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的手像要将他捏碎，尘看进枫叶儿有些发红的眼：“是啊……百草堂，叶子，阿离，承欢，枫叶……还有……他……”浅浅的哀伤浮现在眼中，尘轻笑：“那么……枫叶，告诉我……我是不是应该为了这些，扔下我的家人？华直，青岚，木夜，耀，撒加，悦，华……这些人，为了我而存在，依赖我，需要我，照顾我，保护我……每一个人，都可以像华一样陪着我跳下悬崖，每个人，都可以为了我吃无数的苦却在我面前笑得若无其事……”

枫叶儿冷冷的看着尘，眼神越来越漠然。片刻之后，松开抓在尘肩上的手，转头看着前方：“这就是你的理由？抛弃我们的理由？你当我真笨到这样的话也相信？你若是为了这样的理由，根本用不着离开，你若想，梵烈难道不会将他们通通接过来陪你？”

纤细的身体微微晃了晃，尘抓住身下的屋脊：“正是这样……我才不能留下来……”

：“你不是想找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人吗？梵烈不够爱你？为了你，他这几个月从未踏入后宫半步。为了你……他将钟言召进宫来。为了你，他一拿到航图便下令大造船只，好尽快让两个大陆可以来往……现在你却说因为他爱你所以要走……”枫叶儿别开眼，不去看尘苍白的脸，不让心里的疼痛泄露。

：“是啊……这样的我……连我自己都讨厌呢……”尘垂下眼，声音飘渺：“我说他们是我的家人……却不在意他们为我付出的一切……我说爱他，却从不肯跟他说出我心里的想法，只是一味的说他不懂，折磨他，也折磨自己……我明知道……他爱我，只是不懂得如何表达他的爱……却从不肯说……我明知道……阿大那样做了之后，会成为沐枫发泄怒气的对象，却依旧让他下毒……”

苍白的唇勾出妖异的笑，尘抬眼看着枫叶，眼看子漆黑如夜：“我明知道你在意我……却从不点破……明知道跟了梵烈会让你心痛难过……却依旧不做任何抗拒……我明知道，若我离开，梵烈会杀了你……却依旧找你……”尘站了起来，轻飘飘的立在屋脊上：“我明明就可以无声无息的消失……却偏偏任由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呵呵……”

心里一片冰凉，枫叶儿怔怔的看着尘，从未见过尘这个样子……

那样妖异魅惑的笑，那样幽深的眼，那样甜美动听的声音……却说着最残忍的话语：“你……”

：“我说我在找……找懂我的人，找爱我的人……可找到了又如何……我便会快乐？我便会幸福？我便能忘了心里的痛？便能……以为自己真的干净？”

：“我只是恨……为什么老天让我活下来，却又让我生不如死，为什么……要让我知道那些记忆，为什么……要让我承受那不属于我的痛……钟言……杀了他又如何？让他受一样的苦又如何？顾轻尘……已经回不去了……那个快乐的幸福的满足的顾轻尘在六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个自私的肮脏的偏执的披着完美善良的外皮的残缺的灵魂……”尘抬手，轻按着心脏的位置，轻咳不已……

漆黑的眼转向枫叶，眼中的恨意痛楚哀伤让枫叶儿无法呼吸：“枫叶……这样的我……你依旧会喜欢？依旧会觉得……我美？”

枫叶儿还未反应过来，眼前银色的光芒一闪而逝，纤细的身影如鸿般掠起：“呵呵……若是知道顾轻尘的另一个身份……便不会选择偷听……”语声嘎然而止，枫叶儿顺着尘掠往的方向看去，脑袋里面轰的一声……几乎从屋顶上栽下去。

只顾着震撼于尘的言语，又因为尘用了迷药，根本不怕人偷听，枫叶儿压根没注意四周何时出现了这么多人……不过，好像傻的不是他一个……

尘的指间夹着抹极薄的银月状……武器？面前站着一脸冰霜的华，一脸复杂的梵烈，一脸凝重的寒，一脸呆滞的梵镜，一脸讶然的雪衣，一脸惊艳的……？？？？？这是谁？

至于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忽略。

纤细的身子被强硬的揽进宽厚的胸膛，梵烈一言不发，转身便走。其它人略一犹豫，纷纷跟着往殿中而去，枫叶儿看着一路上昏迷不醒的宫奴侍从，感觉着华身上散发的寒气，回避着其它几人好奇猜测的视线……

当机立断，枫叶儿停下脚步：“各位，我……去看看承儿……”

：“承儿现在正在厅里……”梵镜同情的看了眼脸色惨白的枫叶，回头揽着华：“华，别担心了，怕就怕他一直放在心里……说出来才能想到办法不是吗？”

红发男子——梵焰佩服的看着梵镜，毕竟能够忍着铺天的寒气抱着冰块是件相当有挑战性的事……尽管这块冰很漂亮……

雪衣打了个手势，众人放缓脚步，看着梵烈的身影消失在前方：“华……”雪衣挑眉：“我现在才知道尘的轻功那么好，暗器那么恐怖，迷药那么……有效。你能不能告诉我……尘所说的另一个身份？”本来，几人都是在论武场，因为尘身边的影卫每一刻钟都会有人将尘的情形告诉梵烈（他们也是直到刚刚不久才知道），可是今天却两刻钟都不见人影，担忧的梵烈便丢下那边不管往伴月殿赶。

远远的便看到殿顶上坐着的两人，于是众人隐了身形偷偷接近，一路上昏迷不醒的宫奴侍卫让几人看得一阵发麻，直到上了七层，隔着一层屋顶听着尘说的话……

若不是那个隐卫不小心，说不定还能听到更多……

：“什么身份？”华的声音冰冷，眼神冰冷，拍开梵镜揽在腰间的手，径自往前走：“他是我师父。”

……尘是华师父，所有的人都知道华是尘的弟子，所有的人也都知道华的武功很高，但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尘也会武……尘是华的师父，但有人认为尘教华医术，有人认为尘教华诗文，就从没有人认为尘教华武艺……

尘是华师父！

两个人都从来不曾掩饰或者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