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泪眼朦胧尽娇柔 得君相伴不羡仙
作者:我本非我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695

头大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莫远君会来和我商量,而且好像还很信任我,但是我已经决定了,一定要把这件事办得稳妥一点。或许是余淼的楚楚可怜让我对她万分同情,也可能是出于男人的本能,不知道怎样拒绝一个脸上挂着泪珠的女孩子的请求。

“事情要一步一步办。先说你哥哥吧。得想个办法运出去。”可是问题就是怎么才能把一个这么大的人,运出去,尤其是已经僵硬了的尸体。

“……”大家都沉默了,刚刚经历了一次战斗,敌人莫名其妙地撤退,没有人松懈。这种形式下,做出任何可能招惹嫌疑的举动都是十分不明智的。

“对了,你是怎么幸存下来的啊?”我突然想到这个盲点,一个隐身术那么差的刺客,是如何逃过陈诚的法眼?而且照她说的,他们城里的人大都看得到她,我却一点都没有看到,难道对方城里的人能力都比我强?《魔剑》不是一个练级的游戏,我见过的最高级别是64级,58级的刺客已经可以算是很高等级的了。一般,玩家们练到五十二三左右就可以玩得很舒畅了,要不是我得陪朋友练级,我也不会练到58级。难道他们都是60级以上的练级狂?

“我们先在城外隐身,然后哥哥背我用穿墙术进来,我一直在哥哥背上。行动前,说好了的,等城门撞开了,大部队冲进来,我们就攻击你们后面的法师部队。”我听着余淼轻轻柔柔的声音,简直要醉了。完全忘记了自己也差点死在他们的计划之下。

“但是才开始撞门,你们就攻击我们了。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哪里的啊?你们又没有斥候?”小姑娘疑惑的表情可爱得就像一个诱人的苹果,让你恨不得咬上一口。

“你们突然攻击以后,大家都只好现身了,哥哥就把我放在一个院子的围墙后面,要我不要乱跑,不要动。”我也知道,然后她就看着她哥哥战死了。眼泪已经在她眼眶里打转。

“然后……然后,我就看到哥哥被杀死了,呜呜……”莫远君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女孩子就是有无限的同情心。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人类不要进步,永远保留着母系社会,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起码在战争和杀戮方面,女性更慎重。

看到余淼哭得那么伤心,更激发了我要保护她的念头。莫远君已经在发呆了,她越哭越伤心。我做了一个异常胆大的决定,起身坐到了她身边。刚才她扑到哥哥身上,刚好空出了我的位置。

我轻拍她的背,以公谋私地梳捋她的长发,说道:“哭出来就好了,不要憋在心里。我知道你伤心,不要不好意思。不过节哀顺便啊,你哥哥也不想看到你伤心的样子,他更希望看到你开开心心地活着。另一个世界的亲人,你的父母,现在只有你一个女儿了。你更该保重,不是吗?”

我有情圣的天赋,闲置多年,现在终于开发使用了。就在我说这段话的时候,余淼已经从默泣到痛哭再到抽泣转了一圈,慢慢趋于平静。衣服胸口处一定都是她的眼泪鼻涕,不过可惜的是,是莫远君的衣服,关键时刻,她扑到了莫远君的怀里。

不过当她平静下来以后,她像触电一样离开了莫远君的怀抱,让我多了一丝不解,又不知道关节所在,不能相询。

到底冒充了二十二年的老实人,我又回到她对面的椅子上。突然想到一个办法,虽然冒险,但是总比没有头绪要好。

“小莫,平时谁叫你起床啊?”我突然问道。

“啊?”莫远君一愣,“我们都是自己起来的啊,没有谁叫谁的,平时早上都是自由活动,将近正午的时候大家集合吃午饭,然后有人去打猎,留下的人守城。”

“哦,对了,平时,敲三下大钟是吃饭,或者开会,有敌人来的时候,就敲一下。”

“那一般早上你干吗呢?别人一般干吗?”

