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最恨
作者:酒壑盛人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238

“皇上……”

他突如其来的邪佞和粗蛮,吓着了芊泽。她嗫嚅出声,已是泪眼婆娑。

祁烨的醉意,化作一股在胸膛里纠结的欲望。望着泫然欲泣的女子,祁烨一时恢复了些意识。他并不想碰她的,他只是太想她了,他知道这个关头,他不该来见她,这只会动摇自己的决心。然而,当一壶烈酒吞下肚后,眼前影影重重的竟全是她嫣然而笑的小脸。

他好想她。

想到一碰她软软的身体,下体便不由自主的紧绷。原来,他竟是如此渴望她。

男子一眯眼,汗水涔出,他两只大手把芊泽反抗的小手,压在两旁。祁烨勾着头,黑发如瀑布般散落在芊泽身上,他瞬也不瞬的望着她,手上的力道愈来愈大。酒性激发了他本就勃然的欲望,他的理智现在只剩下一点点,在垂死挣扎。

“芊泽,朕……”

他猛的一闭眼,性感的低吼了一声。

芊泽忽地不哭了,她感觉到他在挣扎,眨了眨清眸边说:“你……你哪疼吗?”她以为他要做什么,哪知他倐地又不动了,芊泽琢磨不透他的心思,只是乖恬一问。祁烨闭着眼,听罢好笑的扯了扯嘴角:“芊泽,你怕朕吗?”

芊泽身子一僵,继而弱弱道:“怕……不怕。”

祁烨的呼吸很重,他听罢又勾下些头,几欲与女子的脸庞,贴合上。

呼吸喷在芊泽娇嫩的脸上,竟是魅惑的异香。

“朕现在想要你,你也不怕?”

占满情欲的黑眸,近在咫尺,芊泽感到心惊肉跳,一时气竭,竟无言以对。祁烨开始一点一滴的轻啄她的小嘴,舌尖润湿她的唇瓣,芊泽却发着楞,仍由他按捺不住自己,邪肆的含住她的下巴。

“嗯……”好像叼住了最美味的猎物,祁烨蹙眉低吟。旋即,他又松开那衔着的娇小下巴,望着她说:“你还未回答朕,朕若是想要你,你怕吗?”

芊泽不知如何回答。

她怕,也不怕。她害怕这样赤裸裸的男女之事,可是她的内心深处却不排斥他。然而,她不该和他发生什么的,他和她之间还有一个洛羽晴,甚至上官柳莹。他是无数女人的男人,她重来没有正视过,她该是他的谁。

只是,此刻的她心儿狂跳,意识一片空白。

“我……”

心是纠结的,然而芊泽却无意识的脱口而出:“我……不怕……”

仿佛从未意料到,她会如此作答。

祁烨的黑眸一瞠,贪欲的身体居然僵住不动了。他望了芊泽许久,蓦地,邪魅的脸上竟释然一笑。这笑唤醒了怔忪中的芊泽,因为这笑容,干净的就像那些随风而逝的过往。在屋顶上,他牵着她手的时候,才会如此这般,纤尘不染的笑。

“你不怕。”

祁烨松开按着芊泽的大手,身体重重的压下,像是把全部的负担的卸下一般,他很满足的阖上眼,脑袋放在女子的胸前,但旋即,他又像想到什么一般,沙哑而苦涩的出声:

“但朕怕……”

芊泽一楞。

“朕怕要了你,你就不再是你。”

他俊眉微蹙。

“朕要一个会在梅花树下,扬脸而笑的女子,朕要一个肯牵着朕,走在屋檐的女子,朕还要一个说过会带着朕,飞过崇山万岭的女子。朕要一个……”他手一紧,深深呼吸:

“一个叫芊泽的女子。”

说到最后,那缕温暖却化作一股悲凉。芊泽不明白这悲凉的原由,她只是感觉到怀里这个男子,有着无止尽的孤寂和伤痛。

酒意突沉,那后劲勃发的绵意把祁烨的意识切的支离破碎。他沉沉的阖眼,仍由自己无力的枕在女子的怀里。他感到一颗揪痛的心,缓和了些许。她的怀里……

好温暖……

女子抬起小手,在空中迟疑了半晌,最终落下,紧紧的拥起他的脑袋。黑发在怀里如绸缎般与五指缠绵,他俊削的睡脸,在昏暗的纱灯下,若隐若现。那一丝眉宇间的依恋,落在芊泽眸中,浓生出更深入骨髓的情愫。

