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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石康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3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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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我一个人去西单图书大厦闲逛,那是一个大得走不完的书城,逛了三个小时才接到书商宁伟壮的电话,告诉我他请吃晚饭,顺手跟我签一本随笔集的合同,于是我跑到长长的队伍后面排队付款,然后拎着一袋刚买的新书出了门,把书扔到汽车后备箱里。

我开车来到位于东四的孔乙己,那是一个绍兴饭馆,一进门迎面会看到一个石膏制的鲁迅半身像,用以代替广东饭馆里的财神爷,事实上,这家饭馆吃的还真是鲁迅的名声,菜单上尽是些鲁迅小说里茴香豆之类的菜名,门槛很高,就跟是祥林嫂攒钱捐的似的,墙上还挂着一个绍兴的乌篷船,里面照例是人声鼎沸,杯盘狼藉,红火程度与广东、四川饭馆有一拼,坐在那里完全不在乎吃些什么,图的就是一个热闹。有一次,我有个不看书的朋友在这里喝多了与人打架,把鲁迅像给砸了,人家让他陪钱,还说他对鲁迅不尊重,我那朋友很吃惊,说:“哟,这是鲁迅呀,哥们儿还以为是孔乙己呢!你们这饭馆名是怎么起的?以后改成鲁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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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伟壮带一副老式厚眼镜,就像是谁往他眼睛上吐了两口吐沫似的,一口结结巴巴的浙江话,从他嘴里一说又像日语又像朝鲜语,听他说话完全是对耳朵的一种考验,不知别人什么感觉,反正我的耳朵随着他的口罗嗦语调不停地哆嗦,更可气的是,即使这样,我也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据我观察,宁伟壮长得有点怒不自威,像是偷吃化肥独自奋力长大的那一种人,我注意到,他有着一双看起人来直勾勾的狗眼,两根又粗又长的黑色鼻毛傲然伸出左右鼻腔以外,每当高声说话或谈笑时,他的鼻毛便随之颤抖不已,这使他的脸猛看起来很像一只凶恶的大昆虫。我希望,等我胆子大一点之后,可以在哪一天出奇不意地送他一个鼻毛剪当作礼物,但现在正值签约之际,我还不准备冒这个险。

宁伟壮有个酒友叫果丹,是一个作家,相貌比宁伟壮和善,但酒后小眼睛便开始一眨一眨蠢蠢欲动,再喝一点目光便如满天繁星般的散乱,于是开始讽刺我,说我欺世盗名的小说写得太快,号召大家集资把我送到外地休息休息,免得一本接一本地出名挣钱,叫他看不惯。

