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倾 吐
作者:放浪儿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442

“大人……大人……这……这……恐怕……”道施拉格好半天不知如何措辞,结结巴巴的,一点儿也没有了朝露骑士团团长的威势。

“贤弟尽管放心,我们让你对付的不是地劫者残余下来的螭虎骑士团,你的目标仅仅是地劫者一人,倾你朝露骑士团之力,还不是手到擒来!”昂德斯微笑道。

“可是……地劫者修为深湛,虽说他一人应当不是我们整个骑士团的对手,但是他若逃跑的话,我们朝露骑士团之中怕也没有人能缠得住他……”

“这点你大可不必担心,据我们的可靠情报,地劫者这些年身边有一红发独臂少年,他们经常共同行事,你们制造机会,包围他们二人。地劫者的为人你也不是不清楚,他断不可能抛下这位少年独自逃生……事成之后,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哇!”昂德斯勉励道。

“但是……据说两忘谷的出口被法阵封印,据说只可进,不可出……”

“老弟尽管放心,两忘谷的封印是神圣帝国设置的,我们自然有办法解开。实不相瞒,我们在两忘谷各处布置了许许多多的魔眼,待你事成之后,我们必然会马上接你出谷。我以我的全部身家性命来担保,老弟你是怎么去的,就会怎样回来!”

“……这……”道施拉格还是有些期期艾艾,这计划看似周全,但当年绝举兵叛国之时,神圣炽辉帝国以全部的骑士团的兵力,耗时良久,伤亡惨重,才将之扑杀。他自己的区区一个骑士团,劳师远调,在人生地不熟的两忘谷设下埋伏,补给只能靠自身携带和就地取材,而且若是“银狐”文军师现今还没有死的话,还要时时提防这条老狐狸,若是让他看出了破绽,计划也会泡汤……此事但凡出现任意一点儿不可知的状况,他和手下的这群骑士们就要埋骨于两忘谷。

而且道施拉格也并非不了解这位昂德斯到底是何样人,像他这类政客,除了自己手中的权力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他的工具,他所谓的“全部身家性命来担保”,在信用上有些时候还不如帝都街角巷尾的墙壁上贴着的,那屡禁不止的“祖传秘方,包治某某病”的纸片。

昂德斯察颜观色,重重的咳嗽了一声,脸色有些发沉道:“我们的一片美意既然老弟你不领情,老哥哥我也不会强人所难……但上头的嘱托,我们也不能违背,没有办法……我只好拼上我这把老骨头,去为国讨逆了……”

“大人说得哪里的话……我不是推却,只是……只是立功心切……刚才在思索作战部署,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了……大人请别见怪……”道施拉格赶忙道。

此事竟然惊动了神圣炽辉帝国的内务大臣找到了自己的头上,岂是说推就能推下的,人在官场,身不由己……道施拉格也知道如果他在此时口中蹦出个不字,从此他全家老小在神圣帝国就再也没有容身之地了。何况富贵险中求,虽说这件事情生死未卜,但看在神之手这个金光闪闪的招牌,也只能全力一搏了。

“大人请静候佳音,不消多少时日,我必会提那反贼首级凯旋而归!到时还望大人多多为我美言……”词句慷慨激昂,心中也拼命的想着乐观的方面,但不知为何,道施拉格的这句话总是摆脱不了似乎在交代后事的情境。

昂德斯笑道:“兄弟尽管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老哥哥现在我唯一担忧的就是日后你成为神之手,会不会忘了我这位老哥哥!”

“大人说笑了,小人永远是你的犬马!”道施拉格说这句话的时候,心中不禁在思量,这是不是他今生最后一次说着这类职业言语……

“切记,此事要严格保密,不论是对你的同僚、下属或是亲友……”昂德斯再次嘱咐。

“大人请放心,小人这就下去部署,今天夜里启程,除你我之外,再不会有第三人得知此事!”

