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日夜炎凉两重天 初上征途行路难
作者:我本非我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995

或许我要为刚才的决定后悔一辈子。大脑里一片空白,只是知道,我现在是一个间谍了。

“你的身份是出身于一个沙漠小城里的牧师。就是这个城。”陆彬已经在他朋友的帮助下来到了这个小城。随后,他把我也拉来了。我什么东西都没有带,甚至连龙牙都还在余淼那里。想到余淼,我有点不安和不舍。走的时候我都没有和她打招呼,这么快,另一个哥哥又不辞而别。只有希望杨晓慧可以照顾好她了。

这个城的确是个小城,除了一个教堂以外,就只有两三间平房,连城墙也没有。我们打扫出一间,准备晚上给我过夜。从井里打上来的水,根本无法下咽,一股土腥气。放了放,过一会来看的时候,杯底已经沉淀了厚厚一层黄泥。

“保护好石头很重要,不过保护好自己更重要,最好的保护方法就是不要暴露自己的能力。”陆彬递给我一块石头,比我的要小很多,正面是红底配黄色海马的标志,背面是一个牧师的围圈十字星。“记住啊,这个牧师只有二十四级,还不会召唤术。你最好不要让人家对你起疑。”

“这个公会是什么公会?我不知道。”我问陆彬,想必他知道。

“这个城看来荒废很久了。是一个快死的牧师告诉我的,不然我也找不到这里。他说他来这个世界一个礼拜,城里还是一个人都没有,生活极度艰苦。好不容易,碰到了一支过往的商队,来到了卡尔塞克特。”陆彬说话总是很有条理,而且不紧不慢的。

“后来他在沙漠里碰到风暴,在沙子里埋了五天,被我发现,当时我是去传送门探察汉唐的部署。他没说自己是什么公会就死了。我找出了他的石头,带上他的货,终于在卡城查到,这个公会叫‘丝路花语’,很好听吧,呵呵。你现在就是这个公会唯一的会员了,也可以说是这个城的城主,呵呵,反正就你一个人。编个名字,不要告诉我,我们互相不认识。三天以后,我们商队会路过这里,你求我们带上你。以后,我会让你自立门户,会给你安排好的。”

“特别注意啊,你对这个世界是什么都不知道,在这里三天了,才摸索出石头的测试,又过了几天才发现自己的能力,吹牛吹好点。呵呵。我先走了。以后情报的事就交给你了。保重。”陆彬说完就掉头走了。没有回头。

我里外又走了一圈,四处翻找,只有一块硬得像石头一样的肉干。

来到银行,把陆彬给我的石头放在银行职员没有温感的手里,一扇柜子开了。那当然不是我的柜子,是那个不知名的牧师的柜子。里面还有一把牧师用的节杖,还有一块石板,上面刻着一个个“正”字。我不知道那块石板是干吗用的,上面的标记是什么意思,反正我不该有这样东西,顺手扔在一边。仔细察看起那把节杖。

确定节杖上没有任何刻记,我找了块石头,在地上磨尖,刻上“QL”。那是我名字拼音的首字母。同时,也开始给自己想一个新名字。不过我不急,陆彬要三天以后才来,如果我早早就把所有事都办完了,那不是会很无聊?

这里什么吃的都没有,兽皮倒是有两张,本来是在两个房间的,我把它们集中在一起,还是很冷。我知道沙漠的昼夜温差极大,不过却是第一次亲身体验。躲在床上一角,兽皮紧紧裹在身上,冻得直打哆嗦。我不敢睡着,在低温中入睡,很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一遍一遍摩挲着余淼缝给我的兽皮袋,把它紧紧贴在心口。本来陆彬说这块石头让他来保管,以免万一被人发现,增添不必要的麻烦。但是我坚决不同意,石头我并不是很在乎,但是那个兽皮袋不能离开我。沈休文他们没有告诉我我的任务要执行多久,我的直觉告诉我不会短,所以我怕,怕时间太长就忘记了这个可爱的妹妹。当然,我更怕她忘记我。

我很好奇那个二十四级的牧师是怎么在这样的环境里活下来的。除了一点泥水,这里没有别的可以入口的东西。冷风就不停地往屋子里灌。整座屋子都在摇晃。明天一定得在教堂里过夜,教堂是石头建的,应该比这里安全。