接下来是两位女作家,走走和吴彤,她们与我一起签约,可气的是,宁伟壮拿出三张合同纸,递给我们,我们一看,不禁皱眉叫苦,因为版税税率与电话里谈的完全不一样,低了两个百分点,还有付款方式也是从未见过的恶劣,借着人多,我们又不好意思在饭桌上谈钱,宁伟壮竟利用我们听不懂他说话的优势,一通煽乎,也不知怎么回事儿便把这事儿给抡成了,当然,事后我们向他要账,他又用同样的话语方式拒绝了我们,我追到上海去才勉强要回了钱,那两位女作家就惨了,至今还在电话里商量这件早已烟消云散的事儿该怎么办。看来只能这么积极的理解,宁伟壮的气节虽比守法书商差,却比盗版书商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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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自由职业者来讲,生活永远是那么乱哄哄,就如同饭馆一样,很难建立起什么秩序,因为大家骨子里有股子胡混劲,因此生意上也说不上什么规矩,尽管所有的人都永远缺钱,却奇怪的总是不缺争执中的那一部分钱,也就是说,比起真正的艰难来,日子还远谈不上艰难,因此好意思拉得下脸来的人总能占到一点小便宜,愿意相信别人具有好人品的人总是会吃点小亏,好在后者胸怀宽阔,善于忍耐,因此事情也就糊里糊涂地过去了。随着年龄增大,我越来越觉得中国人的生活方式以“凑合”二字最为准确,这是一种虚无主义者的达观态度,一切都是凑合着来,要是你不幸对某事认真,那么你只能被活活气死,谁愿意傻到被气死呢?那是没智慧的表现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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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桌的还有大庆、老颓、建成等人,还有一些姑娘,以我的经验,若是真想写清楚北京的饭局,那得专门写,一个人一句话一盘菜地慢慢描述,可惜无论是作者还是读者都没有那个耐心,因此只能是说到哪儿是哪儿,总之酒酣耳热之际,建成开始与宁伟壮划拳拼酒,气氛空前的热烈,吃的菜摞成两层,下面一层还没有完全吃完,夹菜的人得神出鬼没地游走于上下层之间,而吃饭的人也坐成两排,吃完的坐到后面一排,还有一个作家不时晃晃悠悠地脚踩酱油汤儿,跑到饭桌上去浪两句诗,“我给大家说个事儿,大家听着啊——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为狗爬出的洞也锁着!”说完安然下了桌,镇定自若地坐到椅子上喝口啤酒,却引得饭馆里的其他顾客惊奇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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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由胡说八道凑出来的自由气氛令人十分想胡说八道、自我放纵,我糊里糊涂地喝了几口啤酒后,也跟着大家一起乱说一气,一会儿只见一个不认识的姑娘走进饭馆,用难以置信的目光向我们这一桌上使劲看,像是在找人,透过烟雾以及乌烟瘴气的叫喊声,我看到她很有几分姿色,于是睾丸一紧,眼圈一红,头一昏,双脚不由分说,自己就向她走去,我走到她身边,发出热情地邀请:“坐这儿吧,坐这儿吧,吃饭了吗,没吃吃点,喝酒了吗,没喝喝点。”这时背后传来建成的喊声:“哎,大家静一静,我介绍一下,这位美女是王芸,北京著名八大怨妇之一,这些全是北京著名作家,你自己认识吧,反正今天不许走,一起鬼混——哎,服务员,搬把椅子过来,再来一副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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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王芸看来是一位沙场老将,也就是,是个自来熟,我一招呼她,她就坐我身边,一边吃饭,一边喝酒,一边还向我打听所有人,她被灌了几杯不同的酒以后,脸上开起了桃花,精神特别的好,口若悬河,连洒在毛衣上的肉汤都懒得擦一擦,看起来十分振作,但以我的经验,估计八成是喝高了,趁着醉劲儿,我们一见如故,勾肩搭背,不一会儿就混得滚瓜烂熟。137

人们谈论作家也够干脆的,他们直接把作家分成有名的和没名的,有名的,就是他们知道的,没名的,就什么也不是,总之,一切以他们为中心。

因为王芸平时没看过这些作家的书,因此她把所有人一律认为是无名小辈,她本人是个电视节目主持人,之前是常在电视剧中饰演女三四号的剧组女混混,前男朋友是个专演反派的演员,根据戏如人生这句名言,在出名后没多久便把她甩了,从此就整天抱怨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除了见色起意外,毫无可取之处,而女人呢,则都是必须对男人产生感情后,才能有色*情的举动,持有这种大妈观点的女人为数众多,她们通过感情来搞自我标榜,自以为优越,也不怕遭致妓女们的联名反对,实际上,正是这么一帮子人,比妓女收费还要可怕,估计多收的那一部分是算在感情上了。

话题不知怎么就转到王芸的前男友上了。

“你觉得他怎么样?”她竟回头问我。

“长得像是一场大灾大难。”我干脆地答道。

“难看?”

“总之是劫后余生那一种吧——用有文化的说法叫‘草草略具人形’,你听不懂,通常是怎么说来着?沧桑是吧?”

“呸!”

“人家都把你踹了,你还试着以人家的饭碗脸为荣,也太不争气了。”

“呸!”

“总之啊,我看他就像用什么也洗不干净的那一类人。”

“呸!”

