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英雄救美
作者:我本非我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723

当我们都在沉思时,有人柔柔地敲门,是杜澎的秘书。

“杜总,明天开会要用的文件都打印好了。还有什么事吗?”女孩的表情有点像是解脱,也有点担心杜澎真的会再安排给她什么任务。

“嗯,我知道了。你早点回去了。”杜澎的声音很冷。

我怀疑杜澎因为死在爱人手里,心灵受到巨大打击,对这么一个温柔可人的女孩都这么冷漠。所以,我笑着对女孩补充了一句:“晚了,路上小心。”

女孩对我婉然一笑,急急忙忙去收拾东西回家了。

“其实你不必那么好心的,她会叫车的。”杜澎似乎对我不是很满意。

“到底是个女孩子,你多少给人家一点心灵的安慰,否则手下谁给你真正卖命啊。”

“不需要他们卖命,干好该干的就可以了。你看她,若是白天手脚麻利一点,也不至于拖这么晚。”

“呼,冷血。”这样的问题也不值得花时间讨论,“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我还想呆一会。”

“可是我想回去了,该睡觉了。”

杜澎抬起手腕看了看表,道:“还早呢。要不我们去体验一下西安的酒吧?”

“我不去那种灯红酒绿的地方。我是正派人。”

我极其厌恶空气中充斥着烟酒的气味,不过还是被杜澎拉到了一家酒吧。这家酒吧的环境还算不错,虽然小,但是很精致。出入的都是一些身着套装的白领,没有看到什么小混混。一个女歌手在小小的舞台上忘情地唱着某首经典名曲,我虽然没听过,也没听懂,但是那个韵味倒是宜人。

杜澎直直走向吧台附近的桌子,正对着门口。透过明亮的玻璃门,可以看到路上往来的行人。染有一络黄发的调酒师对他笑笑,看来他是这里的常客了。

“干吗拉我来这种地方?”虽然不是乌烟瘴气,不过庸俗的小资也不见得让人舒服。我抱怨着。

“我没有拉你来,是你自己跟来的。”杜澎一脸坏笑。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他内心发出的笑很恐怖,比那种虚伪的笑更骇人。

“你知道我没有车回不去。”

“哈,你可以打车啊,又不必你自己付钱。”

“算了算了,我也不想否认。我这个人就是心软。我怕你没有我的节制,烂醉在马路上让人送去遣送站。”其实,我也想和他换个环境聊聊,杜澎若是做你的朋友,也不是坏事。

“哈哈哈,多谢你用心良苦哦。”

一个穿着保守的女孩送来两杯鸡尾酒。杜澎很老道地品着,又对那个调酒师竖了竖大拇指。

鸡尾酒总是有稀奇古怪的名字,我对此一窍不通。事实上,这是我第一次喝鸡尾酒。若不是在蒙古的磨练,我还是一个滴酒不沾的好学生。

过了九点,人开始多了起来,杜澎的话也开始多了起来。我们聊得很投机,第一次那么投机。我仗着酒兴,数落他爱耍小聪明。他大着舌头,说我是色中饿鬼。一杯酒,分三层,把原先一对死敌拉得那么近。

“哈哈哈,你也不是一般的倒霉。”杜澎听完那夜我和那个斥候的搏斗,吐着酒气道,“第一次晚上出去玩居然碰到只猴子,哈哈哈,还是剑舞武士。哈,能活下来的确是你命大。”

“哈哈哈,那个回去向你汇报的人怎么说的?我强*奸女孩?”

“呵,你不知道,当时我高兴死了。”杜澎打了个酒嗝,“原来你是个废物。是敌人最好对付,是战友也不会和我抢功。”

“切……”

当我们的酒意正浓之时,酒吧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瘦弱的女孩被撞了进来,力道之大,差点弄翻我们的桌子。杜澎的酒气一扫而空,两眼眸中闪过精光。

女孩的身后跟着五个壮汉,一脸横肉,看上去如同凶神恶煞一般。气质会影响相貌,所言不虚。现在的西安还是春寒料峭,我穿着四层衣服在夜空里还觉得冷。不过这些人只有薄薄一层单衣,仔细看看,脑门上还冒着热气。

“先生……”

一个侍者前去阻拦,不料被为首一人推了一把,踉跄着跌出老远。

“你个小娘们,敬酒不吃,啊?给我站起来,装什么死狗?……”

我很看不惯这么个男人欺负一个女孩,倒未必是怜香惜玉,只是对弱肉强食有些抵触。刚从那样一个世界回来,看到赤裸裸的恶性,却找不到一丝人性上的借口,很恶心。

周围的白领的目光汇聚到我们这桌,因为我们的位置处于前线。那个女孩哆嗦着站了起来,扶着我们的桌子。

没有一个人出来劝架,谁都知道不要殃及池鱼就是最好的结果。我看看杜澎,虽然他也很不满那个壮汉的所为,但是没有出声,似乎也没有动手的打算。

“你们给老子让开!”那个壮汉果然把怒火烧到了我们头上。本想动手呵斥,不过看那一脸赤红,我也懒得和一个醉汉较真。

杜澎想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拎起杯子,拉了拉我。我们不是都市执法者,上次打劫贪官的活动即便在组织里也被不少人诟病。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插手比较好,虽然见义勇为值得提倡,但是显然对于我们不很合适。

