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美丽的
作者:备忘录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2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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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事总是不能尽如人意,悟空尽可能快的赶回子规镇,然而终是晚了。死火山方圆十里尘土漫天浓烟滚滚,火山灰像秋雾似的遮天蔽日弥漫了半个世界。

猪八戒紧张地安排着子规镇居民撤离县衙大楼,可这些人在连串惊险的刺激下失去了理智,明明好好的活着却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或者快要死了,猪八戒没放弃他们他们反倒先放弃了自己。有的人吓得不懂得逃生了,懂得逃生的人又慌手乱脚不知该如何逃生。小武大武早之前就领人造了一批木伐竹舟,现在刚好派上用场,可是人心一乱犹如房屋坏掉了顶梁柱,形势瞬间土崩瓦解不可收拾,有人争着上船有人死命不敢上船,闹了大半天还没一个人乘木伐离开,反而有好些人争着抢着一头栽进漫漫洪水里再也没起来,猪八戒东奔西跑喊破了嗓门也不起丁点作用,他意识到形势彻底失控,可又不甘心到了这田地才说放弃,毕竟撑了那么久,看着大楼附近水域大片的水兽尸体,猪八戒仰天长叹:你们教我怎么救你们啊!

大地剧烈颠簸一下,一道通红如火的熔岩由死火山的火山口中狂喷而起,仿佛怪物吐出的舌头一飙上天,然后像烟花似的爆开,沿火山四周滑坡倾泻而下,俨如海中怒涛。

小武竹伐上已站了七八个人,猪八戒大吼,走!走得了一个是一个!小武脸青唇白双手发抖,接过楼上递下来的竹杆准备撑船,不料又有些吓得没了魂的人慌慌张张往竹伐下跳,竹伐一下失衡,所有人齐齐栽进水里。

猪八戒痛苦地闭上眼睛,熔岩源源不绝喷出,以洪水决堤之势一波波一浪浪压下山,瞬间抵达子规镇,浸入浑黄的浊水中,发出“兹兹”之声,熔岩很快将大水推向更远,并将其覆盖,方圆数里气温骤升,犹似盛夏。

小武跌进水里之后,出于求生的本能,奋力游近大楼,大武放下一根竹杆试图把他拉上来,恰恰大楼又被震了一下,大武一个踉跄栽了下去,猪八戒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脚,忻欣飞过来想帮忙……这时大楼却在熔岩的撞击和高温的双重压迫下断裂,错开巨型铁耙的支撑点,沿耙身两边倾倒。

猪八戒往下掉时看到那通红的熔岩上面正融化的水兽尸体,感觉到温度越来越高,好像身上的衣服已经烧着了,他还听到许多声音,无数在绝望和恐惧中撕心裂肺的人像飞蝗似的密密麻麻飘满了天空,纷纷下坠。

脑海闪过许多人的样子,忽然又一片空白,猪八戒轻轻叹了口气,迷迷糊糊的闭上眼睛,所有的坚持竟是如此疲惫,一切都不再重要了,由它越去越远了……

*

睁开眼睛之前猪八戒听到哭泣声,忽然想起当初在食城时纪悼一把火烧光整个森林的情形,那时忻欣的哭声与现在无异,猪八戒料到了一些事,长叹一声,睁开眼睛。看到茫茫灰色,大片大片的乌云仍在空中徘徊不去,闷雷如同一声声叹息由远而近。

他们现在在一个小山坡上,四周光秃秃的全是大小石头,寸草不生,猪八戒身体好几处被高温熔岩灼伤,幸亏皮粗肉厚起了防弹衣的作用,不算大碍,只是略感疼痛,也许更大原因是心痛大于身痛吧。

唐僧坐在不远处闭目念经,空前正经,如果没有之前的糟糕印象,猪八戒真以为遇上传说中百年难得一遇的圣僧了。

悟空坐在一块高高的大石头上,背对着猪八戒,似乎他留给人的永远是这个单薄孤独的背影,人们看了往往会联系到它的另一面是一张寂寞忧伤的脸,只有转过去看了才发现不是。猪八戒习惯了悟空脸上永远自信而柔和的微笑,这笑不管什么时候都能给人予莫大的勇气和力量。此刻悟空脸色淡如止水,有点灰,不知是感伤所致还是天上乌云的作用。忻欣坐在他肩膀上静静抽泣,悟空不发一语,默然望着遥远的东方。

猪八戒坐起来,还没想到该说什么悟空就头也不回地问:“醒了?”

