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工开始奏乐，一段舒缓的序曲散板响起，散序并无拍，仅仅用乐器筝、磐、箫、笛相互交错弹奏。散序时，杨玉环虽还没有开始起舞，但看得出整个身体都已经做好了进入状态的准备了。即便如此，她仍然吸引得玄宗眼珠子都不转一下，看来杨玉环深谙以静制动之道，真是“此时不动胜舞动”啊

到得中序，节拍渐趋明晰，在这“拍序”开始之时，杨玉环即翩然起舞。

缓慢柔舒的拍子，悠然低昂的节奏，渐渐地却变得急促起来。在这音乐“入破”的过程中，杨玉环的舞姿也在随着音乐不断变换。

急节繁音之后，乐器长吹一声，音乐收住，而杨玉环的舞蹈，也恰恰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的停止而收住，分毫不差。

苏濛濛也忍不住要大声喝彩了。这音乐拍子有快有慢，有缓有急，而杨玉环的舞蹈也是有轻有重，有刚有柔。缓慢处如柳无力，如云欲生；急促处如流风回雪，跳珠撼玉。

也就是在这种急促的旋转和舞动中，杨玉环头上、身上的珠翠洒满一地。苏濛濛和杭玉对视一眼，竟有上前去拣拾珠翠的冲动。

恍惚中仿佛回到了过去比赛的时候，每当一场比赛结束，场地中必然是到处散落着水钻或羽毛等装饰物，都是由于舞者大幅度的动作和大范围的活动，而从舞者身上掉落的。

很多选手都习惯于在比赛结束后满场拣水钻。

水钻并不是特别值钱，他们捡回去以后也不见得还能往自己衣服上粘贴以重复使用。但，眼看明晃晃的水钻散落满地，他们还是会乐此不疲死盯地板四处搜寻。

现在这满地可扫的珠翠，可比水钻值钱多了，但杨玉环若无其事，看都没去看一眼。

玄宗一个劲儿捋着并不长的胡须，不住地赞叹：“太美了！此舞这般新颖雅丽，真是让朕赏心悦目啊！你果然冰雪聪明，很有过人之处！”

苏濛濛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对玄宗道：“皇上，这满地珠翠，可否——”

玄宗不等她说完，便道：“啊，是了，我竟忘了！来人，把这些珠翠扫出去！”随后又转头对杨玉环眉开眼笑：“朕再赏赐你金银珠宝，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赏赐你！”

这么好的珠翠就不要了？还好宫女太监们将这些珠翠扫出去以后还可以自行分配，各取所需，不然真是太浪费了！

玄宗似乎觉得只是自己的夸赞还不足以显示杨玉环的舞技，遂又问身旁的高力士和在一旁观看的苏濛濛、杭玉以及冯家三姐妹：“你们觉得如何，是不是大饱眼福啊？”

“是啊是啊！……”众人对杨玉环的霓裳羽衣舞好一顿夸赞和褒奖——

从玄宗处出来，苏濛濛和杭玉便直奔太华公主那里。

太华公主早已不耐烦地在房中转来转去了，一个劲儿对广宁公主道：“这个杭玉怎么还不来？怎么在父皇那边待这么长时间？”

一见得杭玉和苏濛濛进来，太华公主几乎是扑上前来的：“你们总算来了！来，赶紧开始教我们吧。”

随后她转向广宁公主，道：“妹妹，你和苏儿到西屋去跳吧，免得在一起学互相干扰。”

广宁公主纳闷道：“不是说你学男步我学女步么？那总归我和你也是要一起跳的啊！”

杭玉也赶紧道：“是啊是啊，还是一起跳吧，也方便教！”

“你闭嘴！”太华瞪了一眼杭玉，“我说分开跳就分开跳，总得要先各自学好各自的动作再一起跳的嘛！”

杭玉无话可说了。苏濛濛看了他俩一眼，淡淡道：“没关系，分开跳就分开跳呗。公主，我们去西屋吧！”

太华脸上这才有了笑意，叫道：“连翘，带公主去西屋！”

那个叫连翘的丫头进来，笑盈盈对两人道：“公主、苏姑娘，这边请！”

正穿过长长的走廊往西屋去，一个小丫头捧着一大叠衣服往这边过来：“连翘姐姐，这些衣裳都用香薰好了。”

“行，公主现在正在学跳舞，你别去打扰她，先送到我房中搁着吧！”

月光下，苏濛濛隐约觉得这捧衣服的小丫头有些眼熟，却一时没想起来她是谁，于是往她那边靠了两步，想看的更清楚些。

“啊？！怎么是你？！”那小丫头和她打了个照面之后，先叫出声来，手里的衣服也差点掉了下去。

“原来是你！”苏濛濛也惊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个小丫头，竟然是，当日庞鸿的四老婆——水云！

“你，你，你不是流放多少多少里地了么？怎么现在到了这皇宫了？”她虽记不住大唐那些什么罪流多远的判罚，但还是清楚地记得她已经被流放异乡了。

水云低头道：“是啊，是流放，但是因为我比三位姐姐年龄都小，进庞府的时间也很短，所以我被流放得比较近一些，就和那三位姐姐分开了，后来辗转几次，也不知道怎么就稀里糊涂地被送进宫当丫鬟了。”

“咳，这有什么奇怪的！”连翘插嘴道，“这宫中不知道有多少宫女是被罚没入宫的呢。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回头我来找你啊！”在连翘的催促下，苏濛濛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回头冲水云叫道，留下水云一个人捧着衣服怔忡不已。

等苏濛濛教完今天的内容，推门出来，见水云还站在门外。

“苏姐姐，我也想跟你学舞。”水云踌躇道。

“好啊好啊！”苏濛濛很爽快地答应了，“教你我当然非常愿意啦！难得在这里能碰上老朋友！”

正说着，却见走廊那头杭玉急匆匆地从太华公主的房间出来，紧随其后的是杯子摔碎的声音以及太华公主带着哭腔的呵斥声。

“公主你别这样！”杭玉一边往外走一边摇头。

哪知太华公主却追到门口道：“我要向父皇禀报，说你不好好教我跳舞！”

杭玉是又好气又好笑：“公主，明明是你不好好学，非要赖我不好好教。既然如此，我明天也就不过来了，免得公主怪罪！”

“你敢！”太华气急败坏，“你说，你哪里来的胆子，敢不把我太华公主放在眼里！”说着，竟一面哭哭啼啼一面不停跺脚。

杭玉一脸无奈：“那公主到底想要小的怎么样呢？我来教你跳舞，你要说我诸般不是，还不愿意学；我要不来吧，你又说我不把公主你放在眼里。杭玉现在是左右为难，不知该怎么做才能让公主满意了。”

“那很简单，你满足我提出的要求不就得了么？”太华抹了一把眼泪，转而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