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有 德
作者:放浪儿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320

实际上褚青松这次还真是妄自菲薄了,至少,这等救人的手段,于两忘而言,真是算不得什么。

在两忘谷的日子,这位少年在医道方面从师于“白色蛇夫”莉莉丝——当年神圣炽辉帝国数得上的名医。

但这位名医却不是名师,且两忘更不是什么高徒,到头来两忘的医学水平,知道得多,能做得少;砸锅的多,办成的少;医者若是父母心的话,这位少年虽不是刻意,但水平确实近乎于人面兽心……

然而在医道方面,两忘有一手却处于例外,就是调养五脏 。

两忘的义父绝,生平嗜酒如命,虽说这位男子在沙场上如鬼神一般勇武,受伤无数,却依旧傲然挺立,但长年喝酒无度,体内的脏腑终究受到了催伤。

绝本人虽说并不在乎这事儿,对他来说无论是死于刀剑,还是亡于美酒,都算是求仁得仁。

但身为绝的义儿的两忘,却是十分心疼自己义父的身子。

是以这位少年虽说学医基本上只用了不到二成的投入,但对于调养脏器这方面,却花了好多的心思,自己一生所学,哪怕能为他的义父延长一日的寿命,对他来说,都是值得的。

奈何相聚过后,总是别离,至今为止,两忘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对他的义父尽孝——虽说对绝而言,只要自己的孩儿好好的活着,就是最大的孝敬——这下子反倒由于雪若失的心软,他却将这手段用在了褚青松身上。

这要是不来点儿回报,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位兵甲门的弟子赶忙接下腰上的皮囊,双手高举过头,恭恭敬敬的将酒奉上。

还能咋办呢?这玩意儿要是不孝敬上去,魔尊若是再换个口味,那可更是吃不了兜着走……

再说了,人家那么大的人物,所要的确实不算过分……

两忘迫不及待的解开酒囊,仰头就是一口,迈开步子,优哉游哉的走回原处。

一路之上,周遭的对手,紧紧的攥着手中的兵器,目不转睛看着这位魔尊,竟不敢有丝毫异动。

他们凭着经验,认定这等可怖可畏的人物,修为已达到了“一羽不能加,一蝇不能落”的境界,这会儿若是出手偷袭,那相当于自寻死路。

实际上两忘喝上酒,那境界也不比“一羽不能加,一蝇不能落”差上哪儿去,那是物我两忘,眼中是酒,心中也是酒,啥都不在乎,此时别说一刀劈来,就是一个门槛子,他都容易被拌蒜。

可惜这群来者,一直绞尽脑汁的找寻出手的机会,而当机会近在眼前之时,却又交臂失之……

褚青松看着两忘的背影,怅然若失,自己的病根被去掉了,确实可以多活几年,怎么说都是好事儿;但他那乐此不疲的咳嗽,从此成了历史,十多年酿造的厉害法门,晃眼间变成了浮云,心里也委实不好受——这相当于废了他一门绝学啊!

得之我痛,失之我命啊!那一张老脸在风中抖动,不知是喜是愁……

两忘来到雪若失的身边,低头一看,地上的圈子依旧大大咧咧的刻在那儿,没有一丝的改变,心中大安,对众人高声道:

“你们走吧,今儿的事儿算了。”

众人呆呆站在原地,半晌不动,之后左右愣愣的看着,互相交递着眼神,好似听到了这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儿一般。

这么大的事儿,哪怕是魔尊,难道就能随口一句话了断么?

但于两忘而言,却认为这是天经地义,既然这群人没有继续为难仙女,就赶紧结束吧。

他纵然修为再高,也不愿意妄造杀戮,更何况那花生米,就好似骡子脑袋前面拴着的胡萝卜一般,一直在蛊惑着他呢……

众人虽觉得魔尊之言,实在是太过狂妄,但看了两忘的出手,却也没有人敢先站出来,直接驳斥。

哪位山炮……哦,不,是英雄赶紧站出来,为大家开口吧!

众人的眼光,不断的两极变幻,含义各不相同。

若是看向自己熟识的老友,眼神之中则是十二分紧张的告诫:“万万莫要出头,谁出头谁脑袋被驴踢了!”

但若是看到了与自己有仇的对头,则眼神变作了殷切的期盼:“是爷们就赶紧站出来,大家伙需要你!”