“嗯。”猪八戒睨了一眼正襟端坐喃喃念经的唐僧,缓缓走到悟空身边。又是一个不能看到黄昏的黄昏,山坡周边寂静如夜,猪八戒每迈出一步都能听到鞋底磨擦石子的咯咯声。

“你看,”悟空指着远方说,“多美。”

那是子规镇的位置,现在一大片通红的火山熔岩,仿佛漫山遍野的秋枫,映红半边天际,夺目刺眼,确是很美,凄美,凄惨的美。

“为什么救我?”猪八戒漠然地问。

“为什么不救你?”悟空反问。

“为什么不救其他人?”

“你以为我想看着他们死吗?”

“你不是很有本事吗?!”猪八戒吼道。

悟空凄然一笑,“对不起,我不是万能。”

“对不起有屁用!死去的人能听到吗?活着的人听到有个屁用!!!”

“我——已经尽可能快的赶回……”

“赶回收尸吧。”猪八戒神经质般冷笑。

“……”悟空欲言又止,扭头看向远方。

“说话啊!”猪八戒像疯了。

忻欣抹去眼泪,大声尖叫:“别吵了——猪!!!”

悟空将捡回来的九齿钉耙扔到猪八戒面前,说:“我知道你撑下来不容易,然后不是所有坚持都能修成正果。功败垂成固然令人痛惜,但你已经尽力了,大家都尽力了。如果你觉得我要在这事上负责任的话,可以对我动手。”

猪八戒捡起铁耙,狐疑地问:“你不还手?”

“不还手。”

“真不还手?”

“真不还手。”

“我……靠,还是算了,要是你还手我还不死定了?”猪八戒垂头丧气拖着铁耙走开,“心里不痛快,想发泄一下找点安慰而已。你要是我你才会明白我是什么感受。对不起啊,猴子。”

悟空宽厚一笑,重新望向远处仿佛燃烧正旺的火海的火山熔岩,脸色复黯然下来。猪八戒不想面对那些不忍再看的画面,走到另一边,铁耙往地上一放,坐下去,呆呆仰望阴云相叠的天空。

唐僧在身边念经,喃喃声好像一只,哦不,是一群苍蝇飞进猪八戒的耳朵里,猪八戒不耐烦地说:“滚远点,吵死了!”

“可是我先在这坐的呀?!”唐僧说。

“就因为你先在这坐,现在才要滚远点。”

“啊?”

“你坐够了,轮到我了。”

“八戒你又吓我了。”

“我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了不起吗?”

“念经又了不起吗?”

“……”

沙僧屁颠颠地走上山坡,两手捧着一堆野果,大声道:“方圆几里不见人影,没法帮你们弄饭菜,将就点吃些野果吧。”

“你怎么在这?”猪八戒讶然。

沙僧眉毛一挑,“我怎么不在这?”

“猴子,”猪八戒望向悟空,悟空没回头,说:“他偷了水月洞天的天眼珠,我们找哪吒,得靠它。”

猪八戒不无讽刺地看着沙僧,道:“当官当到当小偷捞回老本行,高啊!”

“狗屎,你懂个鸟!”沙僧道,“我这是因公出差,回去就加官进爵。”

“哼,玉帝什么德性我比他妈还清楚。没给他一百几十万他不鸟你。官场这玩意,爬得愈高摔得愈痛。这都不懂!我看你呀,充其量也只是一辈子当小偷的料。回家耕田吧,学人家当官呢!”

“哈,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明白。”

“是葡萄是毒药迟早你会领教,就怕到时你想回头都没法回头了。”

“不管你怎么说!我现在的信念比布什出兵伊拉克还坚定。别说你一个人在我面前唱反调,就算是全球好几百万人游行示威我也不屑一顾。”

“……”猪八戒觉得没必要说下去,要是换了平时,即使说不过沙僧也可能跳起来用铁耙吓唬吓唬他挫挫他的锐气,但今天实在没心情。

沙僧自以为得势,嘿嘿笑了两声,把果子扔地上,自己拣了个又好又大的,咔咔大嚼起来。

天色已晚,景色愈趋浓黑,不一会就伸手不见五指,大家泡在这什么也看不见的空气里,静寂无语。初时沙僧还大咧咧说东道西,但没人和他搭话,渐觉无聊,而且看猪八戒脸色随着天色慢慢发黑,沙僧深知再聒噪下去必定没机会看明天太阳了,于是住嘴,躺在地上呼呼睡去。

