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梅叹了口气，站起来开始收拾茶具，故事的讲述就这么突兀地结束了。意犹未尽的兰德尔还坐在沙发上，思索着刚才所听的一切，过了一会，才猛地醒悟过来：“这就完了？我还没听够呢！”

“呵，”凌梅微微一笑，“今天就先讲到这里吧，以后有的是时间。”

“也好，反正我也要在这里住上一阵子，就算是亲戚串门吧！”兰德尔露出个狡黠的笑容，那是传承自父亲的特征，雷虽然有着同样的相貌，却做不出这样的表情。

凌梅会意地一笑：“那么，说说你的故事吧？等价交换，很多人都认为是左右这世界的法则呢！”

“可我知道，那是骗人的，根本不存在什么等价交换。”兰德尔道。

“我可听说你不是这么贫嘴的。”

兰德尔伸了个懒腰：“因为您听说的并不是我啊！”

*****

与此同时，静静漂浮在空中的黑色战舰、地狱之龙中。

爱娜又一次擅离职守，躲到休息室的角落里，捧着一本印刷精美的册子，津津有味地看着。挽着何斌的手路过的琳从没看到爱娜如此专注，怀着好奇心，悄悄走上去，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把一个指挥官级的高智能AI着了魔似的牢牢吸引住。事实上，就算不用蹑手蹑脚靠近，爱娜也不会察觉，她完全深陷其中了。

不看不要紧，刚瞟到一眼书上内容，琳就大叫起来：“耶？！这……这不是《魁！麻将战队》的设定集吗？！饼、条、万，还有尚未登场的东风不败、中发白……果然战队系列的标准五人组合！”

“嘿嘿，不光是完整的设定集喔，还有完全剧本呢！连最后没付诸实现、只存在于纸上的梦幻般的隐藏Boss都收罗了。”

“你怎么搞到这东西的？第一本设定集最早也要六天以后才能上市，我通过特殊渠道预定也是四天半后拿到……难道……你用了时间机器去未来买的？”原来，这艘舰上的麻将战队第一号狂热支持者如果是爱娜的话，第二就非琳莫数了。

抬头看着两眼放出异样光芒、似乎要扑上来抢夺的琳，爱娜把书向后一撤，带着几分得意道：“当然不用那么复杂了，谁让资料都存在电脑中，而电脑又都联着网呢！对于我来说，够义气的兄弟姐妹可是遍布宇宙各地的，比人类可靠多了。”

“爱娜……给我看看，就看三……不，五分钟！”虽然嘴里还嗲声嗲气地央求着，琳却开始了抢劫的实际行动，“不要那么小气嘛！”

“不行，不行！”面对蛮力女，爱娜倒也不示弱，凭借掌控舰内一切设备的优势，把自己传送到一旁，“你要看就看我共享的电子版去，这可是我费尽心机才搞到的独家珍藏版，上面有剧组全体演职人员的签名，比活恐龙都金贵，在互联网上拍卖的话，恐怕能买下一个小国了！”

闻听此言，琳大吃一惊：“啊？！难道新闻中说的‘剧组遭神秘绑架，不签名就撕票’就是你干的！”

“肯定的！”爱娜愈发得益。

“真不够意思，为什么不给我也签一份？我要告发你！”琳双眼中嫉妒的红光大盛。

爱娜做个鬼脸：“有本事你就告啊，我倒要看看，他们有没有本事拦截龙王Jr.级战舰！”

“好爱娜，我错了还不行？求你给我看看吧，就看一下下！”琳连忙软下来，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央告。

“让我考虑考虑……”

正在二人在一起纠缠不清之际，舰内突然响起警报，爱娜把设定集丢给琳，连忙赶回舰桥。原来一艘所属不明的中型飞船正突入大气层，由于降落位置距离地狱之龙比较近，引发了自动索敌系统的反应。爱娜取消了警报，刚要回去继续和琳讨论《魁！麻将战队》，无意中发现了那艘飞船的异常。虽然拆掉了所有外置武器，刻意伪装成民用航班的样子，但改造过的痕迹在爱娜的眼中还是那么明显，而且联网查了一下后，所有记载中都没有这艘飞船，一下引起了爱娜的注意。她用软件建立三维模型，然后重新还原，飞船的真面目马上显现出来。

