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水手的罗曼史
作者:作家水上漂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606

付涛,出生于广东省一个贫困的小山村。付涛和邻家女孩马丽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上初中时,付涛因和马丽拍拖,成绩一落千丈,初中毕业后就辍学了。见异思迁的马丽,后来和新男友牛庆私奔去了华人云集的温哥华,这使得付涛曾一度滑向精神崩溃的边缘。失恋是一件痛苦的事情,那种面临山崩地裂的痛苦是刻骨铭心的。马丽走后,付涛的心跟随灵魂出窍,只留下一个空洞的壳,活着犹如行尸走肉。付涛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在中国人眼里外国的月亮始终是圆的?而马丽仅仅为了一时的虚荣就枪毙初恋另觅新欢,试问爱情与虚荣孰轻孰重……付涛的心里装满了一万个为什么。付涛决心将这些问号装进行囊,踏上漫长而艰难的人生之旅。

付涛的父亲付江曾是一名远洋船员,退休后分到一个内招名额。那时,年幼的付涛还在读书,父亲理所当然地将这个名额给了付涛的哥哥付海。付海于是顺理成章地成为父亲的接班人,做了一名远洋水手。哥哥付海原本只有初中文化,但经过这些年的闯荡,长了不少见识——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当然,哥哥也会不可避免地和付涛谈起异国风情,更不可或缺地聊及美丽的温哥华。望着哥哥那副眉飞色舞的神气样,付涛艳羡不已。付涛开始觉得做水手也不错,至少可以周游列国,见多识广,说不准还能在温哥华邂逅令他魂牵梦萦的马丽。付涛的想法极其天真而幼稚。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个天真幼稚的想法,使得付涛一夜之间萌生出做水手的念头。这个念头越来越清晰、明朗,萦绕心头,驱之不散,挥之不去,直至扎根于心底,坚如磬石。有一天,付涛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哥哥,没想到竟然得到了哥哥的支持,但支持归支持,哥哥毕竟只是一个小水手,他爱莫能助。

付涛万万没有想到,哥哥竟然用自己的生命成全了他的“水手梦”。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哥哥付海的儿子付洋呱呱坠地这一天,付海所在的“胜利号”货轮在期里兰卡某港遭到猛虎游击队的狂轰滥炸,最后沉没了。除3名船员及时跳海逃生幸免于难外,其余30多名船员全部遇难。付涛的哥哥付海,是其中的遇难者之一。噩耗传来,年迈的父亲仰天长啸,欲哭无泪:“老子跑了一辈子船,都平平安安,没想到我的儿哇……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哪辈子作的孽哟……”说罢,一头栽倒在地,走了。后经医生诊断,父亲因为怒火攻心引发脑溢油而猝死。付洋的生日,成了他爸爸和爷爷的祭日。一连串的不幸暴风骤雨般袭来,将这个原本幸福的家庭毁于一旦。

按照公司当时的规定,船员因公牺牲后,船员所在的公司应当承担起遇难船员家属的赡养工作。为遇难船员家属定期发放生活补贴,这是公司以前遗留下的老规矩,没想到也会被某个丧尽天良的“缺德鬼”提上议事日程,成为重点研究课题。最终的研究结果可想而知,公司想甩掉这个沉重的包袱,必然要做出一些损人利己的事情来。有人提议:让付涛和他嫂子结为夫妻,同时安排付涛在公司的船上做水手,日后的所有赡养工作就理所当然地被推到付涛身上来。当然,这一切都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进合同里。一旦付涛签了字,合同就开始生效,公司也就彻底甩掉了这个大包袱。

