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贱 毒
作者:放浪儿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424

醒髓蛊之毒一入人体便迅速顺着血流转入脑髓,在脑髓处聚毒成蛊,蛊虫咬噬脑髓,苦不堪言,“白色蛇夫”曾对绝透露过:“绝哥哥你的意志力远胜常人,平时就算刀剑及颈亦可眉头不皱……但就算是哥哥这般人物,若中了此毒,怕也难捱过一时三刻……”

这醒髓蛊之毒的疼痛,已不再是忍不忍受的住。中此毒者,会因为疼痛而神智尽失,但痛觉却异常敏。为了克制疼痛,撕咬自己血肉,啃食自己四肢,用手给自己开肠破肚……行常不异于野兽。若是哪个人在中毒之内的一盏茶的功夫,能依靠自己的意志力自绝经脉而死,便堪被叫得上一声人物。

绝之所以识得这般毒物,与当年他在神圣炽辉帝国效命的一段经历有关……

那时,神圣炽辉帝国督军处的刑务部,不知从哪儿得到了此种贱毒的炼制方法,竟然大张旗鼓的使用醒髓蛊以虐杀般的方式来处决兽魔族俘虏——名为处决至高神之公敌,为鼓舞士气,竟然以任务的形式分派到神圣炽辉帝国所属的各个骑士团,要求每月上缴俘虏。

但几个月下来,绝的螭虎骑士团连一根毛都没有上缴,他们所俘获的兽魔族,或杀,或放,或用来与兽魔族交换人质与物资。

之所以绝这般行事,一来,他身为神之手,在沙场上入鬼神一般凶悍,手起刀落,取敌方性命实属份内。但他却对刑务部这般如跳梁小丑的所为,视之既无趣味亦无人味。

二来,若是这个要求,乃是他手下的弟兄提出,绝就算不乐意,也会勉为其难同意。因为战场上当看到自己的兄弟——那个刚才还活蹦乱跳,与自己笑闹的兄弟,一转眼成为一具一动不动的死尸,此恨只有用血才能熄灭。

而督军和宪兵,作战之时,站在后方,指手画脚,空出一张嘴。而平时却对自己的同僚作威作福,如今又要人五人六的虐杀敌人泄恨——这群人,绝向来不齿,认为平时与他们说话,都辱没自己的名声,何况乎伺候他们。去~你~妈~的!

事情就这样越闹越僵,后来由于督军对自己的骑士团种种刁难,绝一怒之下,挥师骑士团包围督军刑务部,声称:“让这群杂碎每人吃掉一颗醒髓蛊”……甚至与前来当横的骑士团交战起来,愈发的势如水火。

后来若不是绝的好友赛罗·希贝克从中斡旋,此事还不知要如何收场——形式上绝向督军府道歉,实际上赛罗·希贝克以朋友名义请绝喝顿酒……

……

话说回来,蜮这一招确实使得漂亮。

在当时情景下两忘自己的元气几近油尽灯枯,蜮若再冲动一次,他不知会不会变成魔鬼,它主人可是“鬼”定了——死鬼。

而这醒髓蛊对两忘元气的消耗要求不高,唯一的缺点是有效范围小,必须触到敌人的肌肤才可发挥效力;而且此毒虽消耗不高,但炼制步骤繁复,耗时甚久,也不可连续运使。

恰好此时绝通过青衫将蜮送至敌寇脸上,蜮这一下虽属于随机应变,但确实是神来之笔。

更为可贵的是,不知道这蜮是由于对旧时的自己“太过冲动”给两忘造就了不必要的消耗而要痛改前非;还是由于蜮对自己下毒的本事十分自信,竟是减量不减质,“杀鸡焉用牛刀”,蜮这次使用的毒,还酌情量减。

但蜮这般作为,不光进一步减少了自己的妖力和两忘元气的耗费,而且令敌人死的过程更加漫长与凄惨,乃是真正的不得好死。

朝露骑士团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沙场洗礼,死亡对他们并不是不能接受,但看到这等疯狂得令人作呕的死法,却无不面如土色,吓破苦胆——一时之间这些骑士眼中的绝既不是刚才那五步之内,人鬼皆诛身的狂神,也不是片刻之前,奄奄一息的陷落平阳之虎。而是一位恶魔,一位奉送给他们最为残酷死亡的恶魔。

绝抓紧时机,向着两忘所处的位置蹒跚走去,一路之上,偶有一两个之前貌似所受刺激不大的朝露骑士,一声恶吼,挺兵刃冲来,也被绝借力打力,再次借机使用蜮的醒髓蛊,满足了彼等对刺激的渴望。

