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开锋的剑
作者:苏寞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519

路面上拥挤爬着的尸蹩正往他们这里涌来。

颜淡看了看身后两个少年人瞬间煞白的脸微微笑着安慰:“没事的有我在不用怕啊。”

谁知水荇带着哭腔说了一句:“就因为现在是你站在这里又不是柳公子我才会怕……”

颜淡顿时无言以对她看上去就有这么靠不住吗?不过她做事似乎是不怎么靠谱这点和柳维扬自然是不能相比的。颜淡抬起手凌空一划只见面前结成一道薄薄的结界正潮水一般涌来的尸蹩到了结界前就被挡住了挤在那里叠成一团徒然地挥动两只大螯。

颜淡自知这招还是从余墨那里学过来的想来这个结界能持续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便一拉身后还怔在那里不动的南昭和水荇:“快走!”

水荇被她一拉就跌跌撞撞地往前跑而结界也不断延伸向前将前面密密麻麻的一片尸蹩挡开。颜淡掐时辰算着凭她的妖法大概可以把这个结界维持三盏茶功夫罢这点功夫要回到洛月村落实在有点困难可要逃脱这群尸蹩应该不算太难吧?

颜淡看着身边那一堆堆扎在一起的尸蹩又惊讶又疑惑:他们昨日去浮云寺走的也是这条路为何昨日就没事而今日偏偏会碰见尸蹩呢?

只听南昭牙齿打颤地问了一句:“这个虫子……会不会咬人啊?”

颜淡有个毛病便是喜欢在不太要紧的事情上东拉西扯而真正到了要紧关头也就没了这个兴致。眼下她就是兴致缺缺很快地接过话头:“一般来说是不会的。”南昭和水荇的脚步顿了一顿绷紧的脸也松了一松又听颜淡接着说:“不过看它们这么威武雄壮的模样我想应该会吃活人吧。”

南昭脚踝一拐差点就这么撞上身边那层结界只见那只贴在结界上的尸蹩朝他挥舞了两下大螯那大螯锋利漆黑锃亮在阳光下泛着熠熠的光。

颜淡忙道:“小心点别把结界撞破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真的有点不好意思如果换了余墨来结阵只怕有十个南昭撞上去都不会破。

渐渐的颜淡的脸色也有些变了她已经感觉到自己布下的那个结界开始摇摇欲坠可眼前的尸蹩却始终不肯散去。她约莫知晓这些虫子虽然凶悍却毕竟没有思考能力攻击人的时候也只凭借本能罢了怎么就不依不挠地追着他们?

忽听嘶的一声一只尸蹩当先撞开了结界向着他们蹿了过来。南昭想也不想拔出背上的长剑想挡这反应却还远远不够快那只尸蹩牢牢地扒在他肩上其中一只大螯利落地插进他的肩膀。

颜淡眼见着那尸蹩正要把另一只大螯刺入他的颈忙抽出余墨的短剑斜斜地划过一道剑光。那只尸蹩断成两截摔在地上抖了抖不动了。她拔剑的时候剑鞘正好勾出一块沾了血的丝帕。颜淡一看见这块丝帕立刻想起这上面沾的还是柳维扬的血是她之前为他治伤的时候偷偷藏好的。

人命关天的事她自然不会把希望都寄托在这块沾了血的丝帕上。现在这个情形如果只有她一人她自然能够全身而退。可是眼下她还带着水荇和南昭他们两个绝对没有法子安然退开的。

这个时候除了把死马当活马医她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颜淡抖开了那块丝帕那一堆堆正要涌上来的尸蹩突然顿了一顿疯了似地四散逃逸唯恐不够快似的转眼间连个影子都没了。

水荇看着她手上那块丝帕半天没缓过神来:“这上面有什么不寻常的吗?为什么这些虫子这么怕它?”

颜淡有个可贵的好处便是从来不会把别人的好处据为己有当下毫不犹豫地答道:“这上面的血是柳公子的。”

水荇张大了眼喜滋滋地说:“我还在想你怎么会这么厉害原来是柳公子。真不愧是玄襄殿下便是一滴血都能把那些讨厌的虫子吓走。”

颜淡很郁结咬牙切齿地喃喃自语:“什么嘛他的血不过可以驱赶蚊虫罢了这个很教人赞赏么……”

此番顺利回到洛月村落颜淡心中还是感慨万千的更何况她还亲耳听见了那个凶徒说话的声音。

但见唐周半靠在不远处的栅栏上像是知道他们这个时候要回来似的。颜淡心绪明朗待走近了就很高兴地对他说:“你看我把他们都平安带回来了还不错罢?”

唐周支着颐像笑没笑的突然低下身帮她掸了掸衣袂上的灰:“看上去似乎还算可以。”

颜淡讶然看着他这个动作结结巴巴地开口:“唐周啊……你、你……”

唐周没甚在意地嗯了一声抬起头看她。

这世间有个真理看得久了再不顺眼的人也会顺眼了何况唐周还真的有一副好皮相。颜淡不觉想好像最近唐周对她的态度都很有些怪异。不过她也知道自己一向想得比较多那种自作多情的事情她绝对不敢再做了。

只听身后余墨的声音低低传来却是和南昭在说话:“你手里的白木香能不能分我一块?”

