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莫大人……”沈义武转身向着河道喊了一声，却久久无人回应。

“小六，你带人先走……记住，一路上没有任何凶险！”

“师父？你怎么办！”

“无需担心。”说着便腾身飞上河道石桩。

众弟子听得师父轻微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心里七上八下，“六师兄，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按着师父的吩咐，走出齐天阁。”

“不行，你们不能丢下我伯父不管啊，要走就必须一起走。”魏思儿连忙驳斥。

“哟，丫头真是孝顺的孩子，到底是谁丢下了谁呢？”沈义武打趣道。

“哼，我不管……一路上他总不理我，反正我也习惯了……你们想走……就走吧，可是你不能走！”

沈义武只觉耳朵，被魏思儿一把揪住，连忙求饶道：“好丫头，耳朵被你扭掉了，我不走，不走行了吧。”

“一个都不能留下来。”六师兄冷冷喝道：“丁师弟、唐师弟，你俩负责保护沈公子和魏姑娘。”

“是，六师兄！”

“你……你想干什么……破补丁，你这坏蛋……放开……呃！”

丁阳已将魏思儿挽在手中，见她又打又闹，想要挣脱，当即封了她的穴道，“魏姑娘，得罪了，这也是为你好。”

沈义武嘿嘿笑了一声，“姑娘家的，安静点好些……不劳这位唐兄弟。沈某可不像她……”

唐子津嘿嘿一笑。

黑暗之中，众人走到石门下。稍时，一股暖风扑面而来。令众人心头一宽，知道石门大开，可是眼前仍旧一片漆黑，不免有些紧张。

“我在前探路，你们紧紧跟上，前后搭扶着……师父说了，一路并无凶险，放开胆子。”

“是……”众人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

魏川在齐天阁中，已非初入。这是第三次走相同的道路，前两次的经历可谓刻骨铭心、终生难忘，对于河中石桩方位大小，都记忆犹新，逆道而行，也不在话下。起起落落之时，隐隐觉得微弱的呼吸声，越来越清晰，就从面前石桩所在处发出。

“莫大人。你在这里干什么？”

“嘘……”果然有一个人，而且正是莫子涵，他轻声身道：“赤鹰大人何故去而又返？”

魏川淡淡道：“听到喊话而故作不答，你这是邀我前来吗？”

“赤鹰大人请见谅。倘若在光天化日之下，下官一定摆手示意大人前来，这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见，嘿嘿。想必赤鹰大人也有心前来……”

“不错，魏某想要探个究竟！”

“所以下官就在此等候。想必那一群冒牌的华山剑客，还在鬼哭道踩着自己的屎尿，哭爹喊娘呢……嘿嘿，一想起来都可笑……”

“哦？难道莫大人不害怕？”

“在大人面前说不害怕，那是真不知害臊……下官十五岁进六扇门，四处查案，六年来，多么惨不忍睹的场面，都见过，什么碎尸、焦尸、腐尸、开膛破肚，脑袋崩裂……嚎……刚开始的时候，心里害怕，难以言表，一连几个月都没睡好觉，后来就只有恶心，到现在就没有什么感觉了，以为此生看遍了血腥，就不会再心生恐惧，哪知在哭鬼道，还是全身发麻，当时一股热流从裤裆，直往脑门上顶，差点就……嘿嘿……不知道有了这一次经历，以后还会不会害怕什么？”

魏川沉默良久，方淡淡道：“这种事要说得准，人的后半辈子，就没一点意思了。”

莫子涵“啧”了一下嘴，“可贵之处，就在于不可预知……”

“哇呀……娘啊，我不干了，银子都退给他们，我回乌山放牛种地……”

“啊呀，神仙爷爷，求你饶了小的吧……”

这时从河道中传来一阵令人揪心的哭喊哀求，莫子涵听了想笑，心底却禁不住颤了一下，“赤鹰大人，下官刚刚试探了一番，这中间只有一托厚的石壁相隔，石壁离水有三尺，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穿……”

他话未说完，就听到魏川飞身过去，通过河洞之时，激起一阵轻微的风声，于也连忙跟上，穿过河洞，寻着魏川的落脚声，立在另外一根石桩上，轻声道：“以下官看来，这些人是头次进来，咱们拌成鬼神，吓唬吓唬他们。”