明知这是一个骗局,付涛还是违心在合同上签了字。因为那个无耻协议,付涛终于在人们的簇拥下和嫂子进了洞房。对于每一对新婚男女来说,烛房花烛夜是那样的神圣而美好,因为在这一夜男女双方都将以最快的速度告别曾经身为“处男”或“处*女”的辉煌历史。然而,付涛这块干柴,在遇上嫂子那把烈火时,并没有燃起预料中的熊熊火焰。虽说人死不能复生,但付涛还是难以接受眼前残酷的现实。因为心情不好,付涛喝得酩酊大醉,之后就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凌晨两点钟,闹洞房的人相继散去,屋子里只剩下一对孤男寡女。嫂子坐在付涛身旁,陪着两支流泪的红蜡烛伤心难过。朦胧中,付涛听见嫂子在嘤嘤抽泣,但酒精的麻醉令他四肢酥软,一动不想动。

那一夜,对于付涛和嫂子来说,是苍白的——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白纸上没有留下一字一句。那时的付涛刚满21岁,痴呆懵懂,对于男女之间事情一知半解。尽管嫂子只比他大两岁,且秀外慧中,但付涛的心里已经被初恋女友马丽装得满满当当,自然也就容不下别人。

日子,一天天,在指缝间静静地流淌。一转眼,付涛和嫂子在若即若离中度过了一整年。白天,嫂子去学校上课,付涛就留在家里买菜做饭忙家务;而在晚上,付涛是付涛,嫂子是嫂子,他们永远只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他们的身体从来没有重叠过。女人天生敏感,男人的心思终究逃不过女人的眼睛。嫂子深知自己难以走进付涛的心,心想强扭的瓜不甜,索性对付涛说:我们分手吧。付涛先是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决绝地点了点头。望着付涛点头时那副绝情的样子,嫂子再一次泣不成声。那时候,懵懂无知的付涛不懂得揣摩女人的心理。面对双眼红肿的嫂子,付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也许女人天生就爱哭哩。

当新的一年踏着春的节拍翩翩舞来,付涛生平第一次走出了贫困的小山村,开始了他的处*女航。这一年对于付涛来说,是他一生中的转折点,因为他不仅如愿见到了波澜壮阔的大海,而且饱览了世界各地的名胜古迹,领略到异国他乡的风土人情,最重要的是他第一次靠自己勤劳的双手淘足了人生的第一桶金。这年冬天,付涛衣锦还乡。不久,他便用跑船赚来的钱在家乡的小县城买了一套住房。接着,他又谈了几次恋爱,但每次都以失败而告终。

为人父母者见付涛长相寒碜,干脆一口回绝。那些心直口快之人还道出了回绝的理由:“赖蛤蟆想吃天鹅肉,简直是痴心妄想!”还有一些轻口薄舌之人一听说付涛离过婚,马上毫不掩饰地拉长了脸庞,像是付涛欠了他八百吊大钱一样。最后,他们还不忘用俏皮话挖苦一番:“我女儿还是个黄花闺女哩!”言外之意,处*女就得配处男。

天下做父母的谁不想招个貌似潘安的乘龙快婿?这种心情倒还可以理解。但是,硬要将处男和处*女扯在一起,纳入择偶标准,付涛实在难以接受。问题在于:处*女可以通过处*女膜来签定,处男又该通过什么手段来验明真身呢?再说,在如今这个假货泛滥的年代,处*女膜也同样可以伪造,据说一些大城市的医院都明码标价:每块处*女膜60元钱。

“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封建思想还如此严重,黄花闺女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比结过婚的女人多一层窗户纸嘛!其实,我还是处男哩!”付涛在心里愤愤不平地骂开了。

对于“付涛贵为处男”一说,别人都免不了要质疑一番:“付涛,你可不要乱开玩笑!昧着良心说谎是要遭报应的!大家有目共睹,你和你嫂子入过洞房,就像干柴遇上烈火,呼啦一下就点着了。嘿嘿……”别人一边用讥讽的目光笼罩着他,一边朝他不着边际地诡笑着,笑得付涛浑身不自在,脸跟着青一阵紫一阵。

付涛认识的第一个对象是一个暴发户家的千金。女孩对他说:“我爱你,但是我不爱你的职业。”付涛开玩笑说:“我跑船也只是为了讨生活,既然你能养我,以后我也就不必再跑船了!”女孩杏眼圆睁,报以一脸轻蔑的表情:“你一个大男人,还想吃软饭?”面对女孩的冷嘲热讽,付涛窝火憋气,羞愧难当,心想这样的女人不要也罢,即使娶到手,也未必是一种福气。于是,他识趣地走开了。