转身的时候看到女孩求助和绝望混杂的目光,我差点忍不住拉她一起换张桌子。杜澎拉了我一下,拿出手机,打电话报警。

“你他妈的臭小子敢管你虎爷的闲事?”那个自称是虎爷的壮汉一个健步冲上来,打落了杜澎手里的手机。同时,桌子也被他带翻了,玻璃碎裂的声音惊醒不少人,胆小的匆匆结帐离去。

我怀疑杜澎是有意让这个莽汉打落手机的,那样就有了理由插手这件事。

“手机摔坏了,赔钱。”杜澎捡起手机,看也看地塞入西装内袋。

果然不出我所料,杜澎就是想管这件闲事。地上是厚厚的地毯,新出的手机也没有那么容易被摔坏。

“哈哈哈,哈哈哈,这个小子想讹我呢。”壮汉回过脸去对那些喽啰们笑着,“小白脸还不知道你虎爷是怎么起家的吧?外地人?”

这个莽汉居然伸手去拍杜澎的脸!我不自觉地移开目光,扫视着那个女孩。她正惊恐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杜澎的确是小白脸,我一直觉得可以用“俊秀”来形容他。不过他也是个饱尝鲜血的战士,对他来说,反思人性是偶然,杀人不眨眼才是正常。那个虎爷的天下可能是打杀出来,或许他真的杀了不少人。不过,他杀人需要勇气,因为在这里,杀人是要偿命的。他面对的是国家力量的制裁和社会主流的谴责。

杜澎和我以及其他人不一样。我们杀人不会受到社会的谴责,不会受到法律的制裁,最多就是仇家的报复。异世的生活让我们觉得杀人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即便是没有杀过人的低手,见惯了杀与被杀,让他们动手的话也不会带丝毫迟疑。

或许这个就是老爹说的杀气和血气。我们可以不发杀气而流血,若不是天生的杀手,或者经过血雨洗礼的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杜澎轻轻拨开他的巨掌,声音放得更低,吐出两个字:“赔钱。”

我感觉到了杜澎发出的煞气,缓缓变强。他还是想不战而屈人兵。

小喽啰们站得还远,不过已经开始打颤。这个笨老虎终于发现了危机,退后一步,酒醒了大半。

“这位兄弟是混哪里的?”

“血莲会。”

显然,这些混混不听新闻不看报纸不上网灌水……

“操,少哄你大爷。哪有这号堂子?”

“我就是这个堂子里管事的。”

“算你走运小子,大爷我心情好,不跟小辈一般见识。”道上混的多少都要点面子。他知道啃不掉杜澎,索性放点狠话走人。

杜澎既然没有动手,自然不会计较他那几句话。不过,笨老虎错就错在出门的时候拉住了那个女孩。女孩的性格属于比较犟的那类,咬着牙拼命抵抗。

原本杜澎插手就是因为这个女孩,此时他居然还不识时务地对这个女孩下手,不是找死?

“我说你赔钱。”杜澎低吼一声,震得他抖了抖,放开了那个女孩。

“吓,我看出来了。小白脸对这个娘们有意思啊。老实跟你说,她是出来卖的,老子付了钱,凭什么不能带走!”老虎发威了,在手下面前落了他的面子是最要不得的。

杜澎完全当他是只病猫,不动声色还是两个字:“赔钱。”

我已经做了很久的观众,不由地有些寂寞。配合着杜澎的低吼,我也放出煞气。只要不是很迟钝的人就能分辨出,杜澎的煞气是阳刚的,那是战士的炽热烧灼敌人。我的煞气是来自黑暗的气息,冰冷,死亡,绝望……

从威吓角度来说,我的煞气更适合。

“人留下,你们走吧。”远处传来警笛的声音,我不想被请去聊天,估计他也会想。

警笛声越来越近,老虎显然还是忌惮那些穿着真“虎皮”的人,恨恨丢下几句话,骂骂咧咧地走了。

三十秒后,两个警察进了门。和全世界笑话里的警察一样,他们迟到了,迟到得刚刚好。两人看了一眼现场,找侍者说了两句话,水也不喝就走了。一场风波顺利落幕,舞台上留下一个惊魂甫定的女孩,两个气势逼人的“英雄”,数个有苦难言的酒家,以及若干胆大妄为等着看戏,现在满怀失望的酒客。

“谢谢你们救我。”女孩喃喃一句,转身想走。

刚才那个流氓说她是出来卖的,不必说也知道是卖什么。不过灯光下,这个一脸淡妆的女孩并没有什么风尘味。

我是个乖孩子,在这方面的知识局限于书本。有经验的同学告诉我,夜总会和发廊里,那些内衣外穿,整张脸好似戴着京剧面谱的,就是“鸡”。以这条评定标准,她和妓女实在扯不上关系。

“过来喝一杯吧。”杜澎出言留她。不仅是这个女孩,我也很愕然。回到现实里的杜澎消极得近乎颓废,对除去赚钱的任何事似乎都不抱兴趣。今晚出手救人已经让我诧异,现在居然要和她一起喝酒?

