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秦淮
作者:露觥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990

次日,我便向姨妈一家辞别,姨妈自我遇难险些丧命后,也是很希望我能够回去多陪在父母身边尽孝,毕竟这次的事情真的把她吓坏了,临行时还不忘屡次嘱咐我回去要好好休养身体。我感怀于这样单纯可贵的亲情,当下便邀请姨妈有机会一定要上京城来家里做客,额娘很是想念她,她也连连点头答应着。又和表哥道了别,还让他帮我跟费雷德神父说声再见,不能亲自去跟他道别,我感到很遗憾,表哥都一一答应了,临走也是多次嘱咐我要注意身体。一番冗长的告别后,我和春晓便登上了十四为我准备的马车,离开了这个住了一年的地方,心里隐隐有些不舍。

回到驿站,只见到十四已经准备要出发了,我将自己的行李交给了下人,便随十四等人朝码头驶去。坐在马车里,我看着脸色依旧苍白的十四开口说道:“是不是伤口很疼?不然再住几日,等你伤好些了咱们再启程吧。”

不想十四却很坚定地摇头:“不行,你的伤必须尽快回京城治疗,千万不能烙下病根。”

十四此话一出,一直被我刻意忽略的那胸口处的疼痛此刻竟渐渐清晰起来,我缓缓垂下头不再说话,知道十四是为了我好,心里升起一股暖暖的感觉。

晌午,我随十四登上了九阿哥早就为我们准备好的船,不愧是是最有钱的阿哥,这条船比我来杭州时乘坐的客船要豪华上许多。上了船,一直没见到九阿哥的身影,问了十四才知道他已经走陆路先行回京了。之后我们沿京杭大运河一路北上,行了半日便到了江宁,也就是以后的南京。

十四的脸色已经有些缺少血色,不过精神倒是好了大半,见我站在船头,十四走至我身边说道:“今晚咱们就先在江宁落脚吧,我带你去领略下秦淮风光。”

我侧目看向他,一脸的欣喜说道:“真的吗?早就听闻孔尚任在《桃花扇》中描写秦淮风光‘梨花似雪草如烟,春在秦淮两岸边,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婵娟’没想到今日竟能有幸亲临,实在是三生有幸啊。”

沉浸在兴奋中的我没有注意到身边人微迷的双眼,半饷只听他略带试探的语气说道:“你与孔尚任很熟?”

此话一出,我微微一愣,笑容就这样僵在了嘴边,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道:“也不是很熟,只是听说过而已。”此刻我的心七上八下,担心他继续追问下去自己难以自圆其说,我只知道《桃花扇》成于这个时代,却不知道这本书现在是否有流传,毕竟我们现在看到的很多书在古代的时候都是**,是不能被流传于世的。思及此,我不禁暗暗懊恼自己一时的得意忘形。

不过好在十四似乎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恢复了一贯的温文,对我说道:“时候不早了,你去换件衣服,咱们下船,我带你去转转。”我答应了一声,便转身朝船舱走去,同时错过了身后人意味深长的眼神。

夜晚的秦淮河更是美丽,虽然以值隆冬,但是河上的画舫船廊却没有减少,早早就都点亮了各自门前的灯笼,真正的灯红酒绿的世界。我和十四并肩走在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上,街上的人川流不息好不热闹,路旁有卖各色小吃的摊贩,丝毫不畏惧冬日的严寒尽情地吆喝,让我竟恍惚仿佛回到了现代的夜市。和十四吃了些特色小吃,身子也渐渐暖和了,十四还是担心我的伤势扛不住这样的寒冷,于是提议我早些回客栈休息。我知道他是关心,虽然心里不太愿意,但也只得点头答应了。

正走在回客栈的路上,我的目光竟被街边一个卖彩塑泥人的小摊吸引了。走至摊前,我伸手拿起插在摊前木架子上的一个小泥人,转身对着身边的十四说道:“觉不觉得这个小人很像你?”