但不曾想,众人用眼光,表情,手语,亦或是暗号不断的阻止抑或鼓动,终究不过是波澜不惊,但眼光不及之处,却有人掀起了滔天浊浪……

“兀那魔贼,好大的贼胆,竟而一再的辱我门派,辱我……家族,辱我……”那长脸汉子旧话重提,虽说台词略有改动,中心思想却没有变。

——两忘无论是怎么做,对他都是**。

幸亏,他不是一个女人;幸亏,两忘在性别取向之上,还算是堂堂正正……

两忘冷冷的盯着这位长脸汉子,恼怒的同时却又有些疑惑。

所谓的侮辱,到头来都是这一门派自找的,而且就算两忘不屑于与之争论,认下了这事儿,但难道之前他给褚青松疗伤,也是一再的侮辱么?

殊不知,两忘这一举动虽说是好心,但看在有的人眼中,却是莫大的侮辱。

两忘救了这位长脸汉子的师叔,但这位长脸汉子对他的师叔,惧怕远大于敬重,若是褚青松死了,这位上脸汉子当然会哭得死去活来,如丧考妣,然而悲愤难耐,不受劝阻的找魔尊报仇;但奈何褚青松不但没死,看样子整不好还能多活几年,这位长脸汉子反倒对两忘一点儿的感激也没有,却认为魔尊这般的卖好,对他们家族而言,反倒是一种耻辱。

还有一点,这位长脸汉子不好意思说,内心深处却因此更是对两忘多有怨怼,褚青松那咳嗽声对他而言,虽说基本上没有好事儿,可是又恨又怕,但这会儿忽然听不见了,却又若有所失了,很多时候,不装孙子反倒会空虚……

——即所谓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其实说白了,两忘救人之举,确实做得少了几分谦逊与客套,好事儿做得也没有太多的好评;但就算他小心翼翼的行事,倒头来,这位长脸汉子也照样能找到他的不是来。

有的人,眼中只能看到你坏,心中只能记得你的恶,甚至灵魂深处,还渴望你坏,以便他可以恨你……

两忘瞪着眼睛,看着这位长脸的汉子,满是茫然,只是左手之中的酒囊,却握的更紧了。

他还以为自己助人之后,拿的那个报酬,或许真是什么陈年的极品佳酿,那样算来,还真是占了这个什么兵甲门的便宜了。

但这便宜既然是占了,却也不能放下,不管是不是心安理得,先喝个爽快再说……

看着两忘这般的眼神,这位长脸汉子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火气更是旺盛,叫道:“你……你这恶人,是不是又在想什么事儿,来侮辱我们?”

这下子两忘也是真的火了,看这情形,就算老子化作一粒灰尘,飞向天外,对你也是他**的侮辱!

“老子并没有侮辱你的门派。”两忘笑道:

“众生各自有德。”

说着两忘指向场中的一块大石头道:“这块石头,虽说太过坚硬,不易打磨,但腌菜之时,却少不了它。”

两忘又指向之前饭粒儿驱赶的禽兽大军所过之地,那一泡堂堂的牛屎,道:“这玩意儿虽说臭烘烘的,但庄稼一枝花,却全靠它当家……”

“你的门派……”两忘接着道。

“够了!”这位长脸汉子大喝道,这位少年所谓的褒扬之词,竟是将自己的门派比作了腌菜用的大石头,上肥用的牛屎,而且看他的表情,还是那般自然而然,声情并茂,情真意切……

不止如此,若是通过两忘的语气之中那不断的递进,和那难以掩饰的雄辩气派,似乎就没用程度而言,牛屎要比顽石看上去没用,而他的门派还他**的在牛屎之下……

伴着这位长脸汉子的喝声,右手递进,数条长形事物自其指缝之中闪电般的钻出,如毒蛇探头一般。

两忘好容易想出一点儿有哲理性的说辞,却被这货贸然打断,心中郁闷,顺口便喝了一口酒。

倒霉的是,这位长脸汉子猝然出手,两忘虽说靠着他那极快的反应,躲过了其手中突然冒出的家伙事儿的袭击,但那酒囊却运道不济,扑的一下子,被打漏了。

两忘怒不可遏,满面深情的最后的看了一眼那酒囊,恋恋不舍的同时,怒气也像滚雪球一般,越积越多。

但当两忘看到那滴滴答答的,自皮囊裂开处流淌的酒水之时,心痛之余,眉头却又渐渐的舒展看来。

——原来那一皮囊的酒,已被他喝了少说也有**成,没剩多少!

酒喝得急,总有无数的坏处,但也不说没有好处……

至少若遭逢意外,少几分牵挂啊!

心中释然了,两忘转过头来,看向这位长脸汉子袭来的家伙事儿,登时便猜到了此人的大概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