包围绝的朝露骑士,随着绝的步伐,不约而同的向后退却,有的自包围圈的内侧想方设法挤了出去,换作外侧,但还未等他换上一口长气,却又被其他的骑士,一边一脸无胆匪类的不屑,一边急匆匆的绕道他的身后,自然而然的“反超”……

高处望去,这群围堵着绝的朝露骑士排布着一个朝后脑勺方向反身徐徐行进,且不断变幻成员位置的壮观方阵……

“这群菜鸟怕是被刚才饭粒儿弄慌了神,又被这醒髓蛊吓破了胆,才这般不中用……”绝心中暗道侥幸。

“他们此刻若是向我投掷一枚长枪,老子怕是早就钉在了地上……如今我仅仅靠一张嘴竟然还能这般装腔作势,昔日的堂堂将军竟还有几分政客的风范……”

想着想着,绝就到了两忘身前,看到自己的孩儿虽说狼狈不堪,但却依旧健在,绝只觉浑身一软,就想这样的躺下去,睡上一觉……

此刻听到了道施拉格叫阵,绝强打精神,一步一步的向着八荒玄火阵走去。

一时之间,这个步履维艰的男子,走得似乎要比那洋洋自得稳操胜券的朝露骑士团团长,还要有气度。

当绝经过匍匐在地上的两忘之时,两忘伸出那磨得血肉模糊,泥土和鲜血鬼混在一起的,如得了恶疾的乞丐一般的手,抓住了绝的大腿,死死不放。

绝,不敢回头,他知道两忘会说什么;他不能回头,再也没有回头的力气了……

“色儿……我去送这老狗一程,不要……不要依依不舍的……我……我没事……”

两忘也学着饭粒儿充耳不闻,可是他有些笨,他虽然装作听不到,可是他的眼泪却流了下来……

不能回头,我已经没有力气转身了,回头之后,或许我会变成盐柱的……

(盐柱;《圣教教典》里面有这样一个故事:至高神将硫磺和大火从天上引向罪恶之城索多玛,将其毁灭。在硫磺和大火从天而降之前,至高神遣两个天使告诉索多玛城唯一的义人罗得,叫他带着家眷逃离,并嘱咐他不要回头。途中,罗得的妻子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瞬间就变成了一根盐柱。)

太沉了,我怎么连个独臂少年的手臂都摆脱不了……——这就是牵绊么……

——情不由因果,缘注定生死……

“色儿,对不起……”绝涩声道:

“我……又他妈的撒了一个烂谎……”

“但是……‘千棺从门出,其家好兴旺。子存父先死,孙在祖乃丧。’你若死在我的前头……那是我此生最大的耻辱。活下去!”

两忘继续的装聋作哑,奈何这少年的演技越来越差,竟力不从心到手腕发颤……

这时,饭粒儿也来帮忙,张开大嘴,咬住了绝的裤子,用力不放,四只爪子如刀子一般死死的插在了地上。

“饭粒儿……帮我拦住色儿……你知道怎么做的……”

“畜生,还不快点儿,你想让我们都死么!色儿,他不能死……”绝怒喝。

饭粒儿的胸口发出哼哼的声音,忽然之间抬起右前爪按在了两忘的左臂上,将两忘的左臂压落,不理会两忘如何哭闹。

“好样的!”绝渐行渐远,心中大石落地,他蹒跚的脚步似乎要略微变得轻盈了一些。

“义父,不要啊!”两忘发疯一般的哭着,用力的挣脱,奈何饭粒儿身子太沉重,但不知为何,这身重体沉的白色巨狼,竟也有些颤抖……

饭粒儿目送着绝的身影,仰天长嚎,声音宛若恸哭。

“他妈的!从小到大,哭和笑都一个动静……”绝哈哈大笑。

长笑声和狼嚎声纠缠在了一起,把两忘的哭声搅动着散落于无地,却仍有一丝将断未断的纠缠于绝的灵魂深处……

“蜮,你也回去吧……”绝低着头,向如树袋熊一般还挂在他青袍上晃来晃去的蜮叹道:

“本想当我死的时候,让你帮我处置一下尸首,不想让那群狗贼折辱,看来是没有必要了……”

“就让我的尸首和我的名字一同葬于这烈火之中吧……”

绝勉力一抖肩膀,将蜮轻轻抖落到地上。

蜮望着眼前的男子,似乎有些发呆,一时不知去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