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二三
作者:樱樱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081

八个月后。

府前广场高搭戏台连唱十天大戏。府门长街广开五日流水席以飨四方平民。举府披红挂绿庆祝王爷又得男丁。乌达开连夜派人赶往前方军中向主子传报这天大的喜讯。

府内呢?

当孩子离开自己身体的瞬间樊隐岳未因生产的巨痛昏晕反而无与伦比的清醒一双幽深的大眼内有什么正欲破土而出。

又一月过去。

“隐岳你还没有抱过这个孩子奶娘刚喂完了奶我给抱过了你抱抱他罢。”珂兰进怀抱满月小儿。

樊隐岳半卧床上回眸淡觑“我两臂无力抱不动。”

珂兰一急“我已经要他们加紧给你补身子了下人们敢犯懒了么?”

“没有补身的东西我都喝了无奈积重难返。”

“你看这个孩子长得像……”

“我累了想睡一下。”她阖拢双眼。

“……好你睡。”珂兰忧心忡忡走出内室抬手见楚博推开半扇外室门户向里探望。“博儿?”

楚博蹑足踱入“先生还好么?”

“还好。”

“我……可以抱抱弟弟么?”他面露腼腆。

珂兰嫣然“当然。”

初为仁兄的楚博按她所示小心翼翼托住小小躯体“弟弟怎么这么瘦小?”

“你初生下时应该也和他差不多大小。”

“不会父亲说我生下的时候比一般的孩子要大得多弟弟已经满月会不会太小了?”

“这……”珂兰微窒复笑道。“也许罢你多疼疼他他也许会快些长大。”

“我会我一定会!”楚博重声。

“这是……”男人的声音在两人身后迟疑响起。

两人回身。

“父王?”

“远漠。”

男人满面征尘未去两眼直直盯着他们胸前的襁褓。

“父王这是弟弟!”楚博将满月小儿举到父王眼前难掩欢欣。

“他……”楚远漠颤指欲抚上那张小脸又迅收回。

楚博不解“父王你不抱抱弟弟么?”

这个男人的内心激澎珂兰一目了然道:“你父王他还带着沙场上的血腥要漱洗过后才能抱弟弟。”

“……她怎么样?”楚远漠板声问。

“睡下了。”珂兰道。

他轻步到了内室帘前掀开那道看似单薄却实实成了隔阂的障物望见了床上玉像般沉寂清冷的女子足足一刻钟他方回身。

“我去漱洗过后把太医叫到书房我有话问。”

太医在书房内受半个时辰的细盘详诘。话题无外围绕产妇产后身子的调养以及小公子诸况。待将满月小儿抱在胸前刚岩般的胸臆霎时柔软楚远漠紧绷了许多时日的脸上

终有一丝欢颜。

但当夜夜半的一声啼哭使得欢颜全无。

“怎么会这样?怎么回事?你们不是说小公子虽有些先天偏弱却并无大疾么?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王府主子的咆哮之声骇震全府上下一众太医围着踏上啼哭不止的小公子群情如焚束手无策。

珂兰慰劝几近失控的男人“远漠你这样太医越没了主张你暂且避到一边让太医安安静静给小公子诊治。”

“……他们已看了半天什么也看不出!木太医你不是专攻幼儿的么?你快告诉本王小公子哪里不对?”

被点到名字的太医惶恐跪地“禀王爷小公子脉相毫无异样微臣不才实在不知小公子这是何症状!”

楚远漠目眦欲裂“羲国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何用?人……”

“父王!”楚博忙不迭道。“请先生过罢先生的医术高过这些人是不是?”

“快去请王妃!”

王妃?侯在外面的乌达开愣了愣遂亲自撒开了腿去迎接王府未的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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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想医好他么?”

几盏宫灯半室内照得亮若白昼。榻上的小公子已止了啼哭太医们尽退到廊下。王府二公子的房内除楚远漠、楚博、珂兰还有樊隐岳。而她到之后举身上下不见丝

毫为人母者应有的心疼焦虑仅扫了榻上一眼所问的话使人更生困惑疑虑。

“你这是什么话?他是你生的难道你不想医好他?”楚远漠拧眉沉声问。

“你只告诉我你想不想医好他?你疼不疼他?爱不爱他?”

“他是本王的亲骨肉本王当然疼他爱他!”

“如此甚好。”她突然向男人行近一步。

冷香钻营入腑楚远漠不禁呆住他以为她会避自己如蛇蝎。

她状似亲密低低耳语“王爷这个孩子以一月为周期每到夜半将受此毒痛折磨伴随终生。”

“什么?你说什么?”

