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哪吒跟我说他要吃酱爆肚片、玫瑰鸭、西施舌、手撕包菜……把我扔进厨房后，他老人家就去了楼上修炼。果然很会摆谱，像是个做惯了高级神仙的。

可怜的狐狸精胡夭夭只得卑躬屈膝，忍辱负重，双眼含泪地躲在厨房，一边做饭，一边诅咒这无良的妖生。若是生而为仙，我也就没有必要忍受这只欺男霸女的神仙哪吒的压迫了，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可怜腰上伤还没有痊愈，心灵又受到了莫大的创伤，我真是觉得了无生趣。趴在窗口眼泪汪汪地看一看对面哥哥的房间，大门紧闭，心爱的哥哥不知去了哪里。自从哪吒那个讨厌鬼来了以后，我已经多久没有好好地偷看过哥哥了，想想真是让妖心酸。

就这样趴在窗口发了一会儿呆，直到脑袋上又被敲了一下，转过头，哪吒大仙一脸灰黑地站在我面前，毫不掩饰心中的不满。我扭头看看窗外，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天已经黑了。发呆的时候日子过得真快呀，我心中幽幽地感叹，低头，沉默，认命地把手里的包菜送到水池里清洗。这是哪吒的头，这是他的脸，我使劲揉着水池里的包菜，心里头恨恨地想。

“要是不想，我们就出去吃吧。”哪吒大仙瞧着水池里被我撕成碎片的包菜，喃喃道。

“那你请客！”天界法律规定，为了保证人间正常金融秩序，我们妖精不能随便变出大把的钱来，这也是为什么我明明能变成千万富翁，却仍坚持在公司打工的重要原因。当然，他们神仙可就不同了，神仙哥哥们都是有编制有工资的，这小子在天界身居高位，工作了这么多年，一定攒了不少钱。

满意地看着哪吒点头，我“呜啦——”一声扔掉包菜碎片，跳着上前挽住他的胳膊，笑嘻嘻地道：“那我们走吧。”

我早就看上了西街拐角处的那家西餐厅，装修得很有文化氛围，每次经过那里的时候，都让我不由自主地自惭形秽，觉得自己很渺小很粗俗，与人类有了一定的差距。事实上，在此之前，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比一般的人类还要那么高级一点点。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个会说英语，还读过MBA的妖精。

挽着帅哥哪吒的手臂，我大摇大摆地进了这间叫做“流水年华”的西餐厅。有人撑腰有人付钱的感觉真好，我享受着众多花痴女人嫉妒艳羡的眼神，昂首挺胸地选了靠窗的座位坐下。

这里并不是商业区，餐厅接待的大多是住在附近的白有钱人和慕名而来的饕餮之徒。托姑姑她老人家的福，我才有幸住在这片高档住宅区，否则，以我的那点微薄收入，即使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变点小钱，也会活得很困难。

可是今儿可不一样，我身边坐着的是哪吒，不仅长得倾国倾城，口袋里也很滋润。那个过来服务的侍应生是个小美女，个子不高，身材却玲珑，丰胸细腰，皮肤白皙，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好像要流出水来。

小美女笑得格外亲切，只不过，对象不是我，而是我对面的哪吒大仙。只可惜我们的哪吒大仙修为太高，对此等莺莺燕燕已经有了很强的抵抗力，连我等功力的狐狸精他都不屑一顾，更何况是个凡间小美女。

小美女见哪吒鸟都不鸟她一眼，很是委屈，撇撇小嘴，掏出笔来问道：“请问两位要点什么？”

“这个，荷香鸡扒饭，嗯，还有这个，牛柳饭，还有酱汁鱿鱼……”我絮絮叨叨地点了一大堆，小美女的眼睛都快掉下来了。

“小姐，请问你们几位？”小美女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瞥了她一眼，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的实力吗？想当初修炼的时候，我可有过一顿一头牛的历史记录。再说，我可是要不容易才有机会宰哪吒一顿，怎么能轻易地放过他。

好不容易说完，我看见小美女的单子上列了长长的一条。心满意足地把菜单还个她，小美女正要转身离开，又被哪吒叫住，“我还没点呢！”

然后，又是一条比我更长的单子。我看着小美女的表情，觉得她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再望着哪吒的目光，多了些复杂的东西。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偶像是个饭桶吧，我充分理解小美女的心思。

为了方便摆下那一批匪夷所思的食物，我们又另外换了张大桌子，就在餐厅的正当中，十分打眼，。餐厅上菜的速度相当快，当然，我们吃东西的速度也不慢，在众人惊讶交错的目光下，我和哪吒面无表情地直视对方，手中刀叉不停，饭菜源源不断地摆上，空盘子络绎不绝地撤下，直把餐厅里的人看得目瞪口呆。哐当几声响，是旁观观看的人终于受不了震撼，手里的刀叉掉了一地。

吃饱喝足，我优雅地掏出纸巾擦擦嘴角，正要起身，忽然发现靠窗口的那个桌上，哥哥和方士端坐在哪里，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们俩看。这回真是，丢脸丢到太平洋了，我，我怎么就在哥哥面前出丑了呢。

此情此情，我就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再对着哥哥看，只得把目光投向一旁的方士。奇怪的是，一向看到我就像看到蜜糖的方士这会儿也是脸色大变，看看我，又看看哪吒，然后缩了缩脖子，竟然干笑两声，拉着哥哥就往外逃。没错，看他那慌慌张张的样子，就是在逃。

好歹也是个城隍，虽然级别低，可还是神仙编制，见到我竟然像看到妖怪似的。虽然我本身就是个妖精，可是，他也没有必要跑得那么快吧，真是一点风度都没有，还怕我会把刚才吃下的账算到他头上么。

我心里忿忿地骂了几句，拉了哪吒让他快快付账，我们好回家。可是，当他老人家掏出一枚金灿灿的金砖时，我真傻了。

“怎么了？”哪吒他老人家似乎还不明白我为什么忽然就变了一张脸，有些讶然地问道。

我指指他手里的金砖，“你就打算拿这个东西付账？”

“难道不行吗？”神仙大人还一副很惊讶的表情。

我真彻底傻掉。刚才出来得太急，我连钱包都没有带，就算让他老人家变也没有模本。我虽然会变，可是这个月我的支付早已到了极限，再弄一次就要超额，一旦被监察司的神仙抓到了，到时候可有得好看。

“又不早说。”哪吒小声嘀咕了一句，尔后不知默默念念了些什么。不一会儿，我就看见方士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恭恭敬敬地走到我们身边，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金卡递给哪吒，嘴里还说道：“这是属下孝敬你老人家的。”

这——哪吒这小子竟然在公然收受贿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