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

这是一个关于承诺的故事。

２

让人感动的东西有两种，一种是我们没有的，一种是我们失去的。

小学课本教我们做人要诚实、讲信用，所以我从小就立志做个诚实的、讲信用的人。有一次我打破班里的玻璃窗，老师问这是谁做的，我兴奋地举起双手回答，说是我干的，暗里期待着老师的表扬，结果脸上结结实实地捱了两巴掌，星星月亮全被打出来了，两耳嗡嗡直响，比我期待的表扬声响亮得多。

初中时看《三言两拍》，原意是把它当黄书看的，意外地发现古人非常守信用，记得一个故事说的是朋友俩约好某日相聚，后来其中一个意外身亡，但他的鬼魂还是及时赶来赴约。即使是李甲之流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说卖老婆就卖老婆，绝不反悔绝无二价……

现在我看到越来越多的人把说话当放屁，响过之后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好不容易看到有人说话算数的但说的又是瞎话，譬如说张三借给李四五块钱，第二天李四把钱还给张三，说哥们，这是你昨天借我的四块钱……

在我们这个时代，人履行承诺是一件稀罕事，于是我把这任务交给悟空。猴子是毕竟是我们祖先，祖先的遗训我们比较容易接受。悟空坚守着一个一万年的承诺，希望他人付出能感动一些人，我不敢奢望凭一个故事就能找回我们失去的，只要让一些人知道我们失去了什么，那已经足够了。

３

裂风最后还是死了。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句话说的不是事实，只是大多数人的意愿。譬如我们向往“人长久”，但我们知道人是不能长久的，所以就在“人长久”前面加上“但愿”二字。人想到的和最后得到的往往是两码事，如果人想得到什么就得到什么，后果肯定是世界大乱。人的意愿就像做梦，明知道不可能却甘愿沉醉其中。

裂风的死不是因为他该死，而是因为很多人希望他死，所以他必须服从多数人的意愿，所以他必须死。

我一向认为生命的终结不能代表罪恶的终止，徐克的《东方不败》里说：有人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同样，有人就有罪恶，有人就有战争，如果杀几个人能解决问题，那么地球所有人都不配活了。

《西游记》里的悟空杀戳太重，棍下亡魂无数，但不管他杀了多少人斩多少妖，几千年后依然大量存在着那些人和那些妖。所以我想我们需要另一个悟空，他能打，但没那么能杀。

４

这是一部历史。一万年前和一万年后的美人鱼，一万年前和一万年后的龙宫，一万年前和一万年后的亚特兰提斯，一万年前和一万年后的人和事……

高二那年我选读历史。我的历史大多是从课外书上学来的，所以学得很野，然而考试考的是公式历史，课本里说什么人怎么样什么事代表什么就是什么人怎么样什么事代表什么，我的特色历史不幸沦为“特屎”历史，即使我的历史全班最好但历史考试最好的那那个人绝对不是全班历史最好的我。

以前人们常说“时间是女人最大的敌人”，这是一句标准废话。时间是一切的敌人。再硬的岩石几万年后照样会烂掉。

喜欢历史是因为它是世上最强大的力量，它能湮没一切辉煌和嚣张，谁也逃不掉。

“八戒，”悟空问，“你说这世界上有没有永远不变的东西？”

猪八戒想了想，然后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说：“北斗星。北斗星永远都是呆在那个位置的。”

“永远吗？如果某一天宇宙毁灭了，北斗星还会在原来的地方吗？”

“靠，你这叫蛮不讲理！”

“事实上是有这种可能啊！”

“……”

5

这个故事写到美人鱼，幸运的是我没写爱情，避免了落入俗套。

自《大话西游》起，改写西游的人前仆后继，各种版本的西游横空出世，但千篇一律写的都是爱情，于是“西游”给人的感觉如同“琼瑶”一般。唐僧师徒除了四只脚走路和白龙马之外，其他人都成了情圣。我觉得这样做很大程度上违背了吴老先生的意愿，所以前面我说“改写西游的人前仆后继”是不准确的，应该是“强*奸西游的人前仆后继”才对。

人是感情丰富的动物，如今人的爱情越出了人的圈子，走向动物，有人爱上猴子，有人爱上猪，这是十分不公平的，至少对猴子和猪不公平。

这是一个爱情泛滥的年代。我发誓不写爱情，正因为不写爱情我才能发掘到写爱情的人永远发现不了的东西。也许在别人不写爱情的时候我会回过头来写，但我想我这辈子都等不到那天了，虽然我还很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