经我一说,十四拿过那个小泥人仔细端详起来,只见那小泥人是典型的清朝装束,浓黑的眉毛,大大的眼睛,薄薄的*和弯弯的嘴角,最重要的是那小泥人竟也是一身白色锦衣,袖口的花边和腰间的玉佩都刻得十分细致,像极了我第一次见到的十四。

十四似乎也明白了我的意思,转身笑着问摊主道:“这些泥人都是你自己做的?”

那摊主许是见十四气度不凡,立刻站起身摆出一副讨好的笑容说道:“不瞒您说,这些都是小人自己亲手做的。”

见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十四点了点头说道:“这个小泥人我买下了,不知道你现在能不能再给我捏个泥人?”

那摊主笑道:“看得出您是贵人,小人自然想多做您的生意,只不过这泥人制作工序颇有些费事,现在就做恐怕……”

看着摊主一脸为难的样子,十四不以为然地说道:“我们明日就要赶路,你在我走之前必须做好泥人送到我的住处,只要你够快并且让我满意,价钱你可以随便开。”

那摊主一听十四这般豪爽,当下便点头答应道:“好,就算小人今晚不眠不休也定在公子明日离开之前将泥人送至公子住处,公子请放心。”

十四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了一个银元宝塞到了那摊主手中,便要拉着我离开,这时那摊主却开口喊住了我们:“那个,还不知道公子要小人捏的是何物啊?”

这时,十四竟转身看向我,对着摊主说道:“我要你为我捏的正是眼前这位姑娘。”

闻言,我有些诧异却又觉得一切尽在意料之中,这时,摊主也说话了:“那请公子和姑娘稍等,让小人先为姑娘画幅肖像画,好方便小人晚上回去捏造。”

我和十四点了点头,只见那摊主不知从何处变出的笔墨和宣纸,一顿挥舞,我的形象竟已跃然纸上,看着那栩栩如生的画像,我心里开始渐渐钦佩起眼前这个看似不起眼的人,看来人不可貌相,之后,十四又留了我们下榻的客栈地址,便告别了摊主。

回了客栈,十四将我送至房门前,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最近发生了太多意料之外的事情,还让你受了这样重的内伤,我知道此时不该提这个事,可我还是很想知道你的想法,还记得前些日子我问你考虑接受我的事情么,不知道你想的如何了?”

见我低着头不说话,十四轻叹了一声,开口说道:“是我心急了。不早了,你回屋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说罢,便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进了屋,我坐在床头,看着手中颇似十四的小泥人,回想起和十四从初遇到现在的点点滴滴,不论是第一次将我从恶霸手中救下,还是后来在上元节帮我化解见到十三的尴尬,再到如今面对乱党不惜以命相救,似乎他在我的生命里一直扮演着一个救我于水深火热中的角色,让我在最危难的时刻总是能够平安脱险,如今我更是欠下他的救命之恩,这要我如何还?

思及此,我越发地心乱如麻,明明早就告诫过自己,心不能陷在这些三妻四妾的古人身上,可还是控制不住让心渐渐地想去依赖这样一个人,一想到他身受重伤,仍是奋不顾身跳下刺骨冰冷的湖水救起了我,这样难能可贵的感情在现代早已濒临灭绝,却让我在三百年前的古代,还是这样一位天之骄子的身上看到了,心灵的震撼可想而知。

低头看着手中微笑的小泥人,心忽然豁然开朗,之前的我因为深知这段历史而一直处于消极躲避的状态,从来没想过自己为何不主动去争取呢?也许我可以给自己一个机会,一个去接受他人的机会,因为这样的一个人无疑是值得我放弃之前的原则去尝试的,即使努力后的结果仍不尽如人意,但至少我不会后悔,因为我曾经努力过,追求过。让这样好的一个人从我生命中擦肩而过,我的心下意识是不愿意的,所以我要把握住这一生仅有一次的机会。想清楚了,心里也没有先前那样难受了,不由自主地握紧手中的小泥人,缓缓牵起嘴角,胤祯,从这一刻开始,我决定为了自己也为了你努力一次,也许我真的改变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