“以前大家早上也就是在会所聊天,在广场上操练,有人习惯吃早点的,就自己去城南的果树林里摘果子。前天早上,他们三十多个决定离开的人,大清早就走了。送完他们,我们就回自己房间,大家都很消沉。中午他们去打猎了,我就遇到你了。”聪明的女孩子就是能够问一答十,不用我“挤牙膏”。她们都很聪明。

“我想,小淼和他哥哥的尸体不要运出去。小淼留在你这里,他哥哥的尸体我搬到我那里去。明天早上你我早点起来,拉人去广场对练,或者去摘果子。”我说出了我的计划。

“那万一他们不去呢?”聪明的莫远君也有笨的时候。

“并不是一定要他们和我们一起去啊。只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不在房间里,他们就不会到我们房间来找我们,那小淼和她哥哥的尸体也就暂时不会被发现。”

“原来如此啊。呵呵,看不出来啊,你看起来傻傻的,还是有点脑子的嘛!”莫远君的表扬让我很尴尬。我看出余淼的表情有点怪,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

“小淼,你有什么问题吗?”对于我的关切的问候,莫远君露出一服邪恶的笑容。看得我心里发毛。

“我想和哥哥在一起。”余淼小声地说。

“这个……”这个实在麻烦,把她哥哥的尸体留在这里我倒是无所谓,不过得看莫远君是否同意。留一具非亲非故的尸体在闺房,而且还要和他一起过夜,对女孩子来说该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即便是我,要我和一具尸体过一夜,我也不是很乐意。刚才的提议,纯粹是出于对女孩的照顾之情。

余淼也知道这个事情有点强莫远君所难了。看到莫远君一直没有表态,突然坚定地说道:“哥哥,能让我和我哥哥都去你那里吗?”

我呆掉了,心里一下子就慌了神,这个难道可以说是请求吗?我不希望单独和她共处一室?我在犹豫什么?

“当然,当然可以。你有问题吗?小莫。”我发现莫远君的眼神不对。其实即便她真的有意见,只要余淼同意,我就会带着她走。人的内心就是那么奇怪。论气质,她比不上杨晓慧;论英姿,她不如柳时雨;论美貌,她明显低莫远君一筹。但她就是有让我不能拒绝的魔力。

“你能把他们都带过去吗?万一给守夜的人看到怎么办?”这么说来,莫远君是认同了。

“我用穿墙术。既然他哥哥可以背小淼进城,我也就可以背小淼到我房间。”虽然我还没有用过穿墙术,但是听陈诚和瞿棣大概和我说过,外加我的理解能力还算不错,再和游戏里的设置印证一下,我自信不该会有差错。

穿墙术在这个世界其实并不是很实用。和其他的魔法技能一样,它移动范围的大小取决于使用者的精神力强弱。而且必须先施用一个隐形术,多少消耗了部分精神力。再者,用了穿墙术以后,隐身状态就解除了,自己却不知道目的地是不是有别人在。所以,一旦你用尽全力移动到一个埋伏有敌人的地点,作为一个法师,你只有听天由命了。不过现在,并不存在这些问题,莫远君的房间和我的房间并不是很远,我相信我的精神力足够了。而且,我的房间里应该不会有人在。

首先,我在两个女孩的帮助下,大费周章,总算在隐身的状态下背起了她哥哥,结果差点站不起来。莫远君找来一个麻绳,总算可以让我站直施用穿墙术。万幸刺客的咒语都不长,如果和牧师的祷文一样长短,莫远君就要考虑怎么处理她房间里的两具尸体了。

如我所料,顺利地回到了意识里的目的地——我的房间。把她哥哥解下来,在床上放平。几个深呼吸之后,再次施用穿墙术出现在莫远君的房间。或许自己的精神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充沛,也可能是因为在移动过程中那种做旋转椅的感觉,我的头晕乎乎的。

轮到活人了,理论上该比背死人轻松,而且对方是个窈窕淑女。但是余淼扭扭捏捏的,让我看得都有点恼火,再加上头晕造成的不适,我有点严厉地说:

“你哥哥背你的时候你也是这副样子?”

