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欲望如鸠毒
作者:雁舞流年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798

第二十二章**如鸠毒

木叶森森,哪怕这座大宅灯火通明,可有些地方仍有让人觉得有看不清楚的阴晦,只余那幽幽的月光,仿佛是谁哀怨的眸光。

李玉娘缓下脚步,望着头顶那被乌云遮住的半轮月亮,幽幽地笑着。明明白天时还是*光明媚,谁想入了夜竟是忽然来了片乌云呢?就象她突然变得浮躁的心情,这样的让人……难过。

站在树下,她有些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或者该说,当她冷静下来,已经不是那个突然听到疑似奸情而怒火攻心的妒妇了。当她就那样假笑着找借口离开时,她的脑子里什么都想不到。可是现在,她只觉得整件事都充满了疑点。

事情不会那么巧合的。就算是那些下人想要八卦也不会那么大胆,在离着主母和贵客们那么近的地方窃窃私语。什么“萧大官人和那个演绳技的女子去了大郎的书房”又什么“刚才萧大官人还赞那女子功夫好呢”的话,本不该是这样子就轻易地让她听到的。当沈三娘抓住她的手,用怜惜的目光望她时,她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心里燃了把火,没办法思考。

可是这会儿在无人的黑暗中,她反倒平静下来。她知道的,人的**就如盛在琥珀杯中的鸠毒,虽明知有毒,却还是会忍不住想一饮而尽。每个人,都会面对那难忍的诱惑。不只是男女之间的**……

她该相信的,那是萧青戎,是爱她欲与她结发的男人。可是,为什么心底会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那是个花心男人,在你之前他有过很多女人……你看他的眼,就知道他有多风流……男人都一样的!

她想要相信,想一笑置之,可是办不到。哪怕知道这件事有太多疑点,甚至在想这是一个阴谋一个圈套,甚至藏在背后的那人已经呼之欲出。可是,她的心和她的脑袋似乎是分开了,各有各的想法,无法统一。

“这样的躁动不安,真是让人无法忍受……”低喃着,她低叹出声,走出黑暗,走到光明处,拦下最近的一个青衣小厮……

“不知怎么的,我头好晕……”身体摇摇欲坠,似杨柳一般绵而无力,却始终未曾倒下。榴红偷眼瞥着身侧的男子,心中焦躁不已。

看起来明明是个风流种,可为什么看着她的目光却是这样冷淡,见她这样柔弱无助却竟连伸手相助的意思都没有。白长了一副好样貌,却不知怜香惜玉……

暗自一咬牙,脚下一错,她直接就往男人的怀里倒去。眼看着就要仆进他的怀中,却不想那男人竟是突然一晃,虽只是移了一步之地,却已经偏了她预定的方向。使力过了,榴红一时无法收住脚步,竟是直接倒在地上……

就在她倒在地上时,分明听到门被人大力地推开,然后是一个女子厉声喝问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在做什么?孤男寡女,看起来象是在做什么?

仆在地上,榴红没有抬起头,却是翻了个白眼。这样的情形,她从前也碰到过。被人家的娘子堵在房中,喝斥咒骂甚至大打出手……何必呢!说到底,她这样的女子也不过是那些大官人的一个玩物,又没有哪个是想要把她真地收入房中的。这样动怒伤心当了真般,何等不值?

她自嘲地抿起唇,盯着移到眼皮底下的快靴,目光微瞬。这位萧大官人明明穿的是长袍儒衫,可怎的脚下却是穿着一双快靴,上好的皮子,可鞋底边却有些磨得旧了……

象个江湖人多过富人。心里突然闪过怪怪的念头。榴红抬起头来,看着面前那张忽然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的脸,竟不知怎的,打了个冷战。不自觉地把目光移开,越过蹲在她面前的男人的肩头望见了立在门口那眉飞如剑,目光冰冷的妇人。

这妇人,她白日时见过的……啊,那曲小娘子说过的,这妇人是——许家主母!?

掀起眉,她越发觉得这事情有些怪异。眼前这男人可不是许大官人,这许家娘子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萧青戎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仆在地上的女子,温和地问:“不想起来吗?”