“听不明白么?”她嫣然一笑。“他承袭了我shen体中的所有毒素只不过我所服下的一些用以调和平抑的药起了作用让他不必每日半夜皆受毒苦。每一月像这样的痛苦

他都要经受一次每次半个时辰。毒时就如适才那般全身紫胀眉间青黑体内万蚁钻心痛不欲生。而且这种痛苦shen体越是强壮越会剧烈他此时还是婴孩

所以疼痛尚算轻缓。而这种轻缓王爷便受不得了是么?”

他瞪着她瞪着这章清艳绝伦的脸瞪着这双幽深如潭的眸“你——”

“楚远漠我祈祷你长命百岁你活得越久看着他毒的时候越多他每一次毒你都须感同身受就如你刚才那般的狂乱。每一次你都恨不能替而代之恨不能割了

自己的身上的肉剔了自己身上的骨但求能换他无恙。楚远漠你将一生受此之苦你将一生不得翻身你将一生活在目睹亲生骨肉剧毒攻身却无能为力的地狱中。若有一

日痛苦累积到极致割己之肉能让你好过那便割罢让你至亲之血缓和亲身骨肉的汲骨之痛割罢……”

明明他有话要说喉咙却似被一手巨手所扼动弹不得。

“楚远漠他所有的苦都是你一手成就你欠他的而且一生都无法偿还。”

“隐岳!”珂兰蓦地拉开了她。“你做了什么?你竟然……”

有些遗憾呢。本这个人的意志世所罕见方才趁其为焦痛与困愕所扰趁虚而入有机可用。被珂兰这一下未能施到最后想效果会大打折扣了还好暗示已种

未可期。

“你……你这个女人你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你……”楚远漠如梦方醒惊疑不定。“虎毒不食子……”

“我不是虎我是樊隐岳。”

“原你百般的隐忍是为了这一日!”

樊隐岳纤指慢抚云鬓“如果那一日你没有****我永远不会有这一日。”

“救我的儿子救他!”

“我若不救呢?”

楚远漠目内浮过血光“本王会杀了你!”

“我不会让你杀了我。”

“由不得你!”他探臂攫去却被她轻巧避过身似流云。他眙目“你恢复了武功?”

“我说了他承袭了我体内所有的毒素包括你下在我体内的软筋蚀骨散。那药应是自暹罗的密药我解不了惟能另用一些将它转移。所以您的小公子待shen体强壮一些

还需要服用这味药的解药否则将永远不能下地行走但shen体强壮了毒药的效力又会加剧您好为难罢?”她笑得艳若春花。“后会有期了王爷。”

似流云若轻风穿堂而过芳踪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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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冬有密林遮覆深壑护囿的无山谷内气候与谷外仿若两个世界。无数的鸟儿迁徙飞让谷内的冬日变得分外喧哗。

“这些鸟又这边过冬了这下石爷我又有比试轻功的对手了!”一个吸着长烟袋的黄衣老者仰望空中飞鸟眉飞色舞。

他身后一年岁相近的灰衣老者嗤之以鼻“你怎么还有心思看这些飞鸟?他们已离谷恁久一点消息也没有捎回你不担心?”

“担心什么?那些人是亲王调教出的如果只知逞一时意气也枉跟了亲王恁多年!如果石爷我猜得没错他们此时应该潜隐在楚远漠的军中各处静静细细的钻营着。你

还是仔细着你们家的那口子别让她出谷坏事。”

“我荆家的人怎么可能坏事?”

“你忘了你家那位荆家嫂子的前身是血罗刹么?”

“她嫁给了我老荆便与那名号不沾边了她比你明白事理比你掂得出轻重缓急就像这会儿她正将谷中器物登陆造册好拿出去变卖为以后大事筹备。哪像你只知盯

着那些鸟流口水……”

“那些鸟腿上绑了什么?”黄衣老者一口烟未吐完條然起了精利小眼。

“瞧瞧你有一个‘万里飞鹏’的名号就真当自己是只大鸟了么?那些鸟儿干你底事……”

突地黄衣老者拔地高起当真如一只大鹏般飞入鸟群中待落回地面两手各握一只雪色飞鸟。

“你赶紧给我滚过看一眼这些鸟腿上到底绑了些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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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中有一百万中有一千万中有一……但有一线便是生机。

当深秋临关峙又度目送那些飞鸟振翅离去如是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