“用吐沫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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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正说着,那边大家已纷纷站起来,准备换地儿了,我们换到位于工体北门对面的一个叫甲55号的酒吧,那里刚开业,老板是果丹的朋友,可以打低折,要是喝得再多点,还能装着人事不知的样子逃单,于是便奔向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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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55号的装修非常现代,横平竖直,色调冷峻,其实是灯光不足,看着像没有任何装修的样子,有种坚硬压抑的感觉,这种极简约的实用风格奇怪地风靡北京,我看主要原因是因为装修起来花钱少的缘故,不过,甲55号的沙发很舒服,适合大家在一起漫谈星座,看手相得用打火机照着看,几轮红酒下去,大家惊奇地发现,在坐扎堆儿的十几个人竟全是水系星座,不是双鱼就是天蝎,不是天蝎就是巨蟹,就这么一个不着边际的共同点也能让大家感到分外亲切,果丹兴奋地站起来,摇头晃脑地端着一杯红酒大叫:“快快快,浪一浪,大家浪一浪!”

一个长得像是老道姑的王牌男娱记也跟着扇风点火:“对对对,乱起来乱起来!”

老颓一听,一把便把一个被他叫做“未婚妻”的姑娘搂在怀里,两人一起奋力当众撒娇,嘴里的口号是:“抱抱!抱抱!”

走走把手伸进大庆的衣服里面,一把抱住大庆,大庆一看抱不着别的姑娘了,气馁地抱怨:“别吸我的才华!你又吸我的才华,把我的才华都他妈吸光了!”

一个属猪的体育记者,伸手在一位美女作家的大腿上边撮边说:“其实你不懂我的心,咱不是爱风尘,却被前缘误,三级片里我最爱看李丽珍,蜜桃成熟时,那时候李丽珍的脸像天使。”

“我知道那个写过《蜘蛛女之吻》的作家写过一本书叫《天使的逼》。”通过自由联想,大庆搭了他一句,有文化啊。

建成听了,从沙发里坐直,笑眯眯地竖起中指,冲着一姑娘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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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芸两条腿搭在我腿上,扭动身体,跟着大家瞎起哄,我和她碰了一杯后问她:“什么时候咱俩暗中来往?”

“行啊。”

“要不现在就到洗手间里去试试吧。”

“恶心!”她打了我一巴掌,然后转过脸问我,“从哪里试起?”

“当然是床上啦——我可不想找一刘胡兰,你也不会想混一太监吧?”

“当然啦。”

“不过我性欲特强,你觉你行吗?”

“我行吗?我还要问你呢?”

大庆在旁边把袖子一挽,大叫:“行啊行啊,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打一炮就能见分晓。”说罢,抓了两个薯条,沾了沾蕃茄酱塞进嘴里。

我一听,情绪立刻高涨:“对,大庆说的对!”

“你用不着捋胳膊挽袖子的——就按你说的办吧。”王芸浪声浪气地说,“等你媳妇一回来,就全没戏了。”

“不可能!”我豪气顿生,“咱伺机坚持啊。”

“只弄得大腿乱踢,被翻红浪,只见那小娘子酥胸半露,欲仙欲死,骚声浪语,不绝于耳。”建成就快唱出来了。

“哎,”我不放心地回过身,“我问你王芸,就你那两下,三天一次你办得到吗?”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一年一百次,一次按半小时算,一年里花五十个小时跟我打*炮,你办得到吗?”

“不能少于一百小时。”她低声而斩钉截铁地回答。

“这样呀——看来我得试着吃点什么啦。”

王芸笑了:“我希望你不要冒着少活十年的危险。”

“我希望,要是我实在不争气,你就堤内损失堤外补。”

“你刚才是不是一直在跟我说大话呀,怎么退得这么快?”

“我没说大话,只是老了,战斗力不行了。”

“真的?”

