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海市公安局的会议室烟雾缭绕，俞柏鸿已经连续抽了好几支香烟，脸上挂着笑容，可眉头却微微皱起。

会议室里此时还散坐着各区公安局的分局局长，每个人都不知道俞柏鸿今天唱的是哪一出，这种紧急会议，在俞柏鸿在任的这么多年里还是第一次召开，而且能成为天海市各分局的一把手，这些人的智商无疑是没有问题的，而在官场能混到他们这种位置，察言观色这是最基本的本能，别看俞柏鸿现在看似轻松，可明眼人都一眼就能看出，俞柏鸿的那种轻松是装出来的，所以这就让大家更是对今天会议的内容有些好奇和期待。

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俞柏鸿收敛起笑容，将香烟在面前的烟灰缸里掐熄，再转头对门口的一名警察道：“小李，再打电话给徐汇分局，让刘新民快一点，就说限他五分钟之内赶到。”

俞柏鸿长得有点胖，不过因为魁梧的缘故，倒是让他更增添了几分威严，接到市委书记陈良才的秘密电话后，他便在第一时间换上这套整齐的制服，然后又叫人给各分区领导打了电话，通知要紧急召开这次会议。

门口的小李答应一声，正要出去，会议室的门却被推开。

“报告。”一名三十余岁的中年男子穿得整整齐齐的站在门口，非常严肃而又认真的喊了声报告。

“进来。”俞柏鸿狠狠的盯了那中年男子一眼，对门口的小李道：“小李，你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许来打扰我们，有什么事情让曾副局长处理一下。”

刚刚走进来的刘新民，年龄不足四十，年纪轻轻便能当上徐汇分局的局长，工作能力可见一斑，当然，天海是华夏国的直辖市，作为天海市的分局局长，仅仅有突出的工作能力还不够，更重要的要懂得官场的许多潜规则，而诸多的潜规则中，人缘无疑是很重要的。

刘新民的人缘就不错。刚刚坐下，不少分局的局长便跟他打招呼，不过戒于俞柏鸿此时的脸色变得有些严肃，所以私底下与刘新民交往甚密的好几位局长也只能给他打打眼色，那意思是要他小心点，俞局长正生气呢。

俞柏鸿不愧是官场的老狐狸，还真像是变色龙，喝了口水，酝酿了半晌，脸色就已经恢复了正常，笑了笑，道：“各位，实在不好意思，今天是周末，可能你们当中有不少人还在休假，便被我拖过来开会，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这里接到市委的紧急通知，具体内容我就不给你们念了，总之一句话，浙江省公安厅准备在杭州与我们天海市公安局联合搞一个联谊活动，市委的意思，让大家跟我一道过去，机会难得嘛，互相交流一下工作经验，这也是对咱们以后的工作很有好处的，明天正好是星期天，所以今天叫大家来就是传达这么一个事儿，明天一早，大家在这里集合，统一出发。”

停了一下，看到大家的反应果然都有些意外，俞柏鸿没吭声，直到下面有人发言说局子里有重要的案子无法脱身，俞柏鸿这才接着道：“别的也不多讲，手上有案子要跟的，有工作的，全部放一放，或是交给你们下面的人去办，这次机会难得，不管你们有什么理由，只有一条，必须参加，这马上就要过春节了，我们大家私底下可能都是朋友，可私是私，公是公，我不妨直接告诉你们，如果这次不去的，年终的奖金就直接扣掉，再重申一遍，所有的人都必须去，而且明天早上八点在这里集合，不准迟到。”

下面的分局局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意外是肯定的，可他们心里都开始猜测俞柏鸿这次叫大家来的真正意图，或者说这次的联谊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很显然，今天这紧急会议开得有些反常，不管说是从时间的紧迫性上，还是其内容上，都有些反常。

如果仅仅是联谊会那么简单，为什么提前竟一点消息也没有传出来？又为什么不允许一个人迟到或缺习？还有，俞柏鸿叫大家来，就为这么一件事？难道仅仅是强调大家不能迟到或缺习那么简单？那为什么不直接电话通知？

大家都在等俞柏鸿继续说下去，都觉得俞柏鸿现在讲的内容绝不可能是他今天要召开这紧急会议的真实意图，在他们看来，真正的正事儿或许还没提出来，至少俞柏鸿心里的事儿还没提过。

大家都很聪明，可惜俞柏鸿接下来的话却出乎每一个人的意料。

“好了，今天的会议就到此为止，大家可以回去准备了。”

