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不是结局的结局
作者:我本非我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090

赵石成必定没有想到自己聪明一世居然会犯下这样的错误。第一,他任用了不该任用的人,尤其是负责反扣我双手的人。第二,他不该和我唠叨,要杀就杀,否则只是夜长梦多。第三,他不该让护卫离得那么远。第四,也是最致命的一条,他没有解除我的武装。

所以,当那只抓我的手一松之际,我已经领了上天对我的恩惠,拔出龙牙匕首,刺向赵石成。

我知道,赵石成可以说是魔武双修,即是元素使,也是武士。但是他的右手已经被废了,作为一个元素使,不可能抵御得了我的一击。我整个人都好像飞了起来,或许,当我杀了他之后,我死在这里也就成了定局。不过,我恨。再一次被出卖,或者用出卖并不恰当,但是不管怎样,心里的愕然已经消逝,只有恨。

我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总是牺牲品?我自以为有点才华,但是我绝对否认我有野心。为什么一个人凭着一二浅见就可以给我下个定论?最可恨的,为什么那些人都有对我生杀予夺的力量!

上天给了我死前的最后一个特殊照顾,让我不必费什么心力就找到了幕后的大黑手。我知道他未必算黑,他大概只是相信了那个“蛊”的理论。或者他只是想活得更精彩。但是他不该想杀我。

两秒钟后,我知道自己错了。最大的黑手是老天爷,我最后被他玩弄了一次。

两秒钟,不长也不短。刚够我把匕首刺进他的心口。也足够杜澎以及一干护卫醒悟过来。赵石成只是看着我,眼神中是怜悯!我宁可他嘲笑我。我诧异,紧跟着是木然。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玩,但是显然,这里除了我没有人认同这一点。

又是两秒钟,三把剑刺进我的身体。没有一把刺中要害,他们像是玩弄猎物的猫咪,太可恶了。

接着,一把大刀砍在我的肩膀。至此,我忍不住了,闷哼一下,扑到在地。匕首镶在赵石成的胸口。我忘记了,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有龙的遗物。龙牙匕首虽然并没有杀多少人,但是也算是我的精神支柱。我太过依赖它了。正如以前陆彬说的,我太过“有所恃”。现在,报应来了,赵石成恃的是龙甲。

“让他自生自灭吧。”这是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赵石成说的。我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识辨一个人善恶的能力。

周围的人都散开了。他们大概要继续他们的征途。很快,他们之中必定会有人和我现在一样。我已经睁不开双眼了,因为剧痛,比以前任何时候都闭得紧。但是我一直控制着不让剧痛使我昏阙,否则,只能是死路一条。我想重复奇迹,不挥手施用一个回复术。

但是做不到,脑中甚至连回复术的咒语也想不起来了。我听到自己的心跳是那么剧烈,很快,我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似乎是口水,但是有浓浓地腥味,从我嘴鼻中喷了出来。难道这次就是我的末日?或许赵石成未必想杀我,是我自己太躁动了。

算了,生又何欢,死又何悲?对许多人来说,我早就死了。“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这个世界我又有什么亲戚?

我讨厌日本人,临死了却想起一个日本人写的书。他叫夏目簌石,老实说,我觉得他写的《我是猫》很不错。当那只猫最后死于水罐时,它全是安详平和。一只猫都能享受死前的最后一刻,我何必拘泥在痛苦之中?

就像睡觉一样,其实不可抗拒地入眠我已经习以为常了,现在,又来了。不过这次大概不会再醒了吧。没关系,我活着和死也没什么区别。疼痛一点点变得模糊,我的努力地控制着嘴角,让它呈现一个漂亮的弧度,留给看见我尸体的人……

过了很久吧,或者也没多久。我居然醒了。难道我还没有被玩够?不过我确实醒了。身上的伤都不见了。我确确实实地站在一片旷野之中。周围什么都没有,旷野连着天连着旷野。远处似乎有点亮光,所以,我毫不迟疑地朝着亮光奔去。

身体好像很轻,几乎没有重量。路途不短,但是我丝毫不觉得气短。身上的衣服如旧,只是少了龙牙匕首。不过没关系,这个世界,只要编一个名字就可以骗倒一大片人。我跑着跑着,居然笑了起来。人求生的欲望是不可抵挡的,当欲望得以满足,那时的笑恐怕才是最真的。

“……孟婆……”我轻轻喏着,脸上的笑意一时凝固。

那点亮光原来是两大盆火,中间有位老婆婆摆着茶水摊。她身后是条死水,却很宽,上面是座桥。这些,不都是从小听来的故事?那座桥,该是“奈何桥”了吧。

“你是这么多人中第一个叫出我名字的鬼啊。”那个老婆婆特意在“鬼”上加了重音,提示我面对自己的新身份。想来,这样耳熟能详的场景,若是叫不出她老人家的名字,必定是因为不能面对自己已死的现实。

不过这个现实对我来说,的确是从天上掉到地上。

“呃……我是不是该喝那个什么茶?”既然已经死了,快点解脱吧。喝了忘忧水,忘记今生的苦难,来生或许会好点。但是我杀了那么多人……既然真的有阴冥,那我不是该下地狱?

