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侠客离尘
作者:寻找大蝴蝶      更新:2019-01-18 11:07      字数:2280

会宁城,郡守府内。

谢泊渔见大案已了,手上政务也可告一段落了。估摸着新任郡守何良羽不久将至,于是命家里仆从人等开始收拾行囊私物。等两任郡守交接完毕,不做耽搁,便向京都进发。

此时夫人韦甸芳在屋里一面指挥着丫鬟收拾物件、打包装箱,一面轻轻埋怨,说道:

“夫君你的书也太多了些,光是卧室里的都装了半箱!书房里的书你还要不要?我看不如就弃了吧?如若一一打包,恐怕三辆马车都载不动!”

谢泊渔笑了笑,说道:

“不藏圣贤书,怎走万里路?这些古董瓶子等物件,装它作甚?腾出地方来正好放书!”

韦甸芳摇了摇头,无奈地道:

“好,好,好!这些大物件我都不带。不过书房里的那些文书典籍,你挑些紧要的带着即可,也不必满载而归!”

正说着,屋外家丁报告说:“中郎将燕将军求见大人!”

谢泊渔见说,就摆了摆手,让请燕观云到书房外庭院里来坐。

燕观云到了书房外,见谢泊渔正坐在庭中桂树下,就向前略一施礼,道:

“见过大人!”

“燕兄有何事?”谢泊渔抬眉问道。

“来向大人辞官。”燕观云缓缓道。

“哦?”谢泊渔纳闷,“燕兄为何辞官?我今番卸职归京,燕兄依旧可在郡守府中任中郎将一职。倘若新任郡守何良羽不如燕兄的意,受了约束时,再辞不迟呀!”

“大人,”燕观云解释道,“当日我在郡守府入职,一是受了大人恩情,要协助报答大人;二是结拜兄弟陈凛一家被杀,心下愤恨,欲要剿灭寇仇。因而以江湖之身,入大人幕下。多年来蒙大人厚爱,委以重任,属下感恩不尽!如今贼寇已灭,大人又将归京,我留在郡守府恐怕已了无趣味……”

“那依兄长的意思,有何打算?”谢泊渔问道。

“长飞尚远在昆仑,不知归期。我一时也无别的去处,愿意随大人归京,做一贴身护卫,日夜保护大人周全。来日长飞归来,我父子二人再另寻安身之所。到时,或可归故里溪田县,整顿家园。”

“如此也甚好!只是我此番卸任,归京后暂居闲职,令你仅做我宅里一区区护卫,实在委屈燕兄了!”

“大人哪里话?似我如今孤身一人,得留大人身边已是福分!”

两人又彼此客套了一番。谢泊渔一面叫人端来一壶桂花好酒,与燕观云坐着漫饮,一面问道:

“燕兄,长飞离开会宁已有三年了吧?”

“时光倥偬,不觉期间,确已三年!”燕观云望着地上金黄的桂花粒,若有所思地道:“他走时,这桂花也正黄,隔年的酒也正香。”接着转而说道,“当时三王子苍疾殿下也正在会宁。”

“不错。”谢泊渔微微叹道,“后来三殿下纵马带队去了西域佛国,长飞却只身去了昆仑。”

“家兄当日使昆仑雪鸦送来书信,令我派长飞即刻西上昆仑,言辞颇为恳切。”燕观云说道,“我兄弟二人本就多年不曾相见,所以就没做耽搁,让长飞去他伯父那里拜会了。”

“说来令兄之事,的确奇特。”谢泊渔将空酒杯续满,悠悠说道,“似他这等成名的大侠客,说去就去,不做半点停留,也不肯有半点痕迹。我看倒不似江湖中人,却颇有仙人之风。”

“家兄当年虽与我一同闯荡江湖,拼搏名号,但骨子里终究生来孤傲,从不肯向人低半点头,也不肯与江湖中人有太多交往。只潜心钻研武学,费尽气力终创出了那一套八十一式平沙掌法。我二人走遍天下,四处与高手过招。家兄掌法绵密,身姿超越,一时间令江湖中人纷纷拜服。谁知后来,却在当阳道中被一个癞疥道人给骗了!”燕观云苦笑了一番。

“哈哈……”谢泊渔大笑道,“这也是缘分使然。当日那癞疥道人在当阳道上的酒肆边,连摆了一百天棋局,也未曾度化得一人。等到你兄弟去了,却偏偏悟了性!”

“大人也信他是悟了性?”燕观云饮下杯中酒,说道,“当日我在旁边,瞅了那盘残局许久,却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偏偏家兄他就看出来了?”

“当日令兄不是有句偈语诗么?我记得是:鸿鹄翱天宇,燕雀走下尘。末路无所归,零丁一片云。”

“确是如此。当日他盯着那老道的残局,过了半晌,嘴边吟出这两句诗来。”燕观云替谢泊渔满上杯,继续说道,“我倒不打紧,那癞疥道人却一把拽住家兄,口里连道了几个‘是了、是了、是了。’我看那道人一副怪模样,喝道:‘什么是了、是了!’急让他撒手。他手却跟铁钳一般,紧紧拉着家兄不放。”

“老道费劲辛苦,等来有缘人,如何肯放?”谢泊渔微微笑道。

“老道不放手也罢。”燕观云轻轻摇了摇头,“我回头看家兄,他却呵呵一笑,朝我长长作了个揖,说道:‘愚兄就此别过,贤弟亦勿迷恋苦海。’说罢就跟那癞疥道人携着手,行囊也不要,头也不回地走掉了。空留我一个人在原地发了一整日的呆。”

“想是那棋局里藏着些大智慧,非有缘有份之人不能明了。”谢泊渔一手摸着胡须,说道,“令兄天命凑巧,偏偏了悟了其中玄机。”

“唉,什么玄机?”燕观云叹道,“我当日可没曾听他说过。”

“说出来如何还能算玄机。”谢泊渔说道,“只是那两句诗里却也有个道理,颇值得深思。”

“是何等道理?”

“天上鸿鹄,枝头燕雀,看似高低有别,终了,却不过都和天上的浮云一般孑然无所依归,终究悲苦。”谢泊渔若有所思地说道。

“字面之上,确是有这个意味。”燕观云捡起一片桂树叶,道,“只是当日并未深思。”

“依我之见,这说得分明就是:人生在世,无分贵贱,一遇生死,皆自飘零。”

欲知后事,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