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金丹魔种
作者:黄易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061

拓跋圭一马当先领着二千战士穿林过野地朝盛乐的方向疾驰照他的估计即使他们的行动落入秘人的探子眼中只会以为是一般的兵力调动而猜不着他们此行的目的。

以慕容垂一贯的作风是不会让秘人晓得他的全盘作战计划秘人只知道须截断盛乐和平城、雁门间的联系而茫然不知赫连勃勃将突袭盛乐的阴谋。

就算秘人获知会赫连勃勃即将偷袭盛乐由于秘人和赫连勃勃之间没有联系到秘人通知慕容垂他们正兵往盛乐去时赫连勃勃的部队也早动身前往盛乐事情的进展已到了无可挽回的田地。

今次与赫连勃勃之战决胜的关键在于他拓跋圭能否赶在赫连勃勃之前抵达盛乐。赫连勃勃是甚料子拓跋圭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过去的多场战役中赫连勃勃没有一次不吃大亏。

说真的拓跋圭很感激慕容垂子他这个机会叮以彻底解决赫连勃勃对根据地盛乐的威胁令他可以专注地全情全力投入与慕容垂个叮避免的决战去。

他可以想象赫连勃勃偷鸡不着的惊惶神色现在他又另有想法不想这么快置赫连勃勃于死地因为对他来说赫连勃勃的存在对他足有利无害;当然他最感激的是燕飞如让赫连勃勃成功催毁正在重建中的盛乐他将是亡国灭族的结局。

唉!燕飞!

他不由牛出歉疚的情绪也有一点点后悔后悔昨夜和楚无暇合体交欢;后悔接受了自己最好兄弟的敌人。

虽然楚无暇信誓旦旦地保证对燕飞再无恨意但拓跋圭怎会轻易相信她?而在一般情况下他拓跋圭更不会接受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只恨这并非一般的情况。以他的精明仍弄不清楚她是真情还是假意。可是昨夜的她真的很迷人使他享受到从没有想象过的鱼水之欢令他体会到不知多久未试过的松驰和平静的动人感觉。

拓跋圭放缓马让紧追在马后的楚无暇赶上来舆他并骑策驰。

楚无暇那能勾魂摄魄的目光往他飘去欣然道:“族主有甚么吩咐呢?”

拓跋圭沉声道:“我要你为我杀一个人。”

楚无暇毫不惊异的道:“赫连勃勃!对吗?”

拓跋圭摇头道:“是波哈玛斯我可以派一批高手让你差遣目标是绝不让波哈玛斯活着离开盛乐。”

楚无暇讶道:“赫连勃勃不是比波哈玛斯更重要吗?”

拓跋圭微笑道:“小勃儿对我还有很大的用处既可使慕容垂多了个敌人又可以牵制关内的姚苌令他无法平定关中我怎舍得让他死呢?”

楚无暇双目闪动着崇慕的光芒问道:“可是赫连勃勃对族主亦是个威胁。”

拓跋圭感到她的目光有种使他冷硬的心软化的魔力暗叹一口气道:“今次若小勃儿损兵折将而回将有一段时间再无力对盛乐用兵他更怕姚苌乘机向他报复只敢龟缩在统万。到小勃儿恢复元气盛乐早完成重建再不怕小勃儿明白吗?”

楚无暇娇笑道:“明白!族主吩咐下来的事无暇定会为族主办妥。”

拓跋圭耳内填满她令人神魂颠倒的笑声想起昨夜她的婉转承欢心中一热把诸般烦恼心事全抛到脑后催骑而行。

现在他的脑海中只有“胜利”两个字。

天下间再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他复国和统一天下的大计。

※※※

刘裕在江文清、屠奉三和蒯恩三人陪同下巡-海岛沿岸战士的营地与手下们打成一片和他们闲聊慰问他们向他们打气。

这是刘裕自己的提议他是从谢玄处学回来的只有关心手下让他们明白你重视他们的生死荣辱使手下们明白主帅的目标和他们是一致的他们才肯为你卖命。

江文清等三人的陪驾更可突显他作为主帅的身分地方建立他明确的领袖形象。

与谢玄相处虽只是短短数个月的时间可是在谢玄的悉心栽培和循循善诱下刘裕确是得益无穷。

现在海岛的兵力只是二千之众不是来自大江帮便是振莉会但他们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在两次边荒集之战前早巳身经百战经得起任何考验。边荒之战后这批战士不论信心和士气均攀上颠-的状态成为在任何方面均无懈可击的劲旅能在最恶劣的环境下挥出惊人的韧性和战力。