漫漫长夜,我想着一切能想起来的事情。想起小学时候爸爸辅导我做功课到深夜,也是很冷的天。当时家里穷,不舍得点暖气。爸爸一边骂我,妈妈一边搓着我冻僵的手,其实她的手也很冷。不过当时自己的苦楚现在一点都想不起来了,想起的只是让我心暖的亲情。我来这里已经几天了?他们放弃寻找我了吗?放弃吧……

思绪几经飘忽,让我想起了讨厌的应伟俊和危险的薛嫣婷。当时他们倒在地上,我没有抓他们,也没有要他们和我一起走。一者是不愿意暴露奉命跟踪他们的本意。二者是我知道他们不会离开城里。以他们实力,走得太远,只会是死路一条。何况,李圆圆还在我们手里。而且我出发的时候,陈诚已经去找他们了。唉,那个术士没有说错,薛嫣婷那张木然的脸,还是很有魅力的,不过我相信,在这样的环境里,不用多久,我就不会记得她的相貌。

当夜,我想了很多,最后,终于还是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梦中却见到余淼拿着一把散发着寒气的匕首,高兴地对我说是我的龙牙匕首,她亲手帮我打造的。转眼间,她又微笑地把匕首插进我的胸膛,剜出我的心脏,我看着还在跳动的心脏狂叫……当我在黑暗中无助地狂叫的时候,发现薛嫣婷和应伟俊躺在我身边。那个术士又折了回来,大口大口吐着血,却丝毫没有妨碍他施放术士的攻击魔法“神秘之箭”……一箭箭都打在我的胸口,薛嫣婷和应伟俊刺耳地尖啸着……

我惊醒,心跳得飞快。看到外面刺眼的阳光和满是黄沙的世界,我才定下神,我已经离开了那个有山有水有兄弟朋友的大陆。这里,我只有一个兄弟,陆彬,可他现在在哪里?

我几次想去找他,但是出于对沙漠的畏惧,我只好老老实实呆在这里。我没有忘记把床缛搬去教堂,至少晚上不用担心狂风吹倒木屋。又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东西,意识到,匕首和戒指是不该在一个我这样的牧师身上出现,于是打开自己的柜子,存了进去。

那两枚戒指果然有点古怪。带着它们拿起匕首,觉得匕首就像是自己的手指的延伸,运用自若。摘去之后再拿匕首,匕首就像是两把废铁,沉甸甸的。看来戒指还有增加技能能力的功效。要不是条件有限,戴满十个戒指,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日头已经偏西,转而刮起凉风,一阵强过一阵。狂风刮起的沙子就像是天地间挂起了黑色的帷幔。这道帷幔在天亮之前是不会再拉开了。

今夜,我是蜷曲在银行的角落。没有昨天那么害怕,也没有昨天那么冷了,不过我还是有点睡不着。头痛得厉害,其实早上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就觉得浑身无力。可能感冒了。人生病的时候不光是身体,心理也极其脆弱,我一定要坚持住,抵抗落寞和恐惧。

我本来身体就不是很好,有点虚胖。这几天来身体上的劳累和心理上的重压,我已经筋疲力尽了。感冒不会要人命,不过感冒如果处理不当可能引发其他直接威胁生命的疾病。我现在就担心小感冒会转成脑膜炎。这完全是没有根据地瞎想,我只是害怕万一转成了脑膜炎,死了也就算了,再万一烧成一个白痴,那就麻烦了。

混混沉沉又是一夜。看到透过屋顶的漏洞泄下的阳光,我为自己还清醒地活着感到高兴。明天,陆彬就会来接我,不知道公会安排我做一个怎样的商人,不过起码有一张好床,有一间不会漏风,不会下沙子的房子。也只要这样,我就很满足了。

我的确病了,浑身上下软软的。腿骨似乎都变成了棉花,刚一下地,就摔倒了。石头铺成的地板震得我生痛,我不由地呻吟出声。冰凉的地板让我滚烫的额头感觉好了点。我贪婪地吸取地上的凉气。

当我再次醒来,太阳已经偏西,凉风又起。我觉得稍微有些力气了,支撑着爬了起来,脚还是软软的。一转身,倒在了床上。床居然没有被我的突然倒下压垮,我也就维持着这个姿势睡了过去。一切都顺着命吧,我没有办法违抗。只要让我活到明天,陆彬会救我的,再支撑一夜,我就可以得救了……

早上醒来,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我不知道昨天晚上的状态是睡眠还是昏迷。不过现在的感觉还不错,额头上的热度退下去了点,只是口渴的要命,喉咙火辣辣的。不过总算还是天不亡我,今天就是和陆彬约好的第三天,马上,他就会和商队路过,和我打招呼,互相介绍,糟糕,我该起个什么名字才好呢?