南昭应了一声想拿长剑去截一块下来只见余墨伸出手来也不见他怎么用力咔的一声就掰下一块。

南昭呆了一会儿忍不住道:“你能不能指点一下我的功夫?”

余墨笑了笑:“我的功夫你学不来你可以请唐兄或者柳兄指点这样才是对症下药。”

颜淡郁结地想反正不会有人想要她指点一二就是了:“对了我去浮云寺这一趟还现一些事情。”

“所以你确然听见那个凶徒的声音了?”柳维扬靠在桌边手上把玩着那支碧绿的玉笛“那么这个凶徒到底是男是女?”

颜淡苦思一阵子不太确定地说:“应该是女子吧?”

“应该?”

“那人说话的语态又娇又柔轻嗔薄怒似的她说‘你不是曾对我很是情深意重吗’这口吻语调完全是女子在说话……可是”她皱着眉缓缓道“这个女子说话声音真的很难听啊我那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柳维扬垂下眼默默无言。

唐周倒了杯茶推到颜淡面前轻声道:“不论如何事情总算有一些端倪了。”

柳维扬摇了摇头突然长身站起:“我去浮云寺看看。”他一向独来独往现下总算还记得说一声然后就匆匆离去了。

颜淡看着他清淡背影忍不住问:“难道他知道什么了?”

余墨淡淡道:“这件事还是要让柳兄亲自解开的。我们四个之中只有他才是人祭要走出魔相就必须由柳兄把这里的谜题一一破解。”

颜淡支着下巴:“那我倒是不担心这点本事柳公子还是有的更何况这洛月一族很可能就是他的子民。其实我早就想问了他是魔相的人祭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要解开楮墨上面的上古封印除了需要一个魂魄纯净的人之外还需要另外一个修行高深的人用自己的血涂在封印上面之后就可以作为祭品进入魔相中心。现在楮墨之所以会有了意识就是柳兄用自己的血养着。我两次进神霄宫也是因为这件事。”

“倒真是不惜血本其实柳公子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西南这边朝廷又管不到简直就和皇帝一样了偏偏还要自找苦吃。用佛家的话来说就是犯了嗔念妄执啊。”

余墨看了她一眼:“你好歹也是妖怎的满口禅理?”

“因为嘛——”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你是不是想说这个?”唐周眼中带笑低声笑问。

颜淡立刻反手握住唐周的手:“知己啊!”

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倾泻出一地斑斑驳驳树上还有知了一声声叫唤。

颜淡坐在树荫底下舒舒服服地看着那两个少年矫捷的习武身姿真是青春年少生龙活虎啊。若是放到她身上就只能说是精神焕回光返照了。

忽然余光中瞥见一个紫衫的青年踱步过来看模样分明就是邑阑。颜淡抖擞精神目光灼灼地看着对方。她这几日果真是太闲了巴不得有人来寻她的麻烦好让她不那么清闲一点。

只见邑阑瞟了她一眼撇撇嘴很不屑地走过去了最后堪堪停在南昭身边扬声道:“啧啧你这也叫练武?”

颜淡大受打击难道这个洛月人觉得她连南昭都不如?

邑阑低下身拾起一把剑在手中掂了掂:“把剑拿起来让我来领教你的高招。”

水荇自然是偏帮南昭的大声道:“我爹爹说过我们不能私下打架不然爹爹一定会罚的!”

邑阑眼中怒气一现笑着朝南昭扬扬下巴:“听说你从前还是块练武的材料怎的现在会如此不济?你不敢比划两下这也没关系反正你这种凡人的野种就是窝囊废。”

南昭突然低下身拾起一把长剑微微咬牙:“我是不是窝囊废不由得你说了算而我爹爹也不是由得你侮辱的!”

颜淡很是赞赏他的气魄便坐定在那里最不济等下在关键时候偷偷帮南昭一把。

然而那两位比剑的场面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惨不忍睹。她见过唐周用剑胜在剑气一招一式都是仪态雍容后来又见过柳维扬用剑长于飘逸他的剑招快得只能看见寒光一点。平日里看得多了她便是个外行人都多少摸到了一点门道。

只听邑阑清喝一声手中长剑径直往南昭肩上砍下。颜淡连忙翻过手心屈指一弹邑阑手上的剑立刻脱手而去他这下若是砍得实了还不把南昭一条手臂都卸下来?

颜淡看着那柄长剑直飞上半空又一招衣袂那长剑像是有了灵性快绝伦地朝她飞过去。她抬手稳稳地接下翻过剑脊看了看吁了一口气:这剑看来只是寻常练武时候用的根本就没开锋若是被轻轻划几下连皮肉都不会被划破。

她翻转剑柄只见剑身上隐隐透出一点红色她闭上眼凑近闻了一下分明就是一股血腥味儿。

没开过锋的剑……

柳维扬说过那把当作凶器的剑很钝有点像没开锋过的那种。

而死去的三个人身上的伤口俱是深浅不平仔细一看就会觉那是钝器划出来的。

颜淡手一抖长剑一下子落到地上。

其中的关键只怕她已经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