付涛的第二个对象是护士。身为白衣天使的她只因讲了一句与她身份不相称的话,付涛便头也不回的走远了。俩人相识不久的一个晚上,付涛陪女孩在医院值夜班。当时有个9岁的小男孩头部遭受重创,危在旦夕,需立即做开颅手术。付涛将女孩送进手术室后,就寸步不离地守候在门口,为那个受伤的小男孩暗暗祈祷。大约一个小时后,女孩愁眉苦脸地推着小男孩的尸体走出手术室,白大褂上还染红了鲜血。付涛忙问病人情况如何,女孩便指指身上的血迹发起牢骚,说幸好病人死得及时,否则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小男孩的母亲得知小男孩死亡的噩耗后,以头抢地,哭得死去活来。后来,付涛听说那个死去的小男孩是自己的远房亲戚。每当回想起女孩当晚所说的那句话,付涛就头晕眼花,恶心难受。在付涛看来,和一个没有爱心的人结合,是一件违背道德良心的事情。就这样,付涛果断枪毙了这份垂手可得的爱情。和女孩分手后,付涛竟意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解脱。

付涛的第三个对象是下岗工人。那个工作没有着落的女孩对付涛说:“虽然我还没有来得及爱上你,但我总觉得你的职业还不错,你能让我一辈子衣食无忧吗……”女孩答应嫁给付涛,纯粹只是为了换取一张长期饭票。这样的女孩显然也不适合他。

之后,别人又替付涛介绍了许多对象,但都因方方面面的原因无果而终。眼看感情方面毫无进展,付涛只好一心一意扑在事业上。就这样,付涛一鼓作气,接连又跑了5条船,然后倾其所有,在县城的繁华地段买下了两个门面房。

又是一年冬天,付涛远航归来,遇见了一位漂亮的白衣天使红杏,爱情终于有了转机。细细算来,红杏是付涛的第十八任女朋友。

和许多船员一样,付涛找对象时优先考虑两种职业女性——护士和教师。听老船员们说相,护士仁爱善良,教师为人师表,均对下一代的健康成长有好处。如果你本人身体欠佳,又不希望下一代成为和你一样的东亚病夫,最好找一个懂得护理的护士做老婆;假如你自身学习不好,又不希望下一代和你一样成绩糟糕,不妨找一个教子有方的教师做老婆。在付涛看来,健康远比学习重要。于是,付涛毫不犹豫地接纳了做护士的红杏。

红杏美丽大方,身材苗条,简直就是和付涛的初恋情人马丽一个模子刻的。因为红杏的出现,付涛眼前为之一亮,冰封的情感随之慢慢融化。感情的事情说怪不怪,向来没有道理可讲,更没有规则可循。缘分到来之前,一切努力纯属白费。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红杏是一条自愿上钩的美人鱼,付涛没有浪费一丁点鱼饵。为了这一天,付涛付出了极其漫长而艰辛的等待。曾经在情场屡战屡败的付涛,屡败屡战,直到而立而年依旧孑然一身。然而,就在付涛深感“山重水尽”的绝望之余,忽然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正所谓: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栅处。

一朵仙葩,最终还是要落在付涛这泡肥沃的“牛粪”上。上天如此眷爱付涛,令他受宠若惊,并且三番两次感动涕零。当红杏亲口答应嫁给付涛的那一刻,付涛兴奋得手舞足蹈,飘飘欲仙。说到底,这毕竟是一种自我陶醉,清醒之后还得面对现实。付涛看过黄梅戏电影《天仙配》,明白董永的艳遇注定只能出现在荧屏上,一旦出现在现实当中,就不得不令人怀疑这七仙女是真是假——她或许是《西游记》里的妖精,化身仙女,想吃付涛这块“唐僧肉”;抑或是泰国的人妖,想和中国男人配种……付涛想着想着,觉得这更像是一个圈套。付涛就好像是生活在战乱时期的一个穷人,整天梦想着天上掉馅饼,等到有一天天上果真掉下一块馅饼时,他又怀疑这馅饼是糖衣炮弹,望而生畏。