“呵呵,你急着喝吗?很多人都想尽办法不喝呢。你想啊,如果你转生了,带着这一世的记忆,不成了天才了?我们的规矩,只有行了大善,或是修行高深的人才能自己选择喝或不喝呢。”

“带着也是累赘。这一世也没什么让我刻骨铭心的事,索性忘记光算了。”

“言不由衷哦,呵呵。我不给你喝。”

“为什么?不是人人都要喝的吗?”

“你得先见个大人物,然后才能喝。”

“哦。原来如此。”我抒了口气,差点以为上天要我背着这么沉重的包袱到下辈子去,激出一生冷汗。

“过了桥,往前走就是枉死城。门口有人等你。”

冥界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阴森,也没有什么冤魂在桥下哭叫,一切都是静谧的。奈何桥上我也没有什么奈何之感。莫名其妙流落异界,然后又不得好死,或许是前生的因,今生的果吧。一路上,我只是想着我是不是做过什么好事。不知道给老人家让座能不能让我少受点苦。

枉死城的城门突然出现在我眼前,大门紧闭,一个穿着戏袍的人背手而立。

“你就是乔林?”

“是的,先生。”我虽然明显觉得他老人家是明知故问,但是我还是不敢有丝毫怠慢。在哪个山头唱哪首歌,不管生前是什么主义,来到这里,人家的地盘上,还是乖一点好。

“呵呵,你的事迹我都知道。来,跟我来。”

我不知道我有什么事迹可言。而且他给我一种神秘的感觉,满头银发,身躯干瘪,但又似乎具有无比的威严。我只得乖乖跟他走。

两人无言,离枉死城越来越远。一直走到天空返青的时候,才来到一栋砖木平房前。老人看了我一眼,走了进去。

我的理解是跟进去,所以,没有犹豫,也走了进去。

平房里很干净,两个蒲团而已,别无他物。

“你认识这个世界吗?”老人问道。

我愣住了,他是指哪个世界?“老先生是指哪个世界?”

“你去过几个世界啊,哈哈?”

“三个吧。出生的世界,异世界,还有这里,算是冥界?”

“哈哈哈。”老人笑得差点断气。

我有点被戏弄的感觉,不过孟婆说他是大人物,该礼貌一点。

“小伙子,其实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世界。至于冥界,我也不知道,不过如果没什么意外,我该比你先到那里,等我到了再告诉你吧。哈哈哈。”

我有点奇怪,不知道老人说的什么意思。照他的话说来,这里不是冥界,没有异世……但是……我一时想不透其中的关节。巴望着看着老人。

“小伙子,你知道科学家吗?”

“这个,当然知道。”

“那这个词的定义呢?”

我想了想,若是在我国,教授院士等等都可以算科学家了。不过也有一些像包起帆这样的技术创新者,也该算是科学家吧。

“呃,我觉得,只要是对当代科学领域有所突破或者力图突破,并确实有这个能力的人,都该算是科学家。”

“好!”老人听了似乎很激动,恨不得能扑过来和我握手似的,“你能这么看,我就放心了。你一定可以接受我的理论和解释。以后的事情,我还有拜托的地方。”

“您说。”其实,我这个人比较宽容,即便再不以为然地事情,出于礼貌我也不会当面拒绝别人的倾诉。

“首先,这个世界就是你出生的世界,没什么你说的异界和冥界!”老人看我要插嘴,又道,“别打断我。听我说完。”

“你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其实,是因为一个实验。一个心理学实验。你知道催眠吧。在催眠中,人会看到很多潜意识里的东西。当然,催眠师也可以改造受体所看见的世界。说穿了就是催眠师可以创造一个世界,让受体生活。”

“你的意思是,我都被催眠了?我看到的一切都是梦里的?”我觉得不可思议。

“对了一半。你是被催眠了,但是你看到的一切不是梦里的,你杀的那些人和杀你的那些人都是真实的。”