啊？！

所有的人都啊了一声，面面相觑。

“啊什么？我说散会，你们没听到吗？快点回去把手上的事情都交待好，明天早点来这里报道啊，对了，刘新民局长你留下。”俞柏鸿指了指门外，对大家作了个请的动作。

所有的人都看向刘新民，很显然，在他们看来，刘新民今天的迟到大半是要被批的，包括刘新民本人也是有些忐忑，不过想想自己一向与这俞柏鸿的关系还算融洽，自己能在三年前从一名分区的刑警队长提到公安局长这个位置上来，还多亏了俞柏鸿的最后拍板，所以他还并不是太害怕，说不定事情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糟，再说他最近也没犯什么事儿，心里也踏实，大不了被俞柏鸿拿今天迟到的事儿训一通，也没啥大不了的。

“新民，坐到我这里来。”指了指自己身边，俞柏鸿的语气温和得让刘新民有些受宠若惊。

赶紧坐到俞柏鸿身边，刘新民有些小心的道：“俞局长，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新民啊，还记得你是怎么当上分区局长的吗？”俞柏鸿抽了根烟点上，又递了根刘新民。

刘新民一愣，这里没有外人，他也不怕丢人，讨好的笑道：“俞局长，还得多谢俞局长的提拔，一直以来也没有找到机会报答，也只能好好配合俞局长的工作，将自己的本职工作干好了。”

俞柏鸿点点头：“嗯，这两年你的工作干得不错，你还年轻，机会多的是啊，只要你将来能记得住我俞柏鸿，也不枉我帮你啊。”

“哪能呢？俞局长您开玩笑了，新民能有今天，都是俞局长您栽培的结果，如果新民不知恩图报，那我还是人么我？”刘新民只差没发誓了。

“好，有你这句话我也很安慰啊，哈哈，新民啊，你年轻，干事有魄力，工作成绩也不错，这两年来，你们徐汇区一直是年度先进，说说看，有没有什么想法？”俞柏鸿笑道。

刘新民心里一动，有些激动起来，不过他可不敢表露出来，而是一副迷惑不解的表情：“俞局长，您这是——”

“好吧，我也不卖关子了，是这样的，咱们局里有位副局长下个月要调到南京去，正好马上就有个副局长的位置空出来，我看你年轻，又聪明，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啊？”俞柏鸿抽了口烟，盯着刘新民的眼睛慢慢笑道。

刘新民兴奋得差点从坐位上跳起来，有这种上升的机会，他当然愿意上了，不过在官场上也混了十多年了，知道这天上不会真掉馅饼，自己虽然也确实办了些案子，平时工作也表现不错，但俞伯鸿断然不会将这等好事直接告诉自己，于是尽可能的将自己心头的狂喜压制下去，表现出恰到好处的兴奋：“真的吗？俞局长，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了，能到您身边工作，新民当然愿意，而且不但可以帮俞局长分担许多工作，又能学到不少知识，还可以报答俞局长的提拔之恩，新民怎么会不愿意呢？”

“好，好，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新民啊，我是很看好你的，你可要好好表现，过了年，我们局党委开完会，我就调你过来，五年，你只要踏踏实实的干满五年，我保证你有个好去处。”俞柏鸿压低声音道。

使劲的点点头，刘新民正经的道：“新民一定不负俞局长期望，把工作干好，如果有机会能报答俞局长，新民一定万死不辞。”

这是刘新民的宣誓呢，誓死效忠，就这么个意思，其实他也没有什么选择，对于俞伯鸿突然抛出的橄榄枝，他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俞柏鸿大半也是要自己成为他的亲信或是死党，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分区局长，还是俞柏鸿提拔的，谁都知道俞柏鸿跟市委书记陈良才关系走得比较近，那他刘新民除了跟着俞柏鸿之外还能怎么办？要是自己不答应得爽快一点，说不定这副局长做不成，可能以后连小面的分区局长都做不成。

“好啊，新民，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件事情想让你帮我一下。”俞柏鸿早就等着刘新民这句话了，于是装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笑道。

刘新民点点头：“俞局长尽管吩咐，新民能办到的，一定替您办好，就算不能办到，新民也会歇尽全力。”

摇了摇头，俞柏鸿笑道：“看你说的，难道我还要你上刀山下火海啊，你过来，我告诉你怎么帮我。”

刘新民把耳朵凑过来，听完俞柏鸿的话，刘新民的脸色微微一变：“就这么简单？”

“对了，这件事情你知道就好了，可不要说是我说的，你就放出风就行了，反正一句话，明天晚上，我不希望有人在天海市的街道看到有警察，到时候出了什么乱子，可就麻烦了。”俞柏鸿严肃的道。

刘新民不明白俞柏鸿为什么不亲自将这些话告诉那些分局的局长，不过很显然，今天开会，说是去杭州搞个什么联谊会这是借口，可能是让自己来帮他传话倒是真的，可刘新民没得选择的权利，他只能答应，而且尽管知道有些小问题，他还是必须得很爽快的答应下来。