“别担心,我会见机行房事的,再怎么着,比起一般人来,我的性经验也算丰富吧。”

“我只要你精液丰富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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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会就在污言秽语中接着进行,王芸跑吧台上吃比萨去了,一会儿,她摇摇摆摆地又凑过来,用肩膀撞撞我说:“哎,作家,我认真地问你,刚才你跟我吹牛说——”

“我没吹牛。”

“那我问你,你性经验丰富到什么地步?”

“先说你吧——你呢?”

“我——没你想的那么稚嫩。”

“男朋友几个?”

“你先跟我说,什么叫男朋友?”

“就是上过床的那一种。”

“三五七个吧。”

“噢——还行。”

“该你了。”

“不算带避孕套儿的,有那么十来个吧。”

“全加一起呢?”

“是个惊人的数字,说出来你该报警了。”

“得了吧——中年男人就喜欢性炫耀,这期的《时尚》看没看?”

“没看!上面的稿子都是我们帮人凑出来的,有什么可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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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伙的时候,她坐到我身边,我凑近她,再次问:“咱们什么时候开始暗地里来往?”

“一会儿我就有时间。”

“一会儿?”

“你是不是想再拖一阵子?”她问。

“我?我不想。”

“那去我那还是你那儿?”

“看你的方便。”

“我怎么着都行。”

“要是去你那儿——哎,我说,要是,要是我正勤奋着,不会有个人冲出来替你喊停吧?”我试探。

“不会。”

“就去你那儿吧。”

“那你一会儿送我,要一直送到床上去,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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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着车,送她回家,穿过一条条街道,城市里的每一个街道都被照亮,但那暗淡的灯光只是令人感到冬天的寒冷,车内开着热风,王芸抽着烟,点燃时翻着眼睛看我一眼,没头没脑地对我说:“我不是因为紧张。”

“我也不紧张,打*炮测试谁怵啊。”

“不怵你油腔滑调的?”

“我不是叫你放松放松嘛。”

“我?我用不着。”

“那太好了。”

“你不要先热热身,我给你半个钟头够吗?时间再长我怕我睡着了。”

“谢谢你好心,像我这种能征惯战的老兵,只要你信号枪一响,有什么困难我不能克服?”

“好吧,是骡子是马——”

“话糙理不糙,是不是?”

“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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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也不困难,我是说,我们一切顺利,不仅顺利,简直就是成功,王芸一上来就摆出正确姿式,并且一直到完成也没出过差错,事后她弯着略带笑意的眼晴对我说:“你怎么姿式那么单调?”

“鸡蛋里挑骨头是不是?我告诉你,什么时候咱们穷得拍A片的时候,我再展示更丰富的,放心,我会把所有的规定动作做完的,七十二式,其中有二十二式你得把脚尖指向房顶儿,偷着练去吧,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故意做出一副吃惊的神情:“你——就你这样的,最多混到第二式,观众就会吐完离场——不会有什么疑问的。”

“我认为,反思之后,你也许会沉痛地发现,离场的事儿一定和你有关系。”

“纸巾——纸巾——”她向我伸出手,“在你那边儿呢。”

我把纸巾递过去,她接过来,擦了几下自己的小腹,顺手把纸巾团成一团儿,握到手里,一跃而起,说:“我先去洗个澡,你有三十分钟准备下一次,现在你自由活动吧。”

她端着肩膀闪身出了门,不一会儿,我听到洗手间“哗哗”的水响,我点燃一支烟,抽到水声消失,我站起来,走到洗手间门边,向里张望,只见她正披着浴巾冲我笑。

“你笑什么。”

“及格。”她说。

“你满分。”我说。

“别那么酸行不行?还老枪呢——”她把浴巾撩起,对我晃一晃胯部,歪着头,得意洋洋地与我擦肩而过,听到她大声地对我说,“我一点也没满足,你瞧着办吧。”

“从下次起,我看我得悄悄吃点什么了。”听我这么说,她吃吃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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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躺在一起时,她仰面朝天,大发感慨:“大冬天的,两个人睡就是踏实,一个人睡是太惨了。”

我搂着她,陷入一种昏昏然的状态,这是第几个姑娘?这种感觉怎么如此地熟悉?露水情的果实,温存又新鲜,手扣在她的**上,就像摸着一块新出炉的小圆面包,连话也懒得说,真是令人满足。

“哎,我问你,是不是这一次就完了?”她忽然用肩膀顶我一下,小心翼翼地发问,语气已软下来,“你们男人都是这样吗?”