本想施用一个“圣洁祝福”让头脑清醒一点的。但是刚一集中思想,打出手印,咒语却变得无比的晦涩难辨。看来是发烧的关系,我的精神力不足以施用这个魔法。算了,等陆彬来吧。我记得他有德鲁依的技能,那也是由医生升级转职而来的职业。具有基本的治疗能力,他一定可以救我。

我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躺着,等待着陆彬来带我离开这里。这里简直就是地狱。

我感觉得到,门被推开了,涌进来的光线射疼了我的眼睛。一定是陆彬来救我了,太好了,终于来了……一时激动,我居然又昏了过去。

一丝冰凉在我额头散开,进而是整个额头都感觉到了凉爽和舒适。我的眼睛还睁不开,我猜,一定是陆彬或是他的朋友在帮我退烧。终于结束了,苦难的旅程。希望接下去的路可以好走一点。

“你终于醒过来了。”一张娃娃脸印入我的眼帘。不是陆彬。这个人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年龄,或许是因为他的娃娃脸,甚至看起来比我还要小几岁。不过那是个成熟的声音。

“呃……谢谢。我这是在哪里?”我喉咙疼得厉害,也哑得厉害。我感觉得到是在晃动的车里。

“老大,他醒了。”娃娃脸对车外叫道,中气很足,震得我头疼。

“你现在是在往卡城的路上。”一道兽皮帘子拉开,一个精壮的汉子钻了进来,看年龄也不大,两眼精光摄人。

“哦,谢谢……”我有气无力地答道。

“你是谁?什么公会的?怎么在那个都荒废了的城?”精壮汉子一连三个问题,我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怎么开始自己的故事。

“我前天晚上身体不舒服,吃了感冒药,就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我就到了一个城,身上什么都没有,然后,病重了,今天早上就下不了不床了。”我说的真的是迷迷糊糊,自己都觉得漏洞百出,不过实在没有力气去补了,看他们拿我怎么办吧。我动了动身子,感觉到了心口那里毛绒绒的,只要这个口袋还在我就放心了。看来他们没有搜过我的身。我吐了口气。

“你叫什么名字?什么职业?几级的?”我有点讨厌那个汉子,虽然是他救了我,不过也不该这么折腾一个病人吧。对了,陆彬怎么还不来看我?

我努力想了想陆彬告诉我的公会名字,好像已经忘记了。过了半晌,终于想起来了,装着虚弱万分,道:“我是丝路花语公会的,是二十四级牧师。叫老白马。”我随便编了个网名,能混过去就可以了。

“哦,这块石头是你的吧,收好了。”那汉子把那块石头交给我,看来他们是以为石头真的是我的,所以拿走以后就没有再搜身。万幸。

“谢了,我总觉得是在做梦,但是怎么老不醒。”我开始把我刚来时候的感觉翻出来,装也要装得像一点。

“我们都以为是在做梦,几个月了都没有醒。你才来两天,急什么……”那个娃娃脸对我说。汉子大概觉得没什么意思,转身又出去了。

我笑了笑,算是对他的话有所回应。

不料那个娃娃脸很健谈,开始滔滔不绝和我聊天,我也只得听着。

“你不知道,这个世界就是游戏里的世界。要不是《魔剑》早关了,我还以为自己被吸到游戏里来了呢。这里可不是什么安生地儿,那打起架来都是真刀真枪的干,能死人的。被砍了还贼疼贼疼的呢。”娃娃脸解开衣服,露出黝黑的胸膛,健美的胸肌让我惊羡不已。不过,上面长长的横着一条刀疤,像一条扭曲的蜈蚣,让人看了心惊。

“看到没?给人砍的!他奶奶的,老子当时差点翘掉。还好,老子命大福大造化大,老大路过,把我给救了。老子躺了半个月啊。那鸟人看我们老大厉害,撒丫子逃了。下次再给老子碰到……”娃娃脸又嘟囔了半天,言语中有些词汇让我都有点脸红。还好,烧还没有完全退去,不然让他察觉出来,未免对恩人不敬。