这一刻,她确信,她爱他。

翌日清晨。

天方曦明,隐约间可闻婉转动听的鸟啼从殿外传来。芊泽惺忪的揉眼,辗转一个侧身,迷迷糊糊的醒来。忽地,她想起昨夜的种种,于是兀然瞠目。

殿间,男子赤裸着,背身而站,芊泽一缩身子,吓得惊栗而起。

祁烨一丝不挂,修长的身体,精瘦而健硕。每一个弧度都仿若经过精雕细琢,绝无瑕疵。芊泽痴痴的望着,她是第一次认为一个男人可以美到如此地步。不由地,有些羞怯的抱紧了被褥。祁烨知道身后的人儿已醒,他撇开肩膀上碍人的黑发,转过身来,俊邪的脸庞,又恢复往日的冷漠。

“你醒了。”

他拉过一旁新送来的长衣,兀自穿戴起来。昨夜的一身衣裳已染尽酒气,他清晨便命人从濮央殿取了新的来。男子随意的搭过腰身的玉箍,露出精实的胸膛,一如既往的桀骜不驯,一如既往的邪魅迷人。芊泽望着这般的祁烨,脑子里只闪过两个字——

阳魅。

如果说,像明月那样美貌的女子,是祸水,那么眼前的男子的确可算作祸害。

一阴一阳,都是人间之极美。

这一刻,她突然能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女人发疯一般的争宠。这个男人的魅力,足以扼杀所有平静的女人心。

祁烨见芊泽怔怔然失神,蹙了蹙剑眉,上前俯身问道:“你怎么了?”

芊泽扬起清眸,又望了他良久,小嘴细薄歙合:“皇上?”

男子感觉一丝不对劲,眉又狐疑一拧,但闻其后。

“你是不是……阳魅?”

锦阳军部中,人声鼎沸。

在练兵场,有摔跤比拼的节目,明夏的三百亲兵正和沁城的沁锊军,一较高下。云翘站在人前,撑起双手,连连叫好。围坐的观众也是兴致勃勃,助威呐喊,一浪高过一浪。

而人声稀疏之地,两男子却神色凝重的伫立。

刘钦拉过马,随祁明夏踱步而止,他问道:“将军,我们何时回漠西?”

祁明夏沉着低忖,许久也不发一言。这是刘钦问的第八遍了,将军却置若罔闻,一味缄默。刘钦心里七上八下,王爷的八位死士已是全军覆没,而王爷也知事情曝露,于是三千里加急送来密函。密函内容依旧简单扼要,明夏看过之后,只是蹙眉咬唇。

——速回漠西。——

刘钦知道将军的心思,他是一个十分倔强之人,他弄不清楚王爷的心思,便会极力查证。那月圆之日的事情,太过蹊跷。他们不仅发现,皇帝和一邪教渊源甚广,甚至意外得知已故的婪妃,居然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男人!

而最令将军气愤的便是,王爷只字未与将军提过。

刘钦想罢,擦了擦额间的冷汗,他不知明夏将军考虑的怎么样了,到底是回不回漠西。

“刘钦。”

“在!”突闻祁明夏启音,刘钦忙不迭应声。

“景王爷奉命查处的差事,可是封查暗烩教?”祁明夏俊庞微低,潭眸轻眯。刘钦听罢,回应:“正是。”

“这暗烩教势力甚广,神通广大,在漠西亦有爪牙,皇上他怎么会派祁澈但当此重任呢?”祁明夏想了许多,这数月以来,他极力要把这些看似零散的线索,拼凑起来。虽然仍旧认不清全貌,但这个醒目的端倪,却揽入其眸。

刘钦想了想,心忖:是啊,景王爷向来都是单纯好玩,哪里懂得什么朝纲之事。先前,也没有受过任何重任,这一次为何又要把这等大事,全权交给他?