大概是一直温和的态度让她一时接受不了我的突变,她愣住了。我马上后悔自己太没有耐性。自己原本也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啊,怎么现在这么容易上火?看来最近的刺激过度,睡眠又严重不足……

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余淼这下很配合地跳上我的背,紧紧地贴住我,搂紧我的脖子,甚至腿也夹住了我的腰,轻轻地说:“谢谢哥哥。”吐气如兰,又刚好吹到我的耳朵里,痒痒的。我差点当场晕倒。

“放心,休息吧,我们走了。”我对莫远君最后说完,就消失了。

这次的着陆方式很难看,膝盖着地,撞在石地板上,痛得差点掉了眼泪。头晕得都站不起来,双手撑在地上,掌心麻麻的。

“是不是我太重了?”小姑娘幽幽的说,一边从我背上下来。

我摇摇头,一者是否认她的疑虑,二者是让自己清醒一点。我站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施用了圣洁祝福,很快,精神力就恢复了,而且困意也消失了。

现在该考虑晚上怎么睡觉了,难道真的坐一个晚上?即便我可以,她能行吗?哭是很伤体力的,亲人的去世让她弱小的身心怎么承受得了?

“实在麻烦你了。把哥哥搬到地下吧,我陪他,你睡觉吧。”余淼怯怯地说。

我当然不会按照她说的做。拉过椅子,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坐在床沿,一手轻轻地在抚摩他哥哥的胸膛,那神情就像是她哥哥的心脏马上会随着她的抚摩重新跳起来一样。我的房间虽没有灯火,但也没有窗帘,月光撒进来,照在我和她的身上,一片肃穆。

“你知道为什么我要跟你来吗?”她的声音都不像是人发出来的。不等我说话,又继续道,“我怕看到莫姐姐。”

“为什么?莫姐姐好像该比我安全点哦。呵呵。”我真的奇怪。

“是莫姐姐杀了哥哥……”语调冷冷地,真的另人不寒而栗。我没有想到,原来是莫远君杀的她哥哥,虽然战场上的拼杀不能被责怪,但是这样的感觉……

“你恨她吗?你想报仇吗?”如果她说要报仇,我不会出卖她,但是我一定会保护莫远君。杀兄之仇,想报复是合情合理天经地义的,但是莫远君是我的伙伴战友,我们在一起战斗,为了同一个目标流血,同时也让人流血。

“其实,如果你们的计划成功了,或许我就会被你哥哥亲手杀死。你看我该死吗?”我只想化解她的仇恨,抽象地告诉她战场上你死我亡的道理是不够的。

“我不想报仇,是莫姐姐救我的。她把我藏起来,给我东西吃,帮我把哥哥的遗体偷回来……她是我的恩人,呜呜……”极度的矛盾让她又哭了起来。还算好,总算知道少掉的尸体的真相,我们内部看来还没有内鬼。

突然想起以前在杂志上看到过的一个小故事,说的是一位智者给他的学生们上的最后一堂课。

智者带着他的众多弟子来到一片荒地前,说道:“你们看到这块地了吧。上面长满了杂草。在你们跟随我学习了这么多年之后,我要看看你们的学习成果。运用你们各自的方法,彻底消灭这些杂草。好了,现在你们可以去全世界游学,思考这个问题,三年之后,回到这里,告诉我你们的答案。只有做到彻底消灭了杂草的人,才真正是我的学生。”

弟子们遵从老师的命令,各自踏上了游学之路。

三年弹指间,当他们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智者已经去世了。以前的杂草地长满麦子,沉甸甸的麦穗打起阵阵麦浪。

只有一位学生知道了老师的答案:要彻底铲除心中的恶念,就要在心中耕种善心。

现在,要让余淼破碎的心愈合,只有在她的心田重新埋下爱的种子。

我并不是乘人之危的小人,我信奉不欺于暗室的教条。就像现在,我坐在她身边,搂着她的肩,让她靠在我身上,无声地嗅着她秀发的香气……我发誓,我绝对没有一丝肮脏的念头。有的只是关切和同情之爱。就像她哥哥一样。

