淡，而残缺……却幸福。

尽管我的出生不被母亲期待，尽管我的身体让我无法像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生活，尽管虚弱疼痛的感觉伴随着我的整个生命。然而，我是快乐的，满足的——父亲爱我，哥哥爱我……

有爱，人生便是明亮的色彩。

死！这个字于我，不过是从一懂事便在等待的。有过不舍，有过猜测，却不曾畏惧。

很少做梦，却在那一天梦到父亲。依旧是消瘦的面容，看着我的眼神，满满的疼爱，暖暖的。这样的眼神，伴随着我走过十五年的岁月，让我安心。

梦到哥哥，十几岁的模样，骑着自行车，载我在门前一圈圈的绕。脸上的笑容明亮而健康。

我知道自己将要死去。于是，我微笑，那是哥最喜欢的神情。

然而，命运总是让人意外。

看过许多穿越文，异世的，古代的。从来都只当那是对现实不满的人的幻想，可是我，顾轻尘？穿越？当发现自己重又在另一具身体里‘复活’，第一个感觉，便是多余。如同一篇文，本该在二十万字结束，却偏偏一直写一直写……

然后，接受了这个身体的记忆，感觉便是冷。仿佛置身于万丈玄冰之中，连灵魂都被冻结。恐惧，悲伤，愤怒，只是最初那一会的感受。只是对幼年的雅的遭遇的同情跟怜惜。然而，当那稚嫩的身体被那一脸扭曲的迷恋的男子压倒时，心底的凉意一点点侵蚀了他的思想，没有恐惧，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只是冷，只是冷……

一直以为，自己的性子是很镇定的，能在父亲的葬礼上平静的面对那个几次试图将他扼杀在肚子里，能在他甫一出生便弃之不顾，能丢下父子三人十几年不闻不问的女人。一直以为，顾轻尘是坚强的，能在日复一日的病痛下依旧微笑，能在死亡时平静坦然……

然而，面对镜中那样艳丽的笑颜，那样漆黑透澈不沾一点尘埃的眼，无言。

那便活着吧，为了忘笑——我这样对自己说……

于是，在面对钟言的时候，将所有的属于顾轻尘的屈辱悲伤痛楚化作那一抹妖异。剩下的，是属于忘笑的那份不甘那份执着那份——恨。

恨吧……用所有的思想，所有的力气，所有的灵魂，那样……便不会痛……

……

《二》

钟家没了……

钟家没了……在那一场大火里。

钟家没了……在他将自己的灵魂摧毁的只剩仇恨的时候……

钟家没了……在他用灵魂里仅剩的仇恨支撑着生命的时候……

钟家没了……

陷入黑暗的那一刹，血腥的味道从喉间涌上。

却想笑。

只想笑。

……

《三》

没想到，这身体弱不禁风的，命倒挺大，怎么都死不了。

睁眼时，看着那一双双忧喜交加的眼，那一张张表情复杂的脸。奇异的，心里却依旧一片死寂，屋子里很明亮，那温暖，却离我很遥远……

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我，你们可知，没有意义？

季寒对我极好。

好到季扬偷偷吃味，好到谷里人以为他疯了。我习惯看书，他便令人到处搜罗各种各样的书籍，堆满了几间房子。我不爱晕腥，从此桌上的菜一律是清淡的素菜跟水果点心。我想学医，他便代师收徒，将季氏的医毒绝技倾曩相授，不厌其烦的从最基本的草药到最高深的轮回针法一一讲解。我想要青岚他们几个都能懂些医理，他便每隔七日教他们半天，整整三年。我身子弱，学不了刀剑拳脚，他便将我带到谷里的密室，隐谷历代收藏的秘笈任我翻阅。

不管我想做什么，想要什么，他几乎从未拒绝过。我也终于知道这小小的山谷里，隐藏着多少秘密。那为数不多的十数户人家，又住着怎样恐怖的人物。

我知道，季寒看我的时候，眼神却是在透过我看着另一个人……

我不在意。他救我，治我，教我……这便是恩，即便这恩于我可有可无。

青岚，华，撒加，悦，木夜，耀……他们跟我有着同样的过往，也许比我幸运，也许比我不幸……叫我主人，是因我救了他们，也是因我让他们活得有尊严。尽管这尊严付出的代价，是他们一生的自由跟忠诚，以及生命。

他们照顾我，保护我，也依赖我，由我保护——季寒曾说过，若非他们是我的弟子，他会直接将他们送到长风阁去，而不是留在隐谷教他们生存的本领。

所以他们很用功，几乎是拼命的证明着自己。而我，看着，看着他们一次次撑不住的晕倒，看着他们纤细柔弱的身形渐渐变得修长有力，看着他们原本漂亮精致的脸变得成熟威严，看着他们原本澄澈的眼眸一日日深沉复杂……

我替隐谷拓展势力，完善制度，赚无数的钱。

我要他们学药理，学杀人，学生存，学所有我希望他们了解的一切。

这样的话，即便有一天……没有了顾轻尘，他们依旧能过得很好……

我活着……

却……只是活着……

我拥有世间最好的医术，却也有着世间最脆弱的身体……

我的月刃能杀人无声，轻功能踏水无痕，心跳却随时都可能停止……

我也许有着超越这个时代的眼光与智慧，却无意也无力去做什么改变什么……

我只是活着……

PS：终于赶出来了，还好米有失信，希望不会让大家太失望……

这个……严格说起来应该算是尘路的外篇……反正都是尘，管它的，两边都上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