“王爷,刘钦觉得,有些古怪。”

祁明夏不语,却是在默认。

“刘钦,我们归不得漠西。”

刘钦一听,大骇:“为何?将军,现在皇帝他虽是按兵不动,但并不表明他有意放过我们。那夜的事,泷克已来查探,极易查探出,我们多待一分就多一分危险。将军为何执意不走?”他心急如焚,老王爷都下催促令了,将军他何以执意留下?

祁明夏不正面回答,只是道:“我心不安,总以为有大事将要发生。”

沁城皇宫里,锁着两个他现在触及不到的人。

一个是祁澈,一个便是芊泽。

这两人待在皇宫,犹如待在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之上。祁明夏知道,回漠西才是明智之举,然而,他的心却不肯。

而与此同时的婪月寝殿。

芊泽脆细的声线,弱弱的化在风里,几欲以为不曾说出。但祁烨的耳畔却如遭雷击,仿佛那铿锵的二字,是最刺耳狰狞的字眼,此时,有异风适时嘘起,掠过两人周畔。祁烨不羁的长发,张扬而起,他犀利的眸子默在发弦之下,愈发诡谲。

“你说什么?”

他挑眉,反问一句,眸色也是阴兀之极。

芊泽心惊胆战,却不懦弱:“皇……皇上,你可是……魅生?”

男子瞳孔一张一缩,赫然转过身,大步缩短两人的距离。他居高临下,绝美的面庞却散发出骇人的杀气,芊泽清眸颤抖的回视,嘴唇微张。

“你从哪里听来的?”

他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

“明月和我说过,他是生为男儿身的阴魅。那么既然有阴魅,就会有阳魅是吗,皇上,你告诉芊泽,你是不是阳魅。”

“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祁烨挤了挤眉眼。

芊泽站了起来,眸中波光涟涟:“我只是想知道,皇上你究竟要做什么。芊泽不是笼中,充耳不闻的小鸟。芊泽想知道,皇上到底在心痛什么,在恨什么,我想帮你,我……”

“你帮不了朕!!”

祁烨霍然打断女子,厉声咆哮。

芊泽一惊,身体颤抖一耸。然,她却不死心,嗫嚅道:“为什么……?”

仿佛点燃了祁烨心底最深的怒火,他大手一挥,又喝声道:“你能帮我什么,你区区一个一无所知的女子,能帮我什么!?笑话,笑话!!”他怒极反笑,像是听见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

芊泽心中悲凉,竟潸然泪下:

“皇上,芊泽只是想能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帮助你。我知道你心中难受,我知道你心里有恨,你和我说,好不好?你和我说,和我说,好不好?”她极尽乞求的说到,因为她不想他一个人承受那痛,那伤,那恨。她想站在他的一边,告诉他,她肯为他做一切。

祁烨听罢,却无动于衷,反而变本加厉的大笑:“你知我难受,你知我心里有恨?”

“哈哈!!”

他笑的几欲出了眼泪。

芊泽怔怔然的看着他,一时间他竟变得此陌生。

“那你告诉朕,朕难过什么,朕恨什么?”

“我……我……”

芊泽吞吞吐吐,无法说一个字。祁烨见她如此,又上前粗蛮的拽过女子的双肩,芊泽吃疼一喊,他却置若罔闻。

“芊泽,你告诉朕,你知道我恨什么?”他瞪大黑眸,这一刻,表情竟阴兀狰狞。他重重的摇了几摇芊泽,芊泽瞬也不瞬的望着她,心里竟没有了一丝害怕。她从他的眼中,看见了恨给他带来的痛,那痛埋在黝黑的潭眸里,翻转,挣扎,旋即,漫延至四肢百骸。

她知他全身都在痛!

“你恨命运。”

四个字轻轻喃喃的吐露,芊泽深深的凝望他。祁烨的黑眸里霎时闪过一丝光色,但旋即,他又重归那绝然的歇斯底里。

“不。”

他自嘲的摇了摇头:“我是恨命运,但我最恨的……”

芊泽清眸圆瞠,定定的望着他,眼见他的薄唇,极尽悲凉的歙合:

“是我自己。”

——我最恨的,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