犹豫,完全源于付涛的不自信。有道是:金配金,银配银,火凤凰配鹿麒麟。付涛明白自己根本配不上红杏,迟早要成为别人的笑柄。其实,要怪也只能怪红杏上错花轿嫁错郎。本来,感情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根本不必理会什么门当户对。可付涛的脑子就是转不过这个弯。人的思想一旦钻进了死胡同,重重顾虑就会接踵而至。付涛正是犯下了这样的大忌。付涛曾不止一次地问自己:红杏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红杏是不是在感情方面受过伤害?红杏需要的也许只是一个依靠而已!红杏一定不是处*女了……

付涛猜得没错,红杏果然不是处*女了。这年头,打着灯笼也很难找到一个真正的处*女,处*女得从娃娃抓起。红杏不是处*女,可付涛还是一个处男,付涛觉得自己吃了哑巴亏。但是,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付涛也只好吃回哑巴亏了。付涛最终还是急不可待地打开了红杏的身体,红杏也就名正言顺地成为了付涛的女人。

认识红杏之前,付涛打了30年光棍。欲望在他心中堆积如山,汇聚成河。贪婪的付涛一次次向红杏发起进攻,而红杏也乐此不疲,花样更是层出不穷。看上去,红杏似乎很了解男人的需要。陶醉在温柔乡里的付涛,除了觉得红杏温柔贤慧并且对之心存感激外,就再也没有往深处多想。付涛觉得女人在床上的表现也不能说明什么。对于男人来说,最理想的情人标准是:人前君子,床上淫娃。红杏在床上的出色表现,无形中恰到好处地迎合了付涛的胃口。

新婚燕尔,俩人沐浴着爱的光辉,享受着性的滋润,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然而,一个人不可能永远地昂首面向阳光,当你转身低头的瞬间将会看到痛苦的阴影。自古有云:“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身为远洋船员的付涛最终要走向他的人生舞台——大海,而红杏又将在别离中饱受相思的炼狱之苦。虽说红杏嫁了一个会挣钱的丈夫,但她毕竟是在守活寡。比起光荣地守死寡,绝望地守活寡似乎更加令人感到窒息和痛苦。在这样一个现代版的牛郎织女家庭中,爱情是虚拟的,婚姻是虚设的,光阴是虚度的……

只要是人,都有七情六欲。在现代社会中,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早已失去了原本旺盛的生命力和吸引力。现实中的爱情是赤裸裸的,一旦离开了性,就如同鱼儿离开了水,鸟儿离开了天空,花儿离开了四季,最终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面临衰竭和死亡。

人们常说:男不娶演员,女不嫁海员;好女不嫁水上漂。旨在奉劝女人要为自己的幸福着想,在婚姻方面慎重选择,尤其不能嫁给海员。时移俗易,人们的爱情观和幸福观也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当今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大多数女人宁愿选择和一个穷酸丈夫长相厮守,也不愿选择与一个相对富裕的海员两地相思。就连红杏的姨妈都不无遗憾地说:“嫁给海员,衣食住行倒是不用愁,只可惜荒了家里这亩‘地’!”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这样的话听得多了,红杏的思想难免有些动摇。想当年,追在红杏屁股后面的男人不下一个排,论相貌,论才华,哪一个也不比付涛逊色,可她偏偏鬼使神差地接纳了身为远洋船员的付涛。这本来就是一个错误的选择。站在人生的分水岭,含冤受屈的红杏觉得该为这个不可原谅的错误平反了。

本来嘛,婚姻就是一座靠物质和精神共同支撑的殿堂。物质是地基,精神是大梁。地基不牢固,自然不能永久地扛住大梁,婚姻的大厦必然要毁于一旦;地基再牢固,但如果没有大梁,也就无法遮风挡雨,婚姻的大厦迟早也会坍塌于无形之中。这样看来,物质和精神就好比是连体的孪生姊妹,谁也离不开谁。