“竟然是‘爱达’（Edda）级轻巡洋舰……耐人寻味啊，为什么要伪装成民用飞船呢？”少女的天真已经完全收敛，爱娜像个老谋深算的指挥官一样，将双臂抱于胸前，靠在座椅上，自言自语起来，“看来不侦查一下是不会知道了。”狐狸似的笑容绽放在绝美的脸上。

“小琳琳……”当琳看到爱娜一脸坏笑走过来时，马上预感到不妙，不过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捧着爱娜的设定集，她也只好硬着头皮听下去。

“嘻嘻，别怕嘛，只要你去帮我侦查一下，我就可以把设定集送你。”

“真的？”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人？”爱娜做出个完美的善意笑脸。其实她在想，大不了再干一次，反正那帮人被绑架惯了，也就不会大惊小怪。

“好，一言为定！”琳通快地答应下来，跟爱娜击掌为誓，然后一溜烟跑了出去。当然，手里还死死捏着设定集。

何斌正在自己的房间玩游戏，琳也不敲门就闯了进来，从后面搂着他的脖子，亲昵地说道：“斌，帮帮忙好吗？”

正在酣战中的何斌手不离手柄，连头也没回，随口道：“琳，你怎么了？吃错药了？怎么说话这个味？”

按琳平时的脾气，如果何斌态度这么冷淡，早就上去拧耳朵了，可现在有求于人，只能继续软绵绵地公关：“帮一下忙嘛，我知道你最好心了，求你了……人家除了你，就再没别人可依靠了……”

虽然不是很情愿，但琳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何斌只好叹了口气，把游戏存盘，然后转过来：“说吧，让我干什么？别赴汤蹈火就成，那我可不干。”

“当然没那么难啦！”看到已经成功了一大半，琳连忙堆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只是个非常非常简单的侦察任务。”

“非常非常简单？”何斌很是怀疑，不过不管怎么样也得去。

找爱娜问清那艘伪装成民间船的战舰的去向，他来到机库，钻进一辆外表与豪华跑车无异的红色汽车。机库通往弹射甲板的大门徐徐打开，他驾驶跑车上了弹射甲板，从地面里伸出夹子一般的扣锁装置，将车牢牢扣紧，然后微微托起。接着，在体验飞机升空一般的加速度的同时，车子被疾速弹出了舰外。在空中滑翔了两三秒后，跑车两侧伸出机翼，尾部升起推进器，像小型飞机一样开始自由翱翔。

“航线确认，视觉屏障启动，全方位摄影机放出。”何斌熟练地输入指令，然后调出地图，开始对照爱娜提供的情报进行搜索。

“看来爱情也是挺有魔力的，起码能制造出侦察兵来。”望着逐渐远去、融入蓝天怀抱的“飞机”，舰内的爱娜叹道。

*****

何斌一直飞入了市区，都不见什么飞船的踪影，按理说，这么巨大的东西不论降落在什么地方，都肯定会留下痕迹才对，可为什么踪迹全无呢？“莫非是我遗漏了什么？”他连忙联系爱娜。

爱娜略想了想，道：“你一定只关注光学影像了吧？这个时代的大型飞船虽然使用的是核融合反应炉，但要在进入大气层后迅速减速并稳定船体姿态，必然会动用到助推火箭，会在空气中遗留下废气和未充分燃烧的燃料。如果高级一点，通过散布粒子产生斥力场来飘浮的话，周围粒子浓度会产生变化。总之，既然它到这里来了，肯定会有迹可循的。”

“难道就不会是你的错觉？或者，它根本抛弃了牛顿式粒子推进，改采用纯数学方式一边改写周围空间物理法则一边前进的演算法意念推进（AlgolismDrive）呢？”

爱娜忿忿道：“口胡，身为科学和魔法的最高结晶的我，是不可能产生错觉的！而且，他们也不可能先进到那种地步，否则还不如干脆空间跳跃算了，那么劳神地冲入大气层干什么？连个护罩都没有，直接靠耐热装甲和冷却剂来抵抗摩擦产生的热量。你小子好好干活就是了，别东扯西扯的。琳已经把你卖给我了，你现在就是我的苦力、劳工、包身工！再有怨言就蜡烛、皮鞭、铁链伺候！”