忻欣终于止住哭泣,问悟空下一步怎么办,悟空笑笑,说大家都累了,先歇一晚,明早有明早的打算。

秋夜本来就清冷如水,又遇上满天阴云,凉风带着寒气嗖嗖往人衣领里钻。周围山上山下的动物早在火山爆发前逃往远方,漆黑得可以把欧洲人染成非洲人的夜色掺和着山坡下面树叶的沙沙响声和大风卷过大石缝隙里发出呼呼尖叫声。

悟空捡了些干柴上来,在一块背风石头下面生了一堆火,大家围着篝火嚼果子,默默无语,倒是睡得最死的沙僧偶尔说句“广东年年缺电政府夜夜通明”之类的梦话,无意打破这无声的尴尬。

悟空把上天庭和到水月洞天的事略作交待,猪八戒也简短的叙述了子规镇从山泥倾泻到最后失守的情况,但说到最后已含糊起来,最末长叹一声,说:“完了。”

“现在形势已开始失守,”悟空用树枝叉起一只苹果放到篝火上烤,“这火一烧起来,要灭就难了。”

猪八戒问:“你在担心什么?”

“你以为火山爆发是纯粹的自然现象?它沉睡了上万年,以水兽那丁点力量还不至于惊扰它的美梦。更可怕的事恐怕还在后头呢。”

“什么更可怕的事。”

“说不准,但我能感觉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现在还不是高潮。”

“我们继续西行吧。”忻欣垂下眼皮,“有些事我们不必去理会,也许更好。”

悟空一笑,“怎么这么想?”

“我发现……我们越干涉,死的人就越多。”

“错了,我们越不干涉,死的人才越多。只是你看不见而已。这像掩耳盗铃,骗得了自己的眼睛但改变不了事实。”

“我们一直做着许多事。”猪八戒道,“可是忽略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去做?好多事我们做了,最后却毫无意义,我越来越怀疑我们见义勇为的可取性。人家怎么看我们?我们在他们眼中是不是狗逮耗子多管闲事,是不是一群有力没脑老爱把屎往自己身上抹的傻B?!”

“也许吧。”悟空微笑,“但我从不坐乎别人怎么看我。我不负于人。”

“但我在乎,我老猪爱面子!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平衡我的心理?不如你告诉我吧。但,不必拿你的心态和我比,你是出世的,我是入世的,就思想境界而言,你我是两个世界的人。”

悟空定眼看着跳动的火苗,一时无语,唐僧却心不在焉地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上天赋予你超人的能力,你只能过超人的生活,做超人的事情。是鹰就翔于高空,是雀就戏于丛林。如果雄鹰戏于丛林,岂不辜负了造物主的一番苦心,也对不起自己那本事啊。”

猪八戒道:“那我宁愿自己是一只麻雀。”

唐僧淡淡地笑了,说:“你相信吗?如果你真是一只麻雀,那么你又会说你宁愿是只雄鹰了。不管是谁不管他处于什么位置,他都会羡慕别人所处的位置。富人吃好住好,但忙于交际应酬,身心疲惫,穷人吃不好住不好,但自由自在。然而富人往往会羡慕穷人,常常回忆自己发家致富前吃苦捱穷的时光;穷人更羡慕富人,他们常常幻想自己大富大贵大吃大喝的情景。可是当富人一旦变穷,穷人一旦变富,他们之前的想法又会变得截然相反。其实对任何人来说,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美的。不必羡慕别人,因为别人正在羡慕你。”

“……”猪八戒无语,大口大口嚼啃果子,坚决贯彻吃东西难看的方针。

“我一直觉得我们过得很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像其他人,他们所做的是该做的,而不是想做的。”悟空道,“至于忧愁苦闷,谁没有?扛一扛想一想就过,无谓抱怨太多。”

“切,道理谁不会说。”

“做也不难啊!只要你想。真的,很多事只要你换个角度换个想法,就看开了。活着不易,再计较那么多,还不把人累死?!”

“好,看开看开看开。”猪八戒深呼吸作陶然状,“啊!世界多么美好,空气多么清新——他妈的这苹果有虫!”

“……”

火苗愈来愈小,悟空又添了些柴,忻欣一直不说话,悟空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左翼,忻欣从深思中醒来,愣了一下,问什么事。悟空笑笑说没事。忻欣两眼发红,泪水不住在眼眶中打转,两只大眼睛格外晶莹透澈仿佛两个嵌进去的湖。她看了悟空等人一眼,别过脸去,双翼一振,飞走了。

“上哪啊?这么晚你一个人,小心让老虎把你强*奸了。”猪八戒说完便放肆的大笑,有点歇斯底里。

“让她一个人静静吧。”悟空话末完,忻欣已消失在火光能见范围之内。

猪八戒道:“她比我还想不开呢。”

“他跟你不同,”唐僧道,“她是纯粹的伤心,不存在抱怨。”

“你怎么知道?”