寂莫难耐的红杏,在欲望的边缘苦苦挣扎着。当寂寞的痛苦超越她承载的极限,红杏出墙的悲剧也就在所难免。

其实,这样的悲剧在船员身上屡见不鲜。很久以前,付涛就曾听老船员们讲过许多关于绿帽子的故事:话说一名远洋船员,在船上工作了一年多,体内的能量像山洪一样蓄势待发。其实,他也很想提前打电话回家,将自己公休的喜讯告诉家中的她,但又害怕打草惊蛇,令红杏出墙的悲剧迟迟不能收场。于是,选择在深更半夜悄悄摸回家。永不期待的悲剧终于上演了。就在他推开家门的瞬间,门缝里冷不丁滚出两段赤裸裸的肉体,一段紧紧地压在另一段上面,在他的眼皮底下不停地蠕动。待他看清其中一段熟悉的肉体曾被自己压过无数次,他就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了。他二话不说,拿起早已准备好的水手刀,砍掉其中一段,“救”出了另一段。一时的冲动,竟招来了杀身之祸。当他被押上刑场的那一刻,他的女人坦白交待了一切罪行。原来,那顶绿帽子已经在他头上扣了十年之久,而他竟全然不觉。直到这时,他才后悔当初不该在公休前打电话回家,致使野男人一次次在电话铃的警告下逃之夭夭,而那顶早该失去风光的绿帽子也因此稳如泰山地扣在了他的头上。

付涛原以为大家寂寞无聊,才会无中生有,编出这些荤故事逗笑取乐。于是,说归说,听归听。付涛从来也只把这个故事当作耳边风,根本没往心里去。付涛原以为绿帽子的悲剧离自己很遥远,想不到转瞬就来到身边,速度之快,几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令人来不及闪躲。直到自己被卷进悲剧的旋涡,付涛才真正体会到“无风不起浪”的深深内涵。

当初,付涛娶红杏的时候,就曾有人为红杏打抱不平,咬牙切齿地说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付涛对这些长舌之人又爱又恨,爱的是他们实话实说,是黑白分明的真理派;恨的是他们口无遮拦,自由的言论时常给人带来一种永不期待的伤痛。付涛承认自己是牛拉下的“米田共”,但是竭力否认牛粪与鲜花门不当户不对。试想:如果没有肥沃的牛粪当土壤,鲜花又怎能开得千娇百媚?不过,大多数人嫉恨归嫉恨,但还是言不由衷地夸付涛有福气,讨了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坯子做老婆。

然而,时过境迁。事实证明:牛粪再肥,也终归不能成为鲜花的归宿。鲜花是有钱人手中的玩物,注定要在经历短暂的灿烂之后走向凋零,最终碾落成泥化作尘。美丽的女人好比一只花瓶,根本经不起风吹雨打,当风暴来临时,她就不得不支离破碎地收场。

红杏走后,付涛将自己锁在那幢空荡荡的房子里,抱着枕头哭了整整三天三夜。想不到,男人脆弱的时候比女人还“女人”,就正如女人狠心的时候,比男人还“男人”。但是,男人毕竟是男人,抹干泪水,男人也就不再是女人。

就在红杏走后的第四天,付涛抹干了最后一滴眼泪,意外发现这天的阳光格外灿烂。付涛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重重吐出,仿佛刹那间将所有的痛苦和忧伤全都排出了体外。付涛果断地拿起电话,打通了红杏的传呼。红杏知道付涛是为离婚的事情而来,于是很快回了电话,俩人约好在法院门口见面。协议离婚的手续办得极其顺利。付涛在由红杏草拟的离婚协议上签完字,却并不清楚协议书上究竟写了些什么。

从法院出来时,付涛被红杏叫住了。尽管红杏虚情假意,但是出于礼节,付涛还是故作大方地回敬了一些祝福的话语。没办法!这年头,做人难,难做人。付涛不得不试着戴上虚伪的面具,说着一些言不由衷的话语。

