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锡兰(下)————变故
作者:琴瑟琵琶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217

此时此景,纵使以前有再多的纷扰,也都沉淀了。那夜他在黑暗里提出结婚的话又回荡在舒耳边,愈加清晰,压住了她腹中隐隐的痛,心里的阴影,扩散到周身。摸着衣领里的小线绳,找到枚拉环贴合在领口旁边,舒突然有冲动想现在就答应下来。之后,不管不被打扰无拘无束的日子能有多久,她都想和他成个家了。

“律……”

“嗯?”子律应了一声,扶着她的腰,拢紧了风衣两襟,低头听她说话。

“我们……会一直这样吗?”她询问的很认真,有些胆怯,眼神里一闪而逝的迷茫。

他想了下,不回答,旋即把问题重新推回她面前。

“你想吗?”

凝视着舒瞳仁里柔和的湿意,子律慢慢托高她的头,不错过她脸上一丁点细微的变化。手指穿过浓密的黑发,正感觉到她大力的点头,眨着眼睛,把百分之二百的肯定答案传递给他。瘦下去的脸颊在黄昏里带着禁不住磨砺的脆弱,可她的答案又少有的强韧。

很少应对她的主动坦诚,早习惯了费劲心思诱导,子律一时感慨良多,不觉叹气。以往,他的耐心实在太有限,大部分时候就是生拉硬扯强迫她跟着一起往前走,一路跌跌撞撞下来,能给她的东西实则非常有限。

“我……”舒抬着头,吞吞吐吐的字停在唇边,依在他怀里的身子不自然的瑟缩了一下,好像做了什么巨大的决定。

最后一缕夕阳的光影消失在地平线尽头,他们彼此身上笼照着波光明灭反射的寒气,子律觉出她突然踮高脚尖,攀住他的肩贴到耳边。

软糯糯的话,她的嘴唇微微有些抖,声音也小得几乎听不清,可那几个还是说出来了,听得他心坎里什么东西揉乱了一样,不上不下,堵住了,又细细流淌开来。

“我……爱你……”

最普通凡俗的表达,舒也找不出别的字眼代替。说完她有些不自在,不敢动,就缩在他肩头,细白的一排牙齿把嘴唇咬出了小小的凹陷,使那里失去了红润的颜色。

五年前,子律还清清楚楚记得第一次在一起,结束之后,她也是这样挂在他肩上,茫然的,迷糊的,微醺的,又不无伤感的问他:为什么,你爱……那句话她没说出来就哭了,带着伤了自尊心的委屈和失意,但很快又受住了眼泪,扳起一张无波的脸孔。

欲念是邪恶纵容而出的,他当时给不出答案,就记得一滴滴眼泪滚在赤裸的肩头,像是被烫到一样让他也跟着疼。她眼里写明了厌弃和憎恶,而如今,已经变成全然的动容感慨,剩下的,无非是羞涩。

五年里,第一次听到她主动示爱,他的心情很难形容,有些百感交集。完全不是个三十多岁成熟男人处理问题的反应,子律竟然有些拘谨,表现得还不如个十来岁头糟恋爱的少年,冲口而出“我也是”,然后又在大脑里酝酿,才认认真真回馈了她的表白:“我也爱你,特爱,比特爱还爱。”

这已经是他浪漫的极限了,说完就有些烦乱,觉得还不过瘾,冲到意念里的第一件就是想肆意吻她。

拉起她的手往来时的路上走,只是步子快了很多。

“干吗?”

“回去。”他表情古怪,放开她的手,抓了抓头发,又把她的手抓紧一起放到风衣口袋里,“回去,好吗?”