“啊?等等,我不记得有什么催眠师给我催眠啊。”我努力回想来到“异世”的那天。

“你的知识算是渊博的,但是对催眠你知道的太少了。催眠,靠的是脑波,不是怀表。知道吗?高明的催眠师只要用话就能让人进入催眠状态。再高明的催眠师,甚至可以直接用脑波控制别人进入催眠状态。”

看到我张大了嘴,老人笑了笑,道:“很多真正可以读心,操纵别人的气功师,或者是特异功能者,不过是他们适用催眠的脑波特别强而已。而且,如果得法,理论上后天是可以锻炼出来的。虽然我没听说过谁锻炼出来过。呵呵。”

“那你说的是怎么回事呢?即便是催眠,也不会很多人被一起催眠而后在一个世界里吧?”

“不错。传统的催眠术是单对单的。但是,你玩游戏也知道,最早的电脑游戏也是单机游戏啊。九十年代初,我向你描绘《魔剑》,你能相信很多人可以玩一个游戏吗?催眠也是一样,可以说,我创造了集体催眠术。”老人说到这里,很是自豪。

“呃……我相信。不过我是怎么被催眠的。”

“其实,催眠说穿了很简单,暗示物加诱因而已。我要同时对很多人催眠,肯定要一个承载这些人的平台。否则只是一对多的催眠,不能算集体催眠术。所以,我在我的学生的建议下,把目标放在了网络游戏上。”

“的确是个现成的平台。很多生活没有交集的人也会因为这个聚在一起。”

“呵呵,有悟性。而且,事实上,我很成功。只要在机器启动时入睡的人,且又是玩过《魔剑》的,都会来到你说的这个异世界。”

“什么机器?”

“催眠机。由它代替催眠师发出催眠脑波。我在全国较大点的城市都放置了催眠机,所以我相信模拟脑波可以大范围地覆盖《魔剑》普及地区。”

“然后我们怎么离开这个异世界呢?你等于杀了很多人。”我有点忿忿不平,我们那么多无辜的人居然成了一个科学狂人的牺牲品。

“什么怎么离开?”老人显得很惊讶。

“我们的意识怎么回到睡觉时呢?现在的身体不是一具植物人吗?”

“呵呵,别激动,别激动。你死了就可以了啊。就像玩游戏,死了就退出了游戏嘛。”

“啊?”

“在你们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有段广播的,不过大概程序没有处理好,你们听不懂对吧。其实就是告诉你们,这是个新型游戏,死亡后自动退出。你们没必要那么紧张啊。呵呵。”

“可是……”我无语。那个游戏通告被人曲解了。

“死了以后,在这里,孟婆——我设置的程序,会让人忘记在游戏里的事情。你醒了,就像做了一个关于《魔剑》的梦罢了。不会有什么因为刺激过度发疯的事情。”老人对我笑了笑。

“那为什么你要我来见你呢?”

“因为,我这个研究是个很大的工程,需要很多钱。我们政府呢,又不相信这些,他们只相信那些象牙塔里的人!我们的科学界又嘲笑我,他们嘲笑我这样的民间科学家!他们根本不知道民间才是藏龙卧虎的地方。”老人说得有些愤恨。

“难道,你找了外国资金?”

“胡说!我一家十五口,都让日寇杀了,我会找他们吗?”

我知道了,一定是老人被骗,机器流落到了日本。这下麻烦了,日本狼子野心没有一天不惦记着我们国家这块肥肉。

“是我不好。我让我的学生去找关系。他找来了一家深圳的公司,这家公司是做按摩仪的。他们只要求事后转让相关技术给他们,他们可以升级他们的产品。我当时信以为真,就答应了,而且,我们的合同上写清楚不能这事属于机密,不能泄漏。结果,谁知他们是一家台湾公司的幌子,那家台湾公司又是日寇的狗……”

“或许事情没有那么糟糕……”

“很糟糕了。我本来想等除夕那天开机实验,因为那天熬夜的人多,波及面小。但是我不得不提前两个多星期,因为我无意间知道了机器已经落入日寇手里。他们要在大阪开机实验。”

“所以……”

“所以,我要先培养一批特工队出来。很多级别低的,意志不坚定的人,他们会直接喝孟婆汤。但是像你这样等级比较高,意志坚定,又爱国的人,我就会告诉你真相,对付日本人。”

“等等。日本人和我们的一样?”

“世界一样。他们也有玩《魔剑》的人。若是他们把我的设定改成别的游戏,或许人数更多。不过这个设定是纲领,真的要改不简单。”

“那他们最后也能看见孟婆?喝孟婆汤?”