“走着瞧吧,你要想听我胡乱发誓,可没那么容易。”

“自我保护!”她再一次撞我一下。

“你觉得如何?”我问。

“比没有强吧。”她说。

“挺低调啊。”我笑了。

“反正你也得逞了,后面的事儿,就由不得我了。”她叹了口气,作为怨妇腔儿的一种衬托。

“别那么悲观,我新鲜劲儿还没过呢。”

“哟,瞧你说的,就跟多有把握似的,自大狂啊你?”

“别挑事儿别挑事儿,睡觉。”

“我就是问问你。”

“约定一下如何?”

“什么约定?”

“在一起的时候,别说以后,别怀孕,别说钱。”

她歪着头想了想,笑了:“说你自我保护,你就是自我保护,一定是叫人伤害得够呛,笨蛋!”

“你这叫不懂装懂,胡猜乱想。”

“希望你带头遵守你的约定,我呢,以你为榜样。”

我抱紧她,准备睡去。

“哎,我说,”她动了动身体,“你这三条儿真是血的教训啊,是从《婚姻法》里抄下来的吗?”

“我国的《婚姻法》可没有这种远见。”

“我刚才想了想,我以前的问题就出在这三条儿上,够会总结的你。”

“会吧?”

“佩服。”

“多谢。”

“你夜里会硬吗?”

“怎么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怕。”她再次吃吃笑了起来。

我按了按她的**,她笑得更厉害了。

“你笑什么?”

“我特想对你说一句脏话。”

“什么话?”

“是骡子是马——”她笑得缩成一团儿。

“看来,我把你溜得挺开心的。”我总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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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真正开心的是我,在冬天阴沉的天空下,在划过城市的冷嗖嗖的风中,我全心全意地沉浸在一种没心没肺的乐趣当中,从一个姑娘身边,转战到另一个姑娘身边,被色*情冲昏了头脑,色*情这东西就是这样,追求的不是更好,而是新鲜与丰富,有了王芸做对比,我甚至觉得袁晓晨也在色*情方面更具吸引力,从而使我干劲倍增,冬夜给我带来不是寂寞与冷清,而是热闹与温暖,即使是见不到太阳的日子,我都觉得懒散而满足。

我和王芸约定的信号是一个手机短信息,只发一个英文字母M,代表想念,发两个M,代表想念外加想见面,发两个MM外加一个F,代表想做*爱,后面的数字代表时间,地点不是我家就是她家,她单住一套二居室,我在她那里,见到不少男人使用的东西,我后来得知,她有一个鸡肋男友,同样是个白领,同样频繁出差在外,过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半同居的生活,而她现在主持着一档白天的财经节目,一个月只工作一星期,其余时间大概是闲得一塌糊涂,有时候,我打开电视,津津有味地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就会哑然失笑,因为脑海里闪过的全是她不正经的样子。