分手的时候,红杏又问:“做不成夫妻,以后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吗?”“不知道!”付涛嘴上含含糊糊,但心里分明有一个非常肯定的答案。在付涛看来,自古华山一条道,男人和女人可以从朋友走向夫妻,但绝不可能由夫妻改作朋友。总之一句话,做不成夫妻,就只能做陌路人甚至是仇人。

诚然,拥有是一种幸福。殊不知,放弃更是一种美德。如其痛苦地拴在一起,贪婪地吮吸直至榨干最后一滴爱的汁液,不如放下自私和屈辱的思想包袱,让爱飞向更广阔的天空。相爱本是一种缘分,既然缘份已尽,不如好聚好散。或许,这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结婚七周年,谓之“铜婚”,又称“七年之痒”,是婚姻中一道难以逾越的坎。付涛终于被绊倒在这道坎上,再也无力爬起来。七年的婚姻,犹如一场噩梦,在他睁开双眼的刹那间走进了往日的记忆。这对于他来说,心痛是难免的,但也是暂时的;这更如一场赌局,他将所有的筹码都押了上去,注定要么一赢到底,要么一输尽光。在这场婚姻的赌局中,他最终输掉了颜面,输掉了自信,也输掉了所有的财产。

对于财产分割问题,付涛曾经想得过于天真。按理说,如果婚前男女双方都没有在公证处进行财产登记,那么俩人在婚前和婚后创造的一切财产均属于夫妻双方的共同财产,离婚时理当一分为二。然而,这份由红杏单方面拟定的财产分割协议,明显有悖常规常理,有失公平公正。都怪付涛一时粗心大意,胡乱签字,致使对方有机可乘。离婚协议暨财产分割协议上,付涛所有的家产都被罗列得一清二楚,其中一套住房和两套门面房归红杏,存款归付涛,而房产的价值要比存款的数目多出上百倍。原来,这一切都是红杏精心设计的圈套,只等着付涛往里面跳,然后她就坐收渔人之利。哑巴吃黄连,苦在心里。付涛又一次吃了哑巴亏,但他又只好认了。

赌场的游戏规则是:愿赌服输。付涛最终实践了自己的诺言,在规定的期限交出了房屋的钥匙。从此,这套本该属于付涛的房子投进了别人的怀抱。人一旦被截断了后路,脚步就只能往前走。付涛犹如一条丧家之犬,被命运牵着鼻子走,心不甘情不愿却又无可奈何。付涛径直下到楼底,不经意间再次回眸身后那扇熟悉的窗台。紧闭的窗帘仿佛一块幕布。就在那块幕布后面的舞台上,曾经上演过无数出漏*点戏。然而,时过境迁,如今剧中的男主角已换作他人。望着男女主角时而重叠时而扭曲缠缠绵绵卿卿我我的身影,付涛的屈辱和伤痛再次浮出记忆的水面。在冲动和仇恨面前,理智竟然又出人意料地占据了上风。付涛仿佛听见了自己和自己的对话:“这一切与你何干?”“是的,和我何干!”付涛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痰,然后提起行李,箭步如飞,再也没有回头。

当不再圣洁的红杏再次披上圣洁的婚纱,付涛收到了一封并不圣洁的请柬。也许是巧合,也许是上天的有意安排,这时远处的街上飘来一阵熟悉的旋律:“因为明天我将成为别人的新娘,让我最后一次想你……”付涛觉得这样荒诞得近乎失真的爱情宣言,其实应该被收集在阿拉伯民间故事集《天方夜谭》里。付涛在心里苦笑着,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骚货”,随手将请柬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然后从上面狠狠地踩了过去,心里隐约涌起一阵快感。

接下来的日子里,付涛想了很多很多。付涛想起自己的不幸,又由此联想到其他船员的不幸,于是觉得这世界不幸的人到处都是,而自己算是这些不幸的人中比较幸运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