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令他们成为万众一心的复仇雄师就是每一个人都清楚知道刘裕是他们最后的希望。成则为王败则为寇。不论是原属大江帮或振荆会的成员都经历了亡帮灭会之恨被逼流放边荒集。正是在二辰兵:晅种心态下他们在刘裕的领导下展开复仇之战。如果成功他们将成为南方真主的子弟亲兵成就不世功业失败的话边荒集也势将不保他们纵能保住生命也再无容身之所只能苟且偷生在屈辱的伴随下度过余生。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信念更令他们对刘裕寄以最大的希望亦深信“一箭沉隐龙”的刘裕是真命天子愿为他效死命。

在他们心中刘裕不但是货真价实的真命天子更是屡战屡胜的无敌英雄唯一能带领他们踏上胜利大道的英明统帅。比之谢玄和北府兵的关系他们和刘裕之间更多出曾历经生死成败的同舟共济关系。

只有刘裕自己才明白他这个当领袖的并不如他们深信不疑的表象那么完美他曾多次想过放弃全赖为淡真湔雪耻恨的使命感支撑着他令他奋斗至这曙光初现的一刻。

往另一端营地举步走去的时候刘裕问道:“粮食方面的供应如何?”

江文清答道:“刘帅可以放心我们携带的粮货虽只够应急三天但海岛满山都是可食用的野果兼且水产丰富即使长期蛰伏于此绝无缺量之虞。”

刘裕再次兴起从此隐居海岛的念头转瞬又把这诱人的念头抛开道:“兵器箭矢方面又如何?”

蒯恩答道:“我们的兵器箭矢只够一场大战之用不过只要能控制海盐孔老大会把武器马匹源源送到。”

屠奉三道:“就看刘帅和刘毅的交涉是否有成效了。”

江文清和屠奉三都改称他为刘帅而非叫惯的刘爷令他生出古怪的感觉亦使他更深切体会到当年谢玄领导北府兵达致淝水大胜的心情和压力。

在这一刻他完全抛开了个人的好恶一切以大局为重不论他如何不喜欢刘毅如何讨厌他也要说之以利害、动之以情以威势慑之以达到目的。

因为由此刻起他任何一步失着都会令追随他的兄弟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比起以前他更没有选择。

※※※

边荒集。

午后不久雪花又如棉如絮的飘飘下降较远的景物已变得模糊不清荒人都禁不住担心起来如果持续这般下雪将会大大影响今夜子时观赏古钟楼上观远台的决战。

燕飞此时正立在观远台上纵目四望把边荒集和颖河东岸的美景尽收眼底。

大自然景象永远是最美丽的不论冬雪春雾均令人感到与平常不同的迷离境界像眼前的风吹雪飘把边荒集河野转化为另-天地便是大自然妙手的杰作。在如此壮丽的雪景襄实在很难联想到人与人间要永无休止的斗争一切又是何苦来哉?

站在他身旁的是卓狂生他正深情地俯瞰远近的景物好像可如此看一百世都不会感到枯燥乏味或厌倦。

卓狂生叹道:“每次我站在这里欣赏边荒集的美景都拥有第一次看到的惊喜。为甚么会这样呢?照我想该是因边荒集不住在变化周围的形势亦不断地改变着所以令我每次看时都生出新颖的感觉。便如我的说书般每一个章节都不同不停地更新。”

燕飞微笑道:“卓馆主开口是说书闭口还是说书可说三句不离本行。告诉我你究竟活在哪一个天地里?是真实的生活还是说书襄的天地抑或是两者混淆难分?”

卓狂生欣然道:“大概可以眼前的雪景作个比喻真实的是边荒集说书的效果便如这场大雪把景物弄得真假难分把原本的边荒集点缀得有趣多了。嘿!你仍末回答我的问题为何不回驿场好好调息养精蓄锐以应付今晚的决战却要到这里来淋雪呢?”

说罢再加一句道:“记着我是你的兄弟更是未来当边荒集不存在时唯一的史笔代言人不要胡乱找话儿来搪塞敷衍我若让我又现你说谎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燕飞哑然笑道:“我时常说谎吗?”

卓狂生正容道:“你不要当我是傻瓜。你有没有说谎大家心照不宣不容狡辩。我知道你有很多难言之隐我这个做兄弟的当然体谅你可是你也要为广大的听书者的好奇心着想过的话从来没有不算数的。”

燕飞从容道:“你的话令我产生一个联想正因每一个人都有难言之隐所以所谓由史笔记载下来的历史只能传达年表没有可能完全掌握内里真正的是非曲直。这是历史注定了的宿命。如果执笔的史家加上了自己主观的看法就会进一步扭曲了历史便如阁下的说书。”

卓狂生笑道:“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想转移我的注意力吗?快老老实实地答我你到观远台来干甚么?如果不是我凑巧回钟楼写书也不知道你会像头呆头乌般站在这里。”

燕飞投降道:“好吧!我站在这里是要杀一个人。记着说过的话要算数。”

卓狂生愕然道:“杀人?你要杀的人会路过广场吗?”