事实上,王芸很难表现出不正经的样子,她今年三十岁,长得一脸正气,大眼睛与人对视起来又直又愣,个子只有一米六十,说话字正腔圆,却只是用于主持节目,在我听来,像是外语,只是在两片上眼皮各有一片红晕,像是化了妆,叫人连猜带看地以为她可能会沾点桃花运,但我却是她第一次意外的桃花运,她很善解人意,甚至有点婆婆妈妈,是个标准的巨蟹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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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领工作十分有规律,掌握好他们的节奏轻而易举,因此,我与王芸几乎未遇任何阻碍,往来自由而安全,约会过几次以后,王芸断言,这样下去,极易发展成老情儿,看得出来,她也十分满意,精神振奋,夜里聚会时豪迈地喝酒,却极少喝醉,我们还骗过许多朋友,一天夜里,我们从酒吧出来,分头走,我先一步到达,停好车,却看到送她回家的一位杂志编辑半醉不醉地与她拉拉扯扯,非要去她家上厕所,被她坚决拒绝,只好跑到不远的墙角方便,然后又去纠缠她,却吃了一记耳光,最后只好灰溜溜地离去,不禁乐出了声,一种优越的感觉令我兴奋不已,恨不得当场认定自己是一个情圣,直到我见到她后,发现她话里话外也与我持同样观点,认为自己对男人极具吸引力,这才一下子断定自己那感觉不过是虚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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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芸对我说,以前她主持过一档都市男女节目,发现一条小规律,那就是,女人捕捉起男人来,一般都是超水平发挥,相反,男人这方面就只能凭借实力,极少有女人不往高处走的,而男人基本都是普遍意义上的梦想家,所谓正派女人,无非就是自信心差的女人,因而选择较为稳妥的方式来建立男女关系,事实上,女人比男人更受不了拒绝,如果拒绝了一个女人,那么便会招致深不可测的恨意,诸如此类,事实上,只要谈到男人女人,她就能讲出一套又一套的大妈道理,并且,对于自己的每一条道理都能找到一个实例加以证明。

我时常听着王芸的大妈道理入睡,尽管那些道理重复而无新意,奇怪的是,她对于男人的理解,令我对她产生一种感激之情,这种情感不只限于我一人,我简直是站在男性的立场上来感激她,在她眼里,所有男人都是些长不大的孩子,而需要照顾与鼓励,他们因对女人的好奇与梦想而在人世间做艰苦的努力,而女人不管自己认为在追求什么,事实上眼睛里只有男人的钱包与诺言,依王芸之见,两性间的忠诚就建立在好奇、梦想、钱包与诺言之上,可以想见,这种忠诚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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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方面,女人可圈可点,但对于男女关系,却个个感觉准得离谱儿,谁要是相信自己在这方面的秘密能瞒过女人,那他一定是失去理智了。一天夜里,袁晓晨加班结束后,赶来参加我们的聚会,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王芸,当时我与王芸都尽量表现得自然,中间瞎闹的时候,王芸还故意假装开玩笑,坐到我腿上,可惜在半夜回家的路上,袁晓晨笑嘻嘻地对我说:“我觉得王芸对你有意思。”

尽管她说得正确无误,我不得不立刻打击她一下:“别胡说了!怎么可能?”

“我都看出来了。”

“我又不是傻瓜,我怎么看不出来?”

“你就是傻瓜,我出去溜一弯儿,就能顺手把你卖了——你就傻到这种程度,我告诉你,像这种中年妇女,你倒是可以安慰一下,比她再年轻一个月的就不行了。”

“人家只比你大五岁,你怎么说人家中年妇女?”

“哟,下次我装醉叫她一声奶奶,你看她答应不答应?叫她中年妇女那是对她客气,想骚还崩着,装什么呀装!眼睛老往你脸上看,一副不自然的样子,估计是性生活没保障。”

我真想回一句:“她性生活跟你一样有保障,还不是都靠我。”但我硬是把这句对我不利的话咽下去了,我说过,我已人到中年,下坡路走起来十分顺利,像什么撒谎之类的东西完全是不学自会,不幸的是,在这方面,我的真实水平很低下,我不得不承认,我很蠢笨,三下两下就被袁晓晨识破了,起因竟是我和王芸约的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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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和袁晓晨在床上将要睡着的时候,手机传来“嘀”的一声,袁晓晨在黑暗中毫不犹豫地拿起来看了一眼,然后问我:“MM是什么意思?”

“乱码儿吧。”我警惕地回答。

“你才乱码儿呢。”她说道,“你给人回一电话,问问这乱码是谁?以前我也见过,好几次了。”

“明天吧。”

我们接着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