“好，这件事情您就交给我办吧。”刘新民狠狠的点点头，不管了，先答应下来，至于如何让那些分局的局长听话的接受俞柏鸿的安排，刘新民有信心办好这件事情，只是在办这件事之前，是不是该向北京那个人说一声，否则要是天海市真出了什么变化，自己也不好过。

将刘新民送走之后，俞柏鸿先给还在单位上班的老婆打了个电话，推说手上有个案子晚上回家会比较晚，让她一会儿不要打电话，因为一会儿出任务的时候手机要统一放在局里，这才挂了电话。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才刚刚收线，手机又响了起来，俞柏鸿不用看号码，只听这特别为某人录制的铃声也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

“好啦好啦，晚上八点，咱们老地方见。”急匆匆的挂了电话，俞柏鸿的脸上出现一丝色迷迷的表情。

临走前夜，好像是该好好风流快活一下，今儿上午那场漏*点戏只做了一半便被陈书记叫到市委，现在他心里还痒痒的。

将手头上的一些事情交给副局长，下班的时间便快到了，想想晚上的好事，俞柏鸿准备去找家酒店好好喝点酒，他觉得酒真是个好东西，都说酒能壮胆，更能乱性，在干事前多喝点酒，无疑会让他在做某些事情的时候更男人一些。

可惜俞柏鸿才刚刚上了自己的车，电话便再次响起，一看号码，燕京的，俞柏鸿的眉头便眉了起来。

挂了电话，俞柏鸿在车子里面足足坐了有五分钟，他万万没有想到白耀武居然会给他打电话，他和白耀武也是认识的，而且在燕京的时候，他还陪白耀武喝过酒，只是关于白耀武在电话中所说的那些事是而非的话，他有点不明白，而且让他有些为难。

都说县官不如现管，白耀武虽然是中央办公厅的人，但自己现在是陈良才的左右手，两边实在都不好得罪，但如果真让他选择，他还是只能选择陈良才，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可不想陈良才哪天给他一双小鞋穿穿，所以他只能再次将这件事情报告给陈良才，只是他有点不明白，自己才刚刚干下的事，白耀武怎么会这么快便知道了呢？难道说是下面哪个分局的局长报告的？可想了许久，他也无法确定谁才是那个告密的人，人就是这样，真要怀疑一个人，怎么想怎么像，可谁都像，便成了谁都不像。

晚上八点，俞柏鸿准时到达所谓的“老地方”，干事前依然喝了点小酒，而这个时候，天海市的某不知名的小酒吧里，龙飞正与陈辛喝酒。

皱起眉头，陈辛道：“我还真没有想到，丁立峰是他们的人，连公安系统也会有他们的人，看来我得尽快将这个人找出来。”

哈哈一笑：“现在知道你的日子不好过了吧？所以说，你现在只能选择跟我合作，天海市虽然一直是你们陈家说了算，但难保哪一天，你们就被燕京的那些人给算计了，你老爸就算再厉害，也要爬上去才行啊哈哈。”

陈辛喝了口酒，微微一笑：“我这不是已经跟你在合作了吗？反正一句话，我保证明天晚上不会有一个警察在街上出现，只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龙飞笑道。

“看你的样子，这次你是势在必得了，不过黑道毕竟是政府不能容忍的存在，你们再怎么猖狂，也最好不要将事情闹得无法收拾，到时候你可别说我没有提醒你，政府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同时，可是随时可以对你们采取行动的，你更应该清楚，不管你们风云会有多厉害，政府一旦出面，你们也只有灭亡的份，所以说，你最好要带着诚意跟我合作，否则咱们谁也没有好下场。”

陈辛的语气很认真，其威胁的成分也比较浓，不过龙飞却一点都不生气，因为他早就将这一点看得很透，正如陈辛所说的那样，政府有政府的底线，他不想去触及，黑帮再厉害，能斗得过政府？

所以龙飞笑道：“好，你放心，只要你有诚意，我肯定是有诚意的，而且我可以保证三点，第一，明晚风云会不会有人携带违禁的武器；第二，不伤及无辜，尽可能的避免伤及人命；第三，万一真有什么事情，我也会干得干净利落一点，不会让你帮我擦屁股。”

“好，既然如此，咱们干杯，祝咱们合作顺利。”陈辛举起杯，笑道。

叮的一声，两人同时喝干杯中的酒。

这个社会就是如此，利益是永恒的主题，而许多时候，原本是敌人，是对手的两个人，也只能合作，因为合作才能达到共赢，这是利益驱使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