燕飞苦笑道:“要说得清楚很难不说的话要打你走更难你教我如何向你解释呢?这个人是魔门里最难对付的人到此刻我仍没有分毫把握问题在此人是个级的逃跑高手你根本无法晓得他在哪襄。便像树上的鸟儿、水中的游鱼只要触动他的警觉他便会上天下水:水远不让你再有第二次碰触到他的机会。”

卓狂生听得一头雾水道:“你愈说我愈胡涂。先是天下间竞有你杀不了的人吗?其次是这般的一个人绝不会送上门来你站在这里除了看雪外还可以作甚么呢?”

燕飞苦笑道:“此事实在一言难尽恐怕直说至今夜子时也说不清楚你老人家可以放过小弟吗?”

卓狂生一手抓着他臂膀笑道:“不说怎么行?我已被你引起好奇心你不老老实实说出来休想我放手。”

燕飞失笑道:“原来你这么蛮横。唉!我并非想瞒着自己的兄弟问题在有些事是不知为妙尤其会给你写到说书里去遗害更大。有些事是不该让人知道的。”

卓狂生眉开眼笑的道:“你愈说愈含糊我则是愈感到有兴趣。他娘的!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有甚是不可以说出来的?你燕飞是甚人我最清楚你怎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既是如此自然没有隐瞒的必要。”

燕飞颓然道:“虽然不是伤天害理的事可是却能使人怀疑原本深信不疑的现实这样的事说出来对人会有益处吗?”

卓狂生欣然道:“放心吧!不论如何离奇怪诞的事听的人自会随心之所欲去筛选过滤只会挑愿意相信的东西来相信这是人之常情。你老哥可以放心绝不会对人有任何不良影响甚么怪力乱神听书的人只会当是说书者之言绝不会认真听过后也会忘记不愿记着的东西。明白吗?”

燕飞动容道:“你对来听书的人非常了解。”

卓狂生傲然道:“不清楚听者的心如何可以做一个好的说书人?少说废话告诉我你站在这裹如何杀人?对方乃魔门高手非是等闲之辈。”

燕飞有少许街动想把真相告诉卓狂生因为欺三瞒四确实是很辛苦的一回事可是到要抛开顾忌说出来方晓得要向卓狂生交代个清楚明白是多么困难的一回事至乎无从说起。

现在他和向雨田正合作对付鬼影。要向卓狂生解释清楚他和向雨田错综复杂的关系已令他感到非常吃力且还牵涉他燕飞的身世、他的生父这都是他不想向任何人公开的。

其次是他和向雨田对付鬼影的本钱就是他的金丹和向雨田的魔种。这是任何人都无法理解的包括鬼影在内所以向雨田才能凭其灵异来搜寻鬼影再把鬼影逼进绝地然后由燕飞出手收拾鬼影。

燕飞站在这裹是要安鬼影之心因为只是一个向雨田要胜鬼影虽是绰有余裕但要杀他却是没有可能的。

可是鬼影是天生的探子当然会在暗中监察两人的行动只要鬼影到向雨田的旅馆去肯定瞒不过向雨田卓的魔种异能所以只要向雨田生出鬼影驾到的感觉他会向燕飞送出心灵的信息然后设法引鬼影随他离开边荒集。

鬼影或会以为向雨田因怯战而临阵退缩就这离开边荒集不论他有甚么想法只要鬼影随之离开边荒集他将会暴露行踪而燕飞则会凭感应于途上伏击鬼影。

鬼影的遁术已非一般武技奈何得了的绝艺只有金丹和魔种相携合作始有一线机会破他的遁术。

试问如此复杂的情况如何向卓狂生解说呢?

卓狂生不耐烦的道:“你在甚么呆呢?有甚么便说甚么吧!”

燕飞道:“放开我!”

卓狂生不由松开了手。

燕飞道:“我在这里是等信息然后对目标展开追杀的行动现在没时间向你解释哩!因为刚接收到信息。记着为我保守秘密千万不可泄漏出去。”

卓狂生四顾张望大奇道:“信息在哪襄?为何我没觉半点异样?”

燕飞向他微笑油然指指自己的脑袋道:“信息在这里你怎会看得见呢?”

说到最后一句竞就那么一个觔斗翻往观远台外填满雪花的空间斜掠而起落往广场再几个腾跃消失在雪雨深处。

卓狂生呆立当场脑海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