目光移到男人看似温和的笑容,榴红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寒毛都在竖起。这男人,让她本能地觉得危险。虽然他的笑是温和的,可他的目光落在身上,却让她有被剑刺到一般的刺痛,甚至忘却身上的痛意。

咽了下口水,她低语道:“我只是想要让你开心而已……”

“嗯哼,我想我知道。”萧青戎笑着,似乎是要伸出手来拉起榴红。在门口冷冷望着他们的沈三娘却突然出声:“玉娘在哪儿?”她急匆匆赶过来可不是为了看这对男女在她面前演戏。

“玉娘?她往这边来了吗?”萧青戎眯起眼回头瞥了一眼,周身突然散发出的寒意连离他远的沈三娘都觉得发冷,榴红更是浑身发颤。

没有再盯着沈三娘问什么,他转过头来看着榴红,沉声道:“谁给了你钱或是许了你好处,让你来让我开心的?许大官人?!”

身体一僵,听清萧青戎在问什么的沈三娘挺直了背,涩声道:“不可能!青戎,你是个男人……”不要为自己的错误找借口,也不要把事情推到……

回眸瞥了一眼用手紧紧抓住手臂,却无法控制住颤抖的沈三娘。萧青戎又一次厉声喝问:“许大官人许了你什么好处?”

被他充满怒意的喝问吓得身体一抖,榴红颤抖着嘴唇,扭着手指低喃:“不要打我,我不过是他送你享乐的一件礼物……”

“是啊,是一件挺讨人喜欢的礼物。”萧青戎低笑了一声,站起身来,沉默着从沈三娘身边穿了过去。

“你觉得真是许山做的?”没有回头去看他,沈三娘低声问着。听到身后的脚步一顿后立刻又远去,不由得哑然失笑。“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呢!”看看用紧张的目光盯着她看的女子,沈三娘忽地一笑,“你还在这儿做什么?不走吗?离开这儿!马上!立刻——”

看着那吓得不轻的少女连滚带爬地跑出书房,沈三娘冷厉的神情渐渐转为木然。似乎是再也站不住一样,她缓缓滑坐在地上,就那样靠在桌腿上久久不动。

偏离了石径,李玉娘深入花木之中。照刚才那小厮的说法,好象是看到了许山往这边走了。

其实,她并不确定自己找到许山要做什么。可是,她不想就那么向即将暴发的冲动投降。那些疑心、惶恐、不安的情绪让她快要失去理智。因为一切太过美好,所以她害怕失去。当一个人害怕失去时叫是充满了怀疑与不安。她知道自己不能免俗地对萧青戎产生了猜忌,哪怕那些看起来不过是很明显的离间计。那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她不知道下一次自己还能不能保持住这一分清明。

静夜里,她忽然听到一声低笑。那是女子忍俊不住的笑声,娇媚动人。她有些恍惚,甚至疑心是不是她的脑子里发出的声音。但立刻,她便反应过来是真的有人在笑。不管是谁,看来许山并不是自己一个人独处的。

皱起眉,李玉娘没有半分回避之意,反倒大步地顺着笑声往前走去。

那是一盏琉璃灯,小巧可爱,坠着漂亮的流苏。就那样随意地插在假山石的孔洞中。微光盈盈,映着少女清秀略带羞涩的笑容。

李玉娘停下脚步,有些难以置信地眯起眼睛。这可不是她想要看到的情形。她情愿看到许山是和什么女人厮混,却不愿看到他和一个少女在这里——谈心!

是,这样的静夜里,花木间,幽光若水,促膝恳谈,不管怎样看,都是一幅动人的画面。可惜,却让她心绪翻腾,难以平静。

不该是这样的,尤其当那个少女是她颇看重的那个人。

深吸了一口气,李玉娘刻意加重了脚步声,在正微笑相对的两个人转目看来时,笑着招呼出声。

“李娘子,”少女盈盈而立,笑着施礼,脸上的笑容仍是那样平静。

李玉娘看着她,再看眼中闪过一丝惊慌的许山。突然有自己是不是引狼入室的感觉。

“蓝蓉,可否回避一下,我有些事想和许大官人说。”她平声说着,脸上甚至还带着七分笑意。可看向蓝蓉的目光却带出三分冷意

蓝蓉浅笑,象是根本就没有看到李玉娘的目光一样,就那样笑着对许山有礼地施了一礼后平静地离开。

“她是一个聪明女人。”李玉娘看着许山,意味不明地低语。

许山掀起眉,似乎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一样。

看着他,李玉娘嗤地一声笑出来,“不觉得我突然出现在这儿很奇怪吗?或者,觉得惊讶,觉得我本不该出现在这儿的……”声音渐低,掩不住的黯然。

“许大哥,我知道最近发生了不少事。可是我原以为事情会渐渐好转的……可惜,现在看来似乎真的不成了……”为什么,原本亲近的人会渐行渐远?