“我就知道啊。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你可以怀疑我不知道,但不能否认我不知道。因为你不知道我是真的知道还是真的不知道……”

“你睡吧。”猪八戒手刀往唐僧后脑来了一下,唐僧双眼一瞪,卟的一下倒地,昏了。

悟空当没看见,拨弄着篝火,道:“人心复杂,想事太多。精灵的思想比较纯粹,他们是单纯的,但也是快乐的。”

“……”

木柴在烈火中发出吡吡剥剥的响声。悟空很快便睡了过去。猪八戒躺在地上怎么也睡不着,他确是很累,可又确是睡不着,于是愈加痛苦。看着黑压压的天,不由得想起忠伯,想起大武小武,想起归县令,想起那一千多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不断的躺下,又不断的起来,一宿没合眼。

沙僧的鼻鼾声让人听了心烦,猪八戒往他身上踹一脚,沙僧翻了个身,伊呀牙语,又继续打呼,而且有变本加厉愈演愈烈之势,最后那声音简直可作防空警报用。

倏地,悟空一个鲤鱼打挺跳起,左脚顺势往火堆上扫过,劲风登时扑灭火苗,猪八戒愣着没反应过来,悟空再顺手一带,一颗石头由背后飞过来,正好砸在火堆上,灭了最后的火种。猪八戒以为悟空在梦游,刚想说话,悟空一手按住他的嘴巴,另一手食指竖到自己唇边,示意别说话。猪八戒会意,点头。悟空又捂住沙僧的嘴巴,降低他的鼻鼾声。

已是五更,天快亮了。空气中的黑色正一点点的被什么吞噬掉,可见度逐渐增强。此时却有一股强烈的气息像一座无形的山似的由空中直压下来,猪八戒几近窒息,好不容易抬头,却发现天空刚刚出现的那丁点亮光早被一片黑色取代,细看那好像一张巨大的翅膀,很快他就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因为一个巨大的黑影由上空飞掠而过,黑影翅膀一抖,整个山坡登时飞沙走石,猪八戒这么重的一个人平时连火车也未必能把他撼动半分,现在却差点被掀飞。

黑影越去越远,沙僧猛然醒来,挣扎着跳起,大口大口喘气,说你们干嘛,谋财害命啊!我快被你捂死了!

“那是什么东西?“猪八戒看着黑影在视线中消失,“比龙鹏还要大。”

悟空道:“龙。”

“龙???”

“不是我们东方的龙,是西域人眼中的龙。我们叫它‘夜魔’。”

“又是阴阳界的?怎么我不知道。”

“天界博物馆里没有,你当然不知道。”

“为什么没有?”

“不是没有,是他们不敢让人知道。你在天界呆那么久,难道没发现灵宵宝殿相对其他建筑而言显得特别的新?当年灭魔大战,三个夜魔攻陷天庭,如入无人之境,三万精锐天兵如同无物,灵宵宝殿毁于一旦。现在的灵宵宝殿是后来重建的。夜魔永远是天界的恶梦,每个知悉内情的人心里都有着一个阴影,能不提则不提。”

“你怎么知道?”

“我本不知道,但我师父知道,所以我也知道了。”

沙僧瞪大眼睛说:“怎么我听不懂你们说什么?!我乃平民百姓一等良民手无缚鸡之力,别老拿打打杀杀那些事吓唬我呀!”

“现在夜魔出现意味着什么?”猪八戒手心冒出冷汗。

“‘忘记历史的人注定重蹈覆彻’。我们现在不想管这事都不行了。”悟空指向正喷出大量熔岩的死火山,“阴阳界的缺口已经彻底打开了,接下来,谁也避不了。”

“也就是说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已经白费了?”

“有些事不是光靠一两个人就能撑起来的。没人配合孤军奋战通常没用,而等到有人配合的时候却是无力回天了。人总是痛了才知道错,而从不考虑错了会痛这回事。”

猪八戒道:“这样形势未尝不好,当官当神仙的一旦安逸就容易忘本,总得让他们吃吃苦头。”

“笑话,”沙僧道,“当我们当官的吃苦了,百姓就得更苦了。”

“你们?你才当几天官?你那官也叫官?奉旨下凡找个小毛孩,你是当官还是当保姆?!再说,当官的苦,百姓苦,当官的安逸,百姓还是苦,倒不如大家一起苦,那还能让人心理平衡一些。”

悟空见他俩又成了斗鸡,说:“说多无谓,言多有失,都住口了。把忻欣找回来,一起去西海。”

“为什么去西海?不找哪吒了?”沙僧道,“你说去就去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龙筋都拿回来了,要先救小白龙。再有是子规镇这附近一带已成了群魔出没之地,不适宜久留。至于哪吒,现在不急找,急也急不来,十五月圆夜天眼珠才能显灵,今天还是十三号。等。”

“那……那按你说的做。”

“不是很没面子了?”