“嗯,对。而且,他们得到的是原始版本,只有喝孟婆汤一条路,没有例外。”

“那不就可以了?反正他们都不记得。”

“错了啊。没有一种催眠是永恒的。即便忘记了,下次受到刺激还是会解开的。一旦这些记忆解开了,技能也就解开了。”

“啊?你是说,如果我带着这些记忆,以后我就有了……特异功能?”

“当然,人的精神力是不可小看的。那些西藏的喇叭,他们的修炼往往能得到‘神通’,为什么?就是靠精神力的作用啊。我这个催眠,无意间增强了精神力也透露了使用方法,这个是副产品。”

我开始犹豫是不是要忘记这一切。若是在凡人中,我有这样类似魔法的能力,或许日子会很好过。但是反复被朋友出卖的阴影也会随我一生……

“你到底答应不答应?”老人看着我。

“你说抗日特工队还有很多人吧?那少我一个也不少。”我最后还是决定放弃。我的日子虽然过得无聊,但是正常的生活还是比较可靠。我不愿意自己的世界再发生改变。

“你要感觉是在为祖国战斗啊。你们这代年轻人一点民族意识都没有!中国再这样下去,迟早要亡国!”老人又激动了。

“其实,老先生。我经历过了我知道。只要普通人齐心协力,对付……呃……特异功能的人不成问题。”

“对啊,你说的对啊,战场上他们是不成问题。但是隐形战场呢?间谍暗杀呢?普通人防得了吗?”

我心里默道:“我就一次都没成功过。”

“所以,拜托你们为国效力,阻止他们。”老人最后又关切地说,“否则,我就是民族罪人了啊。我已经行将就木,你就忍心看着我晚节不保?”

“老先生,但是你不怕这样一来,一些图谋不轨的人得到了能力,破坏社会的正常秩序?”

“没关系,我观察了很久,我该不会放那些暴戾的人过去的。你放心。你们的种种,我都有监视。”

老人的这句话让我很不舒服,不满道:“唉,你搞这些东西干吗?真麻烦。”

“你说为什么我们的科学家到了美国就能拿诺贝尔奖?体制和实验经费,还有设备,三个因素。尤其是后面两个因素。现在,我能创造一个完全的虚拟世界,他们有用不完的设备和经费,还有无限的时间!你说,真的普及了,我们国家的进步不是一夜之间的事情吗?”

我脑中暗想,一个六岁的孩子,被催眠上学,当他大学毕业,怀着知识和技能醒来,发现仍旧是个六岁的身躯是何种景象。不过照老头这么说来,这也不是一件坏事。民族的复兴指日可待,但是,这算不算是逆天而为?我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十来岁就看破生死的小“老头”。

“决定吧。承担起一个炎黄子孙应该承担的责任。”老人充满希冀的眼神又让我无法拒绝。

我终于开口道:“好吧。不过,我不参与暗杀行动。那种事情你找别人做。要杀小日本的人排队都可以北京上海打几个来回了。”

“好,这样就好。你躺下吧,放松,睡觉。然后我会给你联络方式的。等你醒了,照着这个时间和地点过去就可以了。”

我照着老人家的话做了。开始等待我的新生。或许我该强硬一点,那样我的生活或许还有救。不过,想成为一个英雄,哪怕不是台面上的英雄,恐怕是刻在每个男人血液里的。

当我一觉醒来,浑身发软,头晕晕的。不过让人振奋的是,我在自己床上,自己的房间,自己家里,虽然一切显得陌生。身上的赘肉让我不舒服,但是好歹没有了伤疤。窗外的树上还有鸟在叫,打开窗,一阵冷风告诉我现在是一月,而且我还没有穿衣服。

悄悄上了三楼,父母还在梦乡。我没有惊动他们。悄悄施展了瞬移,居然真的来到了底楼的饭厅。看来老人没有骗我。当我热着牛奶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

那个地址浮现在我脑中,是在西安。或许,我只要不去那里就可以了,老头未必能找到我。对,保留着这些能力,如果倭奴胆敢再犯我中华,我再死一次也要尽一个中国人该尽的义务。不过,若是倭奴们根本就失败了,或者被别人解决了,我也没有必要再去参加什么特工队。只能希望那些同伴能够顺利达成任务,凯旋而归了。

“这么早就就起来啊,讶,还做了早饭?你没发烧吧?”大概刚才上楼吵醒了妈妈。不过,突然有了想哭的冲动,一个人在外飘零并不是一件很酷的事情,或许,和父母在一起,和爱人在一起,是个普通人最大最崇高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