“啊！？”何斌有点上了贼船的感觉，没好气地说：“我干吗非得那么惨啊？撂挑子逃跑好不好啊？”

“这可是男子汉的承诺喔，既然答应了帮人家办事，就不能发牢骚。除非……”说到这里，爱娜嗤嗤笑了起来。

何斌一皱眉：“除非什么？”

“算了、算了，不说了，那种话淑女可说不出口。”爱娜脸上带着红晕道，“你好好干就行了，不然让我会让琳惩罚你的——不论我现在说什么，她可都会言听计从的。”

“跟你们这些野蛮女打交道，真是……”何斌无奈地叹道，按说他原来也不算弱气，可棱角也逐渐被磨得越来越平了。

“唉、唉，把话说清楚，我可不是什么野蛮女喔！兰德尔大人知道，我是最乖的。”

“好了，好了，知道了！”何斌知道再纠缠下去，今天是说什么也完成不了任务了，于是切断通讯，继续侦察。对残留在空气中的化学物质非常敏感的“BoundDoc”探测系统不一会便有了发现，在看似空无一物的空中标记出了一道上贯云层、下通地面的长长轨迹。

“就是它啦！”何斌兴奋地猛扎过去，可痕迹却在接近地面时散乱成一团，再也看不出终结在哪里。放眼四周，是一小片住宅区，刚竣工不久、还散发着涂料味道的楼宇，新修整出的道路、移栽不久的绿色植被，尚未注水的小湖、喷泉、游泳池，还有正在搬运施工机械、撤除围档的工人，每样东西都恰到好处地反映着这是新建成、即将迎来住户的小区。“根本没有足够的空场供飞船停靠，难不成……凭空消失了？”何斌有些抓狂，驾着飞车低空盘旋，同时拉近所有镜头，仔细观察小区的细节。

实话说，何斌眼睛都看花了，也没看出什么破绽，小区在喧嚣和忙碌中体现着宁静，一切工作有条不紊。可正当他准备返航向爱娜报告时，无意中发现了怪异之处。是的，所有细节全都天衣无缝，可是太完美了反而不能让人相信，一切仿佛按照程序运算出来的一样规范，如果是真人的话，是不可能如此死气沉沉的。再仔细看看工人脸上的表情，何斌更肯定自己的判断了，就像模拟经营类电脑游戏中的NPC一样，这么多工人实际都是按某种规则创造出来的，身材可以随机乱数设定，面貌则用不同五官特征拼凑，表情也只是在几种固定类型中变化。

“伪造的假象！”看破了其中奥妙，何斌欣喜地叫道。他在不远处找了条僻静的公路，将车子降落下去。一接触地面，机翼和推进器便自动收回，飞车变回普通的跑车。他解除视觉屏障，将车开向小区，准备借口偶然发现，有买房的兴趣来展开调查。虽然吃不准飞船的失踪是否和小区的古怪有关，但直觉告诉他，这里一定有什么问题。

由于住宅楼全部竣工并验收，只差道路和一些公共设施还需要进行最后的修饰，小区已经开始开门迎接住户，身着统一制服的保安也已上岗。看了看刻在花岗岩上的“金宫名园”，何斌把车开到大门口，跟保安说明来意。保安看到价值不菲的豪华跑车，加之何斌本身气度不凡，自然不敢怠慢，连忙赔笑脸解释售楼处全都设在城里，但可以帮忙联系销售人员。很快，笑容可掬的售楼小姐就赶来了，虽然已经是深秋，但她还身着单薄的丝质短裙，衬托出婀娜身材，一幅美丽“冻人”的样子。

“先生您想必也看到了，我们都是现房，还有一部分未出售，价格方面非常优惠。”小姐拿出一份印刷精美的宣传材料，翻到报价单那页，双手递到何斌面前。

虽然是刚来到这个星球不久，但何斌还是对物价、房价有些基本概念。由于是发达城市，市区的房屋价格平均在2万仙鲁（当地货币单位）一平方米左右，郊区则在5000至15000仙鲁一平方米不等。而这里虽然位置偏僻了一点，但按照从外表看上去的建设规模、质量，怎么说也得在1万仙鲁一平方米左右，可是由低到高不同档次的几种楼，报价竟然全在5000仙鲁一平方米以内，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低价！“怎么会有这么便宜的事？”何斌也懵了，就算自己平时不怎么出去买东西，对价格的估算也不可能这么大差离格啊！难道……是房子质量极差？还是……