“妈的,如果不按你说的做,我那是没脑子。”

“……”

“我去找忻欣吧。”唐僧道。

“你什么时候醒了?”悟空八戒沙僧都讶然。

“早醒了。”

猪八戒骂:“靠,你连个屁都不放,人不人鬼不鬼的不吭一声。”

“醒过来非得说话吗?难道刘德华每天早起都唱一首歌刘翔每日醒来都跑110米栏?”

“找人去吧,苍蝇。”猪八戒往唐僧屁股上踹一脚,唐僧拍拍屁股上的脚印喃喃道“八戒你又吓我了”就往山坡下跑。

遥远的东方天际已现出晨曦,光线开始驱逐半个地球上的黑暗,然而在别处不可一世的光到了子规镇一带却显得软弱无力,方圆几十里的天空积聚的灰云不断骚动,越积越厚越拧越紧,仿佛一个锅倒扣在头顶,光线不足以进来黑暗不轻易出去,能见度极底,阴沉沉黑压压的让人看了就想自杀或杀人。

唐僧很快在一片林子里找到了忻欣,忻欣正在惶恐地看着身边的一群眼睛,不对,应该是眼珠。成千上万只眼珠悬在空中,在忻欣身前身后上上下下形成了好几重包围圈,远远望过去密密麻麻的好像闹蝗灾时的飞蝗。

唐僧呆呆地看着,不慌不乱神色茫然,道:“啊!世上居然有这么多有眼无珠的人!”

“老和尚你别过来!”忻欣严重警告。

那些眼珠早发现了唐僧,但没撤消包围圈来对付他,因为林子深处又飞出了好几十万只眼珠,以包围忻欣的阵势困住了唐僧。唐僧把所有瞪得圆大的眼珠看了个遍,说:“你们瞎了好几辈子才换来今生的一只慧眼,然而你们却迷惘起来了。大概是眼睛欺骗了你们太多,所以即使有了慧眼,还是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吧。”

所有眼珠开始凭空转动,互相对视,唐僧笑了,“其实无论是凡眼还是慧眼,光靠眼睛是远远不够的。你们犯的错不是你们眼睛的错,而是你们自己的错。为什么你们有了慧眼依旧摆脱不了困惑?你们开错方抓错药了。”

空气似乎突然凝固,而后是上百万只眼珠四散飞走,以它们出现的速度消失,眨眼间林子里就剩忻欣唐僧两人。

“刚才你怎么不叫救命?”唐僧问。

忻欣松了口气,说:“因为我能感觉到它们没有恶意。”

走出林子往山坡走的时候,忻欣问:“它们是怎么回事?”

“他们前生跟我们身边许多人一样,常常抱怨自己有眼无珠,要么是进错学校要么是交错朋友要么是结错婚要么是找错工作,这错那错,错了一辈子。这些人转生时最大愿望是希望自己具有一只判断精确的慧眼,可笑的是,即使有了慧眼,他们还是看不清这世界。”

“那怎么样才能看清?”

“你说呢?”唐僧莫测一笑。

上了山坡与悟空他们会合。五人一起吃沙僧昨晚摘回来的野果,结果猪八戒吃一口吐一口,指着沙僧骂“我靠你这果子到底是树上摘的还是地下捡的。”沙僧说,两样都有,不过树上摘的我吃光了。

猪八戒嚷着要打野味回来吃结果跑遍了四周山林只找到几只野蘑菇还不知道有没有毒所以又扔了最后还是没吃上好的。

“启程了。”悟空按下云头。

忻欣问:“上哪?”

“西海。”

一行人到了西海海滩时已是中午时分,天上艳阳高照,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海风吹送,湛蓝的海蔚蓝的天,视野开阔一目千里,忻欣好久好久没见过这么舒服宜人的景了,不禁深深呼吸略带咸味的空气,陶然地说:“现在感觉就跟犯人放风一样。”

猪八戒哼哈道:“别那么陶醉。你想象一下有些人在海水里洗澡顺便拉一泡屎或撒一泡尿,你就不会有这感觉了。”

“……”

大伙下了西海龙宫,却惊异地发现龙宫仅仅剩下偌大的一片废墟,人却不见了,影子脚印都没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