魏川“嗯”了一声，接着就扯着嗓子，郎声道：“尔等何来？”

“啊！”那群剑客，正是心胆欲裂，怕得哭叫连天，突然听得有人，吓得惊叫一声，顿时静了下来，然后却又“妈啊鬼啊”的，扑扑通通地向来路退，可石门已经关上，退无可退，一群人，屁滚尿流，可想而知，嘈杂之中，听得有人哭求道：“神仙爷爷，神仙爷爷，求您开开恩，放过小的吧！”而且还一边磕着响头。

这磕头的震动声，令四下渐渐平息下来，众人心神微收，似乎恍然明白了什么，立时狠狠地磕着响头，一边苦苦哀求，一时间石廊之中，回荡着沉重而结实的“咚咚”声。

“起身回话！”莫子涵也装模作样地装着神仙。

谁知众人不仅不起身，而且磕得更加猛烈。

“还是你来吧！”莫子涵轻声向魏川嘿嘿一笑。

“再听到一个响头，把尔等全收了。”

众人一听，陆陆续续停下了响头，颤声抽泣，不断开口说话，只听得一阵哒哒的磕牙声，十分清脆。

“嘘……”魏川长长嘘了一声，众剑客当即心令神会，有的紧咬牙关，有的“啪”得一声，捂按着嘴巴，却也不免发出一阵咕咕噜噜、嗯嗯呜呜的憋气哽咽声。

“起……身……回……话……”

“……喔……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求神仙爷爷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嘘……”

众人听到这“嘘”声，像听到圣旨一样，立即卡住嘴巴，嘈杂声嘎然而立。

“为何……不敢……了，有……何过错，细……细……讲来……”

“……这这这……神仙饶命啊，爷爷饶命，神仙爷爷您法力无边，神通广大……”

“神仙爷爷，您……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您是我们的活神仙……”

“神仙爷爷，您菩萨心肠，慈悲为怀，世人景仰，千秋万戴……不，永垂不朽……”

“赤鹰大人，瞧这些家伙，武功平平，马屁拍得也不怎么行……”莫庄轻轻笑着。

“这也是他们混迹江湖的铁把式……”魏川淡淡回了一声，然后又亮开嗓子咳了一声，四下顿时安静，“你们是华山剑派来的？”这一问，带着疑问的口气。这些受到惊吓，失魂丧胆的剑客，以为遇到会扎指神算，法力无边的神仙，求生之念，复燃于心，对魏、莫二人所扮神仙敬畏之极，听神仙这么一说，连忙认罪，可是嘴里却还是说错话，“小的是华山剑……”

“嗯——”魏川明知他们不是华山剑派的弟子，所以扯着嗓子怒声一嗯，这真是连哄带吓，无人不怕。

“小的该死，神仙爷爷饶命，小的是……是是是……是乌山帮的山头儿，就……就在蹉跎地山门外东去二十里，那天……那天，就是八月十四，有一群人送了几百两银子和这身行头，让小的……到这……齐天天……天阁走一趟……”说着说着，似乎又想起哭鬼道，连忙“咚咚”地磕起响头来，“求神仙爷爷饶命，小的句句属实……”

魏川寻思：当初在断水堂留下的腰牌行头，算来也只有二十来套，这一行人也一二十人，定是断水堂所送，然而断水堂为何要这么做呢，只怕从他们身上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先探探是不是断水堂的人所为。于反问道：“那些人，是不是身穿白斗蓬，背着长短剑啊。”

“是是是……”

“嗯——”

“呃，不不不，不是，神仙爷爷饶命，神仙爷爷饶命……小的句句属实，没有半点虚言，一共来了三个人，长得甚是魁梧，身上都青一色儿的穿着白色斗蓬，还都蒙着白面纱，腰里挂着的是一柄四五尺长的重剑，小的兄弟们不肯做这桩买卖，可是只听得唰得一声，竟没看到什么动静，小的五个弟兄，就都成了一滩血肉了……所以，小的才硬着头皮来了……神仙爷爷饶命啊，小的不敢诓嘴……对了还有，那三人说，若是华山剑派掌门人魏川夺得武林盟主，小的弟兄，每个人还可以得赏黄金百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