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境

还好这是一条直路，没有岔道，只需要一直前进就可以了。

他咬着牙，双手狠狠地摁在通道的内壁上。刺骨的寒冷很快让他的身体完全地麻木了。不单是感觉不到疼痛，似乎连触觉也消失了。

他艰难地在水下挪动着自己的步伐。

这个时候，他可不能停下来，不光是自己，后面10几号人都在看着自己的表现，一旦自己出了什么问题。这暂时安定的整个团队都有可能陷入崩溃之中。

这条只有4米长的通道，林与硬是挪了近2分钟的时间，才穿过了江水，来到了另外一个空间。

林与刚刚从水中探出头，一股异常浓烈的霉味就扑面而来。林与微微皱了皱眉头，爬了上去。

这是一个椭圆形的密闭空间，朝下的出口已经被江水完全地淹没了。还没有被淹到的部分，大概只占空间的三分之二。林与用手电一扫，便能看清楚空间的全部陈设。

几条长条凳子，一个旧沙发，还有一张方桌，就已经构成了空间的全部。林与仔细地看了看这个休息室的构造，心里暗暗骂了一声。这个休息室根本就没有一个可以出去的通道，唯一的通路就是他们潜进来的水下之路。这个地方就好象是一个巨大的罐头一般，把里面的一切都关得严严实实。只不过，稍微幸运的是，这里的地势比隧道内要高上那么两米，如果隧道完全被淹，他们在这里至少可以多拖延上一些时间。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陈韵是跟着林与下水的，她很快就从水中钻了出来。她不顾自己湿漉漉的形象，在休息室内来回奔走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就失望了。

她回过头来，看了看同样无奈的林与，居然笑了。只是那笑容中透出说不尽的苦涩与哀愁。

“林与，我们出不去了，对不对？”陈韵轻轻地靠在林与的怀中。那娇弱的身体在林与宽广的胸膛之上微微地颤抖着。这个时候，林与才想起，这个成熟冷静的陈韵，其实也是一个女人。

一个脆弱的女人。

她也会害怕，她和所有人一样畏惧死亡。她的镇定，她的淡然都是为了让林与不会受到自己的影响。

不管她表面上装得再怎么坚强再怎么蔑视死亡，但是实际上，那种处于本性的畏惧根本无法磨灭。一路压抑自己的她终于有了一些爆发的趋势了。

林与长叹了一声，自己是不是有些忽略了陈韵的感受了？他轻轻地抚摩了陈韵湿透的头发，默默地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从自己进入隧道开始，一直都是陈韵在用她的温柔她的体贴在温暖着林与，当林与沮丧和愤怒的时候，陈韵都会第一时间用自己的体温来安抚林与。

而自己做了些什么呢？

自己似乎完全地忽略了陈韵的想法，原来，自己居然是这么地依赖这个温柔似水的女子。可笑，说什么下来与她同生共死，到头来却是让女人来安慰自己的情绪。

林与自嘲地笑了笑。

“小韵，我们可以出去的，一定可以的。”林与拍着陈韵的背脊，轻轻地凑在陈韵的耳边，用他最温柔地语调说道。

这是林与回到汉南之后第一次称她为“小韵”。这并不是陈韵的小名，而是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称呼。

这一声小韵，唤醒了陈韵心中所有的感情。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她死死地抱住了林与的脖子，哭了。

她咬着牙努力地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她用力地咬着牙齿只到全身痉挛。她的力气突然变得好大，林与觉得，陈韵那双柔嫩的手，几乎要把自己的脖子给掐断了。

冰凉的眼泪从林与的领口一直流到了他的胸膛，那熟悉地感觉让林与微微一笑。他慢慢地拍着陈韵的后背，就像是在哄着一位可爱的婴儿入睡。

“小与。”陈韵抬起头来，一双泪光涟涟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林与，只是那眼神中却那么地悲伤。“其实我知道的，你只是想下来陪我，其实，你自己也没把握出去的，，，是么？”

“不是。”林与打断了陈韵的话，抱着她的手用力地紧了一紧。“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一定，我保证。”

陈韵的目光闪烁着，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一声水响，后面的人已经冲进了休息室。和陈韵一样，每一个走进这空间的人，脸上都写满了失望。他们寄托了N多希望的通道，最后只是通向了另一个封闭的罐头。

只是这一个罐头似乎比隧道那个大罐头还要小上许多。

没有人还有兴致继续交谈了。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是傻子也明白，他们已经进入了绝境。这个时候他们除了默默祈祷上帝显灵之外，没有任何的途径给他们努力了。

张波、熊林、吴胜、老年夫妇、隧道管理员，小女孩母女……每一个人都低着头，站在休息室的中间，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有任何地动作。

一股莫名的死寂在人群中飞速地蔓延开来。

林与皱了皱眉头，大声地说道：“每一个人都快点找个座位坐下来，互相抱在一起取暖，节省体力。这里比隧道地势要高，我们有更充裕的时间等待救援。”

听到林与的话，人群终于有了一点动作——三三两两地抱作了一团，只是还是没有人开口，整个空间安静可怕。

陈韵的身子依然紧紧地靠着林与的后背，她的颤抖没有一刻停止。之前强行压制了心中恐惧的她，终于也快到了崩溃的边缘。

面对这样的情况，林与也知道，任何安慰和鼓励的语言也起不到任何的作用。现在，就只能看人品了。

他将陈韵抱得紧了些，心中也有一些茫然。难道我怒豹林与，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以前在特种部队的时候，总以为自己将会死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之上，没想到，一代英雄，最后却像只死鱼一般泡在这浑浊的江水之中……想想真是讽刺。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林与心中却有一点点小小的欣慰，也许，在他的深心中，依然觉得，能和陈韵相拥着死去，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吧。

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三十分钟过去了。林与的手电已经渐渐耗完了最后一点点的光亮。

休息室中变得更加昏暗了起来，但林与已经明显地感觉到，江水上涨的速度，已经变快了。

林与无奈地看了陈韵一眼，这个时候，就算他心理素质再好，也说不出一定能出去的胡话了。

“啊……”

突然，一声凄厉的叫声，终于打破了隧道中死寂。陈韵回过头去，却看到一副让她毛骨悚然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