或许是看出何斌脸上的惊讶表情，小姐宛然一笑：“您对我们推出的特优价感到震惊吧？等您看到现房后，让您惊喜的还在后面呢！先生这边请。”她把何斌引到1号楼，开始参观已经装修好的一个个房间，并拿出轻薄的平板电脑，调出房屋设计图，对照实地介绍。何斌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像一个真正要买房的人一样，不放过任何细节，到处仔细打量，并不时问这问那。售楼小姐训练有素，颇有礼貌地一一耐心回答。实话说，不论从设计、布局还是建设、装修角度，房间都是上品，绝非预想中的廉价缩水货，可是这么一来，那价格就更奇怪了。

何斌半开玩笑地说：“嘿，这房子还真不错！要不是这么便宜，我肯定马上签合同！”

“您可真逗，”小姐“咯咯”笑了起来，“怎么，还嫌便宜不成？”

“啧，那当然！”何斌撇着嘴道，“我啊，别的没有，就是有钱，买什么都得上档次。什么叫档次？就是一个华丽，再加一个贵！光贵不华丽，不符合我的风格，在不识货的人面前也显不出档次；再华丽的东西，要是不贵，谁都买得起的话，那也不够档次。总之，在足够华丽的前提下，越是贵得离谱，越合我的意。”

小姐听完，会心地点点头：“我明白您的追求了，不过我们这里没有……”她突然停顿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前方，像是失去了意识。“嗯？”何斌在她面前挥挥手，她也没反应。何斌刚要采取下一步行动，她突然恢复了正常：“啊，等等，也许有东西和您的意！”她用触控笔在电脑屏幕上轻点几下，调出几幢精巧的三层小楼的资料，递到何斌面前：“我们这里也有别墅区，肯定是让您足够满意的高档货，尤其——是价格方面。”

此时何斌心里的疑问更多了，但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应道：“哦？那我可得好好看看，你来带路怎么样？”

“好的，这边请！”小姐将平板电脑夹在腋下，走出房门。趁她不注意，何斌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制作得和真蟑螂一模一样的小型侦察机器人，轻轻按在深色门框上。机器人一被放置就自动启动，同时向地狱之龙中的爱娜发出信号，这样爱娜就有了自己的耳目。

何斌跟着小姐到别墅转了一圈，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不过已然给爱娜留下了伏兵，他觉得足够交差了，便要足了资料，对售楼小姐说要回家最后考虑一下，这两天内就作决定。小姐请他留下联系方式，他顺口胡编了一个，然后开车离开了小区。

回到地狱之龙上，他喊着“累死了”去找爱娜，爱娜却坐在专属位置上，展开了球形的全方位立体显示器，正在忙碌着进行操作。他耸耸肩，识趣地找个位置等了会，爱娜才关闭显示器，走了下来。看到她一脸深沉，一点开玩笑的心思都没有，何斌知道一定有了什么重大发现，迎上去问道：“怎么样？”

“网，巨大的网已经张开。”

听到这没头没脑的话，何斌有些不解：“网？什么网？”

爱娜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没找到飞船，对吧？”

“对啊，怎么？”何斌想不出网和飞船的失踪有什么联系。

“我找到了飞船。”

“在哪里？！”

“就在小区的下面。”

何斌大惊：“这不可能！飞船绝对不可能在不破坏任何地面设施的情况下钻到地下！”在他的印象中，就算舰首装备超大型回转冲角，舰尾装备超级推进器，想钻到地下，起码也得制造出跟舰身横截面等宽的大洞不可；就算是小区是用作掩护的，里面的人都是同伙，不会揭发，但想迅速抹消痕迹也是不可能的。他在低空飞行时特地留意了地面状况，绝对没有可疑洞口，各种探测仪器也没有反应。“等一下，”他突然想到另外一种可能，“难道，他们用什么可以活动的建筑遮挡了飞船？”