我们无声地坐了一会,她问我:“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北有乔木,引凤来栖。郁郁成林,秀秀我邦。我叫乔林。”

“乔哥哥,我这么叫你可以吗?”她抬头看着我,明亮的眼睛水汪汪的就像深潭里的月亮的倒影。

“当然可以,你可以把我当作你第二个哥哥。”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如果小丫头真的听了我的话,那小说中的浪漫爱情故事就不会再发生在我身上。何况这本来就是残酷的现实而非三流小说。虽然她已经十九岁了,不过女性的年龄没有意义,到了九十岁还一样可以发小女孩脾气。我有点后悔自己的定位。

“嗯。”头又靠在了我的肩膀。我心里乱乱的。

“我和哥哥是双胞胎,爸爸妈妈都是大学老师,爸爸是教历史系的教授,妈妈是教德语的。我小时候很受宠,哥哥从小就让着我,帮着我。我看他玩《魔剑》觉得怪有意思的,他就教我,带我练级,可是我老是死,等级总也上不去……呜呜……”小女孩主动诉说着往事,到了伤心处还是忍不住哭一会。我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把话说出来,郁结化成泪水就好了。最怕的就是受了打击不哭不闹不说话,所谓哀莫过于心死,那样才最可怕。

“来到这里以后,哥哥还是一样带着我,打猎,采果子。哥哥还送了我一只小松鼠……如果这次不是我吵着要跟着来,哥哥就不会有后顾之忧了,哥哥就不会死了,呜呜……”女孩子哭好了就会继续往下说,不用特别劝,听就可以了。不过很多女孩都喜欢把一个造成悲剧结局的理由牵强地套在自己头上,刻薄地说,她们太高估了自己的影响力。不过往往这些幼稚的女孩是当真的,如果真的让这样的想法在心里扎根,这个阴影可能会笼罩她一辈子。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客观的情形被主观意志慢慢转化,阴影也就越来越浓,越来越难以消除。

“其实不怪你,你不该这么想。换个角度,你想啊,你哥哥死去的时候你没有被围住,你看着他。他一定很欣慰,在自己的最后一刻,自己疼爱的妹妹可以躲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目送他离去。他该有多欣慰啊,他走得一定很安心。”这样的说辞,大概也只能在这个时候哄哄余淼这么单纯的女孩。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她的单纯,惹人怜爱,我也不会费这么多口舌。

“……”余淼明显是在消化我的话。但是她也实在太累了,我感觉肩头一沉,想必是她睡着了。

我虽然没有接触过女孩子,但是我知道我要做什么,该怎么做。我一手搂住余淼细细的腰肢,一手抄起她的膝关节,转身,踏上床。跨过她哥哥,我暗道:“得罪了。”起脚,尸体一滚,“扑通”一声滚落地上。我轻轻地把余淼的头放在枕头上,拉过兽皮给她盖好。她突然翻了个身,却没有醒,人蜷曲起来,这大概是她习惯的睡姿。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微微噘起的小嘴,长长的睫毛,真的是九天仙女下凡尘啊。

我把尸体滚到床底下。慢慢搬过椅子,隔着桌子欣赏着难得一见的天使困眠图,不知不觉中,东方就已经开始青蒙蒙的了。我还很清醒,错过了觉头,而且本就无心睡眠。昨夜里,余淼大概梦见了他哥哥,一滴清泪淌了出来,睫毛上挂起一个小小的水珠,俏脸上留下长长一道水痕。我用手背轻轻拭去了她脸上的泪痕,却不知道如何擦去那滴流到我心里的眼泪。隐约中,我与神定下契约: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就会守护着她;假若我还能吸进一口气,我就要吸尽她身边每一丝的黑暗;假若我只能吐出一口气,我就要吹散她周遭每一粒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