我很想问问陆彬,但是我现在还不该认识他。只好继续听娃娃脸讲他的故事。

“闭嘴。再烦我剁了你。”外面的汉子受不了了。其实我也受不了了。娃娃脸朝我吐了吐舌头,不吭声了。总算耳根可以清净一会。他从自己的英雄史,说到了沙漠环境的恶劣,说到了他老大的威猛和力量,说到了卡城的繁华,说到了汉唐帝国的跋扈,说到了大漠上哪里的女人最漂亮……我开始还笑笑,后来笑都笑不出来了,他还很体贴地让我闭上眼睛听。

估计是他老大也受不了他说起女人的语音语调,所以喝令他闭嘴。反正,我当时听得全身上下八万四千根寒毛都站起来了。

更让我心寒的是,马车已经走了很远了,外面的风声也越来越大,可是我没有听到别的人说话。事实上,我发觉这个商队只有一辆马车,也只有两个人!他们不是陆彬的朋友。

我冒着会引发他再次滔滔不绝的危险,问道:“没其他人吗?”

“没了,我们是跑单帮的,你知道不?就是买进卖出,低价买进高价卖出赚个差价。这次在沙漠边上倒了几手,赚了不少,本来还要带点货回卡城的,后来听说现在局势不好,就空车回去,最好是再呆段日子,休息一下再跑。”果然又开始了,算了,看他老大那个人,肯定不爱说话,难得碰到个病人,他放松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在原来那里是干啥的?”他问我了,不过我还没有回答,他就接上去继续说道,“不管你是干啥的,你到了这里就要认命。你一个小牧师,要活下去不容易啊。”内心的怜悯是真的,我听得出他是真的可怜我,不由多了一丝感激。

“你别哭了,一个爷们哭啥嘛。你还好,比我晚来两月,年都过好了吧。我来之前,家里要过年了,嫁到外地的姐也要和姐夫一起回来过年。四年了啊,没见过了。我里里外外地跑,开着我那辆破桑车买年货,生意都不做了。结果还有两星期过年,我却不知道怎么搞到这里来了。”

其实我没有哭,流泪是感冒的症状之一,我控制不了。不过听他这么一说,我差点跳起来。他两个月前来这里,离过年还有两个礼拜。我是上个星期到这里的,可我清楚地记得,还有两个礼拜过年!一直没有顾上提,从第一天来的时候就发现两个世界的时间折合有问题。

“你……怎么会?我来这里之前,就是那天晚上睡觉的时候,离过年还有两个礼拜啊。”我哑着嗓子说道。

看来那个“老大”的耳朵很好,我的声音那么轻他也听见了。钻进车蓬,道:“你没烧糊涂吧?”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得出他相信我没有烧糊涂。

“没有,真的还有两个星期过年。那天是一月九日,礼拜五,我记得很清楚。”我告诉他。

“对啊,我也是一月九日晚上睡着了来这里的。”汉子幽幽地说,“我老婆和我离婚,一月九日开庭,法院把我儿子也判给他妈了。我只有探视权。你说我怎么会忘记。”

原来这个不说话的酷男,还有这样的伤心事。不过他这么说……难道这里的时间比另一个世界的时间快得多?或者这个世界里,日子一天天过去,其实在原来那个世界,时间都没有动?那父母还不知道我失踪了?我有点兴奋。转念一想,如果我此生都只能活在这里,父母最后还是会发现我的失踪,以他们的时间,我还是一辈子也见不到他们了……

“老大,你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骗我们?你也来了两个月了?”那个娃娃脸有点笨,倒不是我看不起他,其实我还是很喜欢他的坦诚。

可是他老大也不能给他一个答复。我想了想,说:“呃……你们听说过,天上一天,人间一年这种说法吧?”看到他们两个都微微点头,我继续道,“现在我们就是在人间,以前你开破桑车买年货的世界就是天堂,这里过了一年,那里才一天。倒过来了。懂了吧?”

我不知道我说的是不是事实,不过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可以接受的理由了。那个精壮汉子已经明白了,娃娃脸似懂非懂。我也不再理会他们,又闭上了眼睛,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