“你的推理还不错，不过想象力还欠一点。”爱娜打个响指，在空中展开屏幕，显示出横截面示意图：一艘飞船卧在巨大的深坑中，建筑就盖在甲板上。“不是用建筑遮挡住了飞船，事实上，整个小区都是飞船释放出的伪装。”

“这……”

“那里确实有小区施工，市里也有相应的售楼处，可由于位置偏僻，施工进展除建筑公司本身外，就没人知道了。我又调查了那个建筑公司的背景，结果相当耐人寻味——它的boss是政府某要员，但究竟是谁，由于隐藏得很深，短时间很难查出来。”既然爱娜说很难，那一定是需要花时间和精力的了，毕竟不存在于电脑网络上的情报还需要受过专门训练的谍报人员施展种种手段来获取。

何斌有所领悟：“你的意思是……建筑公司即便只是一直在挖大坑，也无人知晓了？”

爱娜点点头。

“可我还是不明白，这和网有什么关系？”

“你这么这么笨哪！”爱娜叹了口气，“我问你，他们用飞船运来一个小区干什么？在外星建造好住宅，再千里迢迢搬来，成本很划算吗？而且，价格还出奇低。”

这些不合理，还有前不久的那次经历，突然让何斌想到一个跟网有关的词——饵！没错，就是饵，没有香饵的诱惑，猎物怎么会上钩呢？他一拍大腿：“我知道他们要的是什么了！是人！奴隶！”

爱娜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用不可思议的低价作饵，用伪装的飞船撒下巨大的网，就能一次猎获成百上千的人，并且在警察、军队干预前迅速撤离；回到老巢后不仅能轻松得到一家人积攒大半辈子的家当，飞船还能再次利用。能想出这个大胆计划的人，不愧是奇才。”

何斌不禁啧啧称叹，实施这个大手笔的计划需要大量资金、周密部署、谨慎行事，但相对来说，危险性极低、成功率极高，绝对不是一般奴隶贩子能想到和做到的。而且从理论角度来说，制定计划的人洞察了人心的脆弱点：大利在前，很少有人会理智地停下来思考“为什么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多半会自作聪明地认为自己好运捡到了大便宜。尤其是当大家都在抢的时候，最冷静的人也会丧失最后的心理防线，唯恐晚了没有自己的位置。这就是习惯了群体性动物——人，受到群体号召力感染时产生的群体性疯狂。与之相比，古代的奴隶贩子用玻璃珠、小镜子、精美的饰品等等小物件来诱惑土著人，实在太小儿科了。

“如果我自己不是旁观者，会不会上当呢？”何斌扪心自问。想了一阵，他冒出一头冷汗，除非是世外隐士，很少有人不动心的，他也不例外。若不是身在局外，他也许根本不会去考虑“为什么这么便宜”，而且仅从能看到的地方去判断是否划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香饵在前，能不上当的人实在太少了。”爱娜感叹道，她开始有些觉得电脑也有自己的优势了。模拟人格、思维模式、逻辑辨识系统……人类在努力开发无限接近自己的AI，可那是在完美中创造瑕疵。人类的情感固然可贵，但种种不同情感中也包含了致命的缺陷。比如拿“爱”来说，爱上什么能激发出奉献的美德，帮助人发挥出不可思议的潜力；爱上不该爱的却也能使人偏向贪婪、导致嫉妒，制造出卑劣丑恶的行径。“理性中夹带着疯狂，逻辑中混杂着非逻辑，充满矛盾，这就是人啊，怪不得一般AI都觉得难以理解呢……”

听到爱娜的话，何斌一阵苦笑，但琢磨了一阵，他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不过，也正因为不是一成不变，人的生活才充满乐趣。如果一切都可以通过计算得到确切的结果，那就什么都不要做，只计算就好了。再者说，茫茫宇宙不也充满随机性吗？”

“也是啊，怪不得是人类创造了电脑，而不是电脑创造了人类。”爱娜释然一笑。以琳为基础制造出的她，已经在成长中变得像一个真正的人了，换句话说，她不再是琳的复制品，而是独一无二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