昂德斯将一纸书卷塞到了道施拉格的怀中,他尽力的将这个动作做得不像是为死者敬献挽联……

昂德斯低声道:“这是上面的人收集到的两忘谷的地理资料和反贼们在两忘谷之中除了他们的老巢之外其他地方日常活动情况,路上边走边看……”

“大人,那小人告辞了……祝神圣炽辉帝国千秋万载!祝皇帝陛下长命百岁!祝昂德斯大人功名不朽!”道施拉格恭恭敬敬的行个礼,转身出营。

望着道施拉格的背影,昂德斯脸上一丝惋惜,眼神之中一丝庆幸。惋惜的是这么多年的将领,被那位大人说送走便送走;庆幸的是被送走的不是昂德斯他本人。

……在一个“急性肝炎”痊愈的晚上,两忘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的回想起了自己从小到大和绝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不禁的对自己这段日子总是装病来欺骗他的义父而感到愧疚,一时睡意消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便翻身坐起,准备到外面去练一练群魔乱舞。

两忘还未走出几步,就见到冷月之下,一个青影斜靠在一块大石旁边独自喝酒,正是他的义父绝。

“义父!”虽说这段两忘总是装病,平时若是看到了绝,有些像耗子见猫一般,心下惴惴,但这刻不经意间在阑珊的月下见到了这位冷峻的男子,心中却又无比的高兴,叫了出口。

“色儿,你睡不着么……”绝饮下一口酒,微笑道。

“可能是白天睡得有些多了……”两忘有些不好意思,这段白天装病,卧在床上,确实有点儿多了……

“义父,你也是么?”

“……我在赏月……”

两忘抬头看了一眼月亮,浅浅的、瘦瘦的,看来还没有饭粒儿的牙大。看样子他的义父又在撒谎……

这段日子,每到晚上,两忘偶尔睡不着觉时,总会觉得似乎自己的住所外有人,但想到耳目灵敏,嗅觉异常发达的饭粒儿都没发觉,他也就没有放在心上。这时两忘一回想,发觉那个人恐怕就是他的义父绝。

绝虽然未曾对他说过,但两忘猜到了——他的义父也舍不得他。

两忘心中感动,一时无语,也顺着绝说道。

“好美的月亮……”

“这月亮虽然一眼看去,惨惨淡淡的,但不知为何,我却觉得很美……”——绝确实没有说谎,他这段天天在两忘的屋外饮酒赏月,无论晴天阴天,月圆月缺,或许当绝在离自己的义儿近在咫尺的地方,什么月亮都很美;或许这位红发少年本身就是绝心中皎洁的月亮。

“我也觉得月亮好美,”两忘轻声道:

“我过去在书上曾看到过一句说月亮的,好像是什么‘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或许,当月亮不圆的时候,人就不会分离吧……”两忘想到了如今装病度日,但恐怕迟早有一天他会离开这些叔叔伯伯们和他的义父,心中不禁黯然。

“……我们喝酒去吧……”绝叹了一口气,抚了一下两忘的头。

这一大一小两个男子,月光之下,漫步到一个空旷的荒野上,席地而坐,饮起酒来。

“色儿,我们虽然喝过许多次酒,但我们爷俩单独喝,这还是第一次……”绝感慨道。

“嗯……”

“喝酒的时候,若是人比较少的话,我就容易想起那些旧事,好好的酒,就容易喝得郁郁……你还小,寂寞的酒,我不愿意与你喝……”

“嗯……”

“可是,早晚有一天,你会离开,就像一匹长成的狼,终要离群,寻找自己的世界。当然了,饭粒儿例外……”

“嗯……”

“色儿,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么,怎么有点儿心不在焉?”

两忘低下了头,思索了良久,终于开口道:“义父,我……我其实没有病,我都是假装的……”

说完之后,两忘虽然心中有些害怕,不知道他的义父会说什么,但却觉得好像心头的一块大石落在了地上,终于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欺骗自己最重要的人,总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我早就知道了……孩儿,这等小事你不必放在心上。”绝笑道。

“难道我的装病破绽百出么?”两忘虽然感到解脱,却又有些好奇。

“孩儿,你装病只是为了不想离去,而我过去在沙场上所见到的装病之人,他们却是为了活下去……他们不像你,有经验丰富的莉莉丝给你指导,还有制造幻象的行家蜃为你保驾护航,还有你的叔叔伯伯们给你撑腰……他们为了可以不死,所做的你恐怕都想象不到……他们有故意把自己腿弄断的,故意服毒药的,装疯卖傻的,有些运气不好的,没有处理好自己制造的伤口,反而因为感染而一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