舒迈着小碎步跟在他左右,扑面而来的风带着瑟瑟寒意,可又有种无形而生的温暖。

一路上谁也不再说话,只是偶尔他突然在转角街口停下来,让她喘口气。街边的路灯一盏盏间隔的亮起来,鞋尖上染着一天的灰尘,清脆的脚踏踩在鹅卵石路面。

每一步都好像走了很久,就好像一句表白,整整等了五年。

回饭店,进门他把她按在墙上,脱了身上的风衣,突然跪在她身前,沿着身前柔软的曲线无声祈求。

子律的高兴,并不只是笑,也不仅仅满足一两次缠绵的亲吻,他想要的从来很多,舒是知道的。

身上本来还不妥,被他如此的举动感染了,手就垂在他颈上,抚摸着硬硬的发根,感觉他抵在腹部的脸孔带着弥散开的煽然热气。被拉着坐在地毯上,表白几十分钟之后,他终于忍不住,不顾一切顶开她的唇舌,尽情纠缠。

关于孩子的事,刚刚已经到嘴边了,因为他的热情又被堵了回去,如今再想提,已经错过了时机。

情景也容不得她多考虑,理智在这样的时刻,早就蒸发殆尽,不能支配自己。

五年相伴的生活,舒没见过子律如此动情,他不粗鲁,反而谨慎到不太像他,手藏在她格子裙摆下,操纵着她的喜乐悲伤,推着她渐渐在情欲里迷乱失去了方向。

他们还是出门时的装扮,还是展会上相携的情侣,他依然带着自信和坚决,只是都施展在她身上。

贴在门上,好像漂浮在空气里,望着面前笼着阴影的面孔,听着耳边沉重的呼吸和他说的:我也爱,也爱。

靴子踢到什么,倒在地上发出尖锐的声音,被他高高举起来,重重落下去,好像用每一个动作解释表达几个字说不清的内容。

他尽量顾念她病后的身体,可她说过爱他之后,他就难以克制,总想让时间就停滞不前,永远留在这样的时刻里。

反反复复的要,她累了他就托着她,躺倒了他又把她抱回来。各种各样的体位,姿态,好像他们从来没做过,这只是错过的第一夜。

五年前,在画室的一角,他完成*人体素描后扔开笔,在她酒醉还虚弱时,强行带她到镜子面前,抵住她的身子,在她懂得反抗之前,强要了她。

她的眼泪就留在镜面上,即使悲伤的记忆砸碎了,也还是留在那儿。

如今那段他留给她的记忆终于被抹去了,那道伤痕也彻底痊愈了。

抱她到窗前,透过拉开的窗帘一起望着布拉迪斯拉法的美丽夜景,缓缓流过的多瑙河带着深沉的蓝色消失在视线尽头,好像也带走了所有的悲伤,不快,误解,只剩下最纯粹的男女与情爱。

他吻着她的耳垂,卑微的求她。

舒接受了,其实她从来没有真正拒绝过他,她知道自己也拒绝不了,以为她早就动心了。想快乐,无非放弃自己心里固守的坚持,承认爱他,好好爱他。放任也好,不去想过去或以后,趁着他们正相爱。

隐忍勾动的欲念在一瞬间爆发至极致,他们难以克制自持。她贴在玻璃窗上,被他的手臂隔开,温热的泪水混着彼此的汗,流进肩头的毛衣里,听他痛苦畅快的声音。

结婚,我们结婚!

靠着他支撑自己,疼痛从尖锐变得细微,渐渐察觉不出,被快感掩盖。他无所不在,而窗外的景色,蒙上一层浓浓的雾气,不久就看不清了。

黎明时,被疲惫彻底征服的情侣躲在饭店角落安眠休憩,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几秒钟以后,子律终于翻身醒过来,从舒身上退开,摸到电话接了起来。

半小时后,他简单梳洗,出门去城堡参加展览方举行的临时会议。

出发前,子律特别到卧室里跟舒吻别。那时候她睡得还很沉,笼着眉,眉线里的那条细疤都能看得出来,他心疼得在她唇上辗转吻了很久才起身离开。

关门声,之后是很久的静谧,在疼痛里挣扎了一阵,舒有短暂的清醒,睁开眼望着窗边花瓶里的干枝,床头柜上有一小团阴影。

身下一股湿热,之后是解脱般的松弛疲倦,她乏力的把头转到另一个方向,觉得有些异样,盖在腹部的手慢慢划出被子,还举不到眼前,便倏然顺着床沿垂了下去。

屋子里再没有丝毫声音,子律忘在床头柜上的手表,静静的陪着时间一点点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