“你踩过界了!”看着许山似乎还带着惊讶表情的脸,她温言道:“有些话,原本就不用说得那么明白的……我只想说,变的人并不只你一个。我,不会再容忍在我背后使坏的人……”

没有等待许山的回应,李玉娘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后直接就转身而去,甚至连看都没再看许山一眼。

许山默默看着李玉娘的身影隐入花木之后,怔怔地站了很久后才牵起嘴角发出一声嗤笑。

走出小树木后,正好远远地看到许福。许山停下脚步,看着满脸放光的管家一溜小跑跑到自己面前。眼神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不闲不淡地说了一句:“今晚的事情似乎很多啊!”

没有细想主人的意思,许福只是一躬身,笑着道:“大官人,小的刚才整理朱家的礼物时,看到了这封拜贴。”

“拜贴?”许山有些奇怪地接过那张竟是夹在礼物中的贴子,“怎么不是直接交给你手上的?”照理说,朱子钰不是这么不知礼的人啊!突然灵光一现,他牵起嘴角,露出一个暧昧不明的笑来,“看来,这位朱大官人是个很谨慎的人呢!”

许福低着头,识趣地没有搭话。谁管那什么朱大官人是要防什么还是要搞什么鬼?“少说多看”这个准则放在哪儿都是真理。

没理会自家这个总管心里在打着什么小算盘,许山一路微笑着走过石径,却没有往大堂去而是径直回了书房。虽然不知道事情是哪里出了岔子,可他不信这样的事情对李玉娘就没半分影响。

远远的,看到书房里没有一点光亮。他只道里面是没人的。可进了房点着灯一回身,才看到坐在地上靠着桌子的沈三娘。

“娘子?”吓了一跳,他忙执着蜡烛凑了过来。看到沈三娘抬起头来,脸色发白,神色凄伤,更觉惊愕。“你怎么了?可是跌到了?伤到哪里了?”伸手过来要扶起沈三娘,他上上下下细看了一遍,没有看到血什么的,才松了口气。心里一松,便低声抱怨道:“怎么坐在地上呢?地气这么湿,伤了身子怎么办?”

目光定定地落在许山满是关切的脸上。沈三娘鼻子一酸,几乎要哭了出来。虽然心里有很多怨,可是她也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仍是关心她的。只是,现在的他,除了关心她之外,还有很多别的事情分散了他的心。

“官人,”低声轻唤了一声,沈三娘抬起手轻轻抚着许山的脸,目光温柔而哀伤。

许山半低着头,没有留意到她的目光,只是怨道:“有什么事先起来再说。这么大的人了,怎么都不知道照顾自己……”声音一滞,他的目光落在沈三娘的脸上,带了些疑惑,“发生什么事了?三娘!”

牵了下嘴角,却连自己都觉得笑得勉强,沈三娘抚着许山的脸,低声说着:“还记不记得?我说过的,你是我的夫我的天,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后支持你。可是,我现在……不知道……不确定了……”垂下眼帘,她的手自许山的脸颊滑落而下,“我很想回家呢……”

“这不就是我们家吗?!三娘,你到底怎么了?”许山沉声问着,有些浮躁,有些不耐,又有些忐忑。他不知道,更或者,他心里是知道三娘在说什么的,只是他自己不愿承认罢了。

沈三娘望着丈夫皱起的眉,只是幽幽一笑,自己爬起身来转过身去慢慢走出门去。

许山垂下眉,瞬了下目光,然后站起身来,把手中的蜡烛放在桌上。静了片刻后突然叫道:“许福!”

一路跟到院子里,却在听到声音后远远避开的许福立刻跑进了书房,甚至还故意喘着粗气以示自己离得很远。

许山却没有理会他象表白一样的举动,只是皱着眉沉默无语。许福眨巴着眼,偷眼看去,在瞥见许山手上粘着的已经凝成硬结的那一滩蜡油时,咽了下口水。

似乎是才觉出痛一样,许山低下头,揭去手背上的那一块蜡油,看着微红的肌肤,却只是掀了掀眉。顺手自案头抽出一张贴子,他俯下头写了几行字后递于许福。“把这张贴子送去朱府。”

“现在?”许福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看到许山皱眉,忙恭声应了,接了贴子便无声地退了出去。

靠着椅背,许山木着表情坐了很久,才一声叹息后抬手揉着太阳穴。转过头去,夜色深沉,却从远处隐约传来乐声……

嘴唇牵了下,他笑得有些复杂,“明天,有雨吧?”

夜色深沉,半轮冷月,透过乌云,投下淡淡晕光。李玉娘默默地徘徊在石径上,听着渐近渐响的乐声,却又踌躇不前。

“不想进大堂吗?”熟悉的声音响起时,李玉娘垂下头静了片刻后才回过头对着站在暗影里的萧青戎微微一笑。

萧青戎走近,眯眼看了她足有半分钟才道:“不想问我吗?”

李玉娘垂在身侧的手抖了下,脸上却仍是浅淡的笑容。“有什么好问的呢!”

“没什么好问的吗?”萧青戎低笑了一声,“我见过沈娘子。”

“是吗?”李玉娘苦笑了下,只觉得嘴里发苦,“你觉得我该问是吗?问什么呢!问你有没有背着我和别的女人乱搞?问你是不是中了人家的美人计?你瞧,我都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了……”

“既然你不问,那就由我来问。”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萧青戎沉声问道:“没有去书房,是因为你信任我不会背叛你还是因为你害怕——害怕面对我的背叛?!”

猛地抬起头,李玉娘眼神复杂地盯了萧青戎半晌,才道:“都有吧!我不知道……信任?害怕?萧青戎,我有没有说过——我喜欢你,喜欢到害怕失去……”

眼中有泪,粘在睫毛上似晶莹的露珠。李玉娘自嘲地笑了下,“我刚才去找许山了……你看,我知道是他做的呢!可是,其实根本不关是谁在设计我们。问题在这里……”按着自己的心口,李玉娘涩声道:“我有猜忌,有怀疑,有嫉妒,有不信任……我害怕……怕再有这种事情时没办法保持理智,就那样冲过去疯子一样揪着你撕打喝问。萧青戎,原来我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冷静,足以看淡和承受……”

就那样看着她,萧青戎突然叹息着揽她入怀,“没关系,你不需要看淡不需要承受,猜忌也好,怀疑也好,嫉妒和不信任都好,至少,不管是怎样的情绪,都是因为你心里有我……”轻轻吻着她的发际,他低声笑道:“玉娘,我很开心知道自己对你而言很重要。不过,你要知道我比你更怕失去你,所以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拿失去你去冒险……我只想你答应我一件事。不管什么事,都不要藏在心里,我可以接受你打我骂我,但是不要不问不管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只有说出来,事情才会过去。要不然,它只会埋在你心底一辈子。”

把脸埋在萧青戎的胸前,李玉娘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呜咽着,她突然张开嘴用力地咬了下去。

这一口,咬得极是用力。就是受伤是家常便饭的萧青戎也不禁皱了下眉。可也只是轻轻皱了一下,连一声痛都没有叫出。

松了口,李玉娘把手放在他的胸前,还似乎能觉出被她咬的那一处肌肉在轻轻地抽跳。是真的咬狠了,虽然衣衫没破,可却渗出了淡淡的血迹,想来解开衣襟就能看到一个血印。

心里有些心疼,李玉娘眨了下眼,便有泪滴了下来。“对不起……”低低地道着歉,在萧青戎抬手擦过她的脸颊时,她突然又抬起头笑了下。虽然眼中还带着泪,可因为这突然绽放的灿烂,却显出别样的明媚,“我心情好多了!”

萧青戎闻言不禁苦笑,“不是以后我惹了你,你就会咬我泄愤吧?如果真要这样的话,记着千万不要咬露在衣服外面的地方,要不然我真是要没脸见人了……”他的声音一顿,忽然低下头来,温热的唇暧昧地蹭过李玉娘的耳垂,“我觉得,我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迹比这个漂亮多了……”

虽然不是在人前,可这样的耳语还是让李玉娘涨红了脸。那些漏*点的夜晚,那些火热的吻痕,仿佛一瞬间涌入脑中,让她又羞又怒。偏偏萧青戎还要拥着她低笑:“最爱你这羞涩的模样,象极了含苞的花朵,待人采撷……”

“又胡说八道!什么花……”声音一顿,李玉娘突然就想起一个很符合萧青戎形容的人来。

“蓝蓉……”推开有些莫名其妙的萧青戎,李玉娘低哼出声:“喜欢低着头扮羞涩的女人未必就是胆小;爱装文静的也未必就是纯善;还有那些含苞待人采撷的更可能是有毒的罂栗……”不管怎样,有些事她该先做的。

眼角瞥过萧青戎,她也不解释,只是露出一个璨然的笑容,“记住我说的话,别被那些外表柔弱的女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PS:刚送从老家来过年的老哥去车站了。虽然不再有人和我抢电脑了,也不用再抱着本本窝在床上码字了,可突然间就觉得伤感起来……原来,我也难免多愁善感啊!老天保佑,中个五百万,就可以让老哥丢下工作一家搬来南方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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