“我不是卖的!”女孩误会了什么,几乎叫着辩明自己的身份,不过似乎更像是在印证那个流氓说的是事实。

“你现在出去很容易碰上他们。过来喝杯饮料,压压惊。”杜澎给她拉过一张椅子,很绅士地让座。

女孩的确惧怕再碰上那些人,犹豫了一下,慢慢入座。女歌手的歌声再次响起,陆续又有人进来光顾。整个酒吧回复到事件发生之前,刚才的一幕被冲入这个城市的下水道。

“你喝什么?”杜澎虽然这么问,但是已经替她点了一杯橙汁。女孩接过,轻轻抿了一口。

“他们为什么抓你?”我只是随口问问,结果杜澎瞪了我一眼。

女孩沉默半晌,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道:“我是出来卖的……”

气氛异常地诡异,我甚至都想隐身躲避由我创造的尴尬。

“哦。”杜澎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句。

“但是我后悔了,我不能那么做。”女孩说得很坚决。

“人即便只走错一小步,也得为此付出代价。”杜澎说的也是他的亲身经历。

“是。我今天差点付出极大的代价。”女孩还是心有余悸,“真的谢谢你们。”

“为什么会走错这一步?”杜澎问道。

女孩呆了呆,道:“母亲下岗了,父亲一个人支持着家已经够累的了。结果上个月出了车祸,若是再不动手术,就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弟弟又不争气,吃喝嫖赌,欠了大笔的债……”

说到最后,女孩已经泣不成声。

列夫-托尔斯泰说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其实不幸的家庭也不外那么几种。占当今社会主流的,大概还是“下岗”外加子女的堕落,可怜的人,两样全占了,还有车祸……

“父母的事情他们可以想办法解决,亲戚朋友那里总有点办法。你弟弟的事情也不该你来操心,男人总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杜澎说的太理性化了。

女孩摇摇头,道:“家里经济条件一向不好,亲戚朋友也大多是势利眼。我和弟弟到底是一母同胞,怎么能看着他被人砍死。”

杜澎和我都没有说话,别人的家事是怎么都说不清楚的。

“你多大了?怎么会有弟弟的?”我好奇,难道和余淼一样,也是龙凤胎?

“当时父母很想要个男孩,所以超生要了弟弟,所以父亲一直没有再升过职,涨过工资。家里还被罚了一大笔钱。”

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就真的有那么守旧的人,宁可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换来一个不争气的儿子。

“毕业了吗?学什么的?”杜澎问这话,我就知道,他想给这个女孩提供一个工作机会。看来这次英雄救美会以喜剧告终。不过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杜澎的胆子也真大。

女孩没有意识到对面这个俊秀的年轻人是一家集团公司的老总,只是淡淡地说:“我是西北师范的,学汉语言文学。”

“还在读?大几了?”

“大四,快毕业了,却找不到合适的位置。”女孩用力吸了口橙汁,“如果不做老师就要退还学费。如果做老师,收入又实在太低,父亲这个样子……”

“这样,你来我公司。我一个月给你开三千块的工资,加班和奖金另外算。帮你缴四金,还可以贷给你一笔款子,让你父亲先动手术。你学校要的钱,开张单子给我,我个人借给你,帮你还。怎么样?”

这么好的条件,杜澎这次真的是花了血本。

“真、真的有这么好的条件?”女孩似乎觉得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我没有工作经验……”

“没关系,可以学。我只希望你秉持诚信,不要让我的好心打了水漂。”杜澎说的不动声色,一时间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救了这个女孩。

“你为什么这么帮我?”

“你很孝顺,顾家。还有,对你弟弟的慈爱。”杜澎说的很真诚,不过眼光一闪,道,“若我有一个这样的弟弟,恐怕早就被我杀了。”

女孩被吓了一跳,愣了愣,没有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道。

女孩似乎在犹豫是不是该告诉我们,显然,对于我们她并不信任。

“多谢你们救我。我该回家了,工作的事情……还是算了,其实我很喜欢当老师……”出人意料,她居然拒绝了!

看着她出去的背影,我和杜澎都傻在那里,谁会拒绝这样优厚的条件?一个没有工作经验的女孩,学的又不是热门专业,她要找到一份好工作,是何等的艰辛?居然拒绝了!

“你的好心打了水漂。”我对杜澎道,“是什么让你这个铁石心肠的人动心的?菩萨先生。”

“呵呵,因为她们很像。”

“或许就是呢,异世里人的体形会变的。”

“不,不是外表的像。性格上,你看,她一进来,恐惧,绝望,无助,但是没有哭,也没有呼救。后来那头老虎要拉她走,咬牙抵抗,也没有叫出来。很简单的小事,看得出她很坚强。”

“坚强的女孩多了。西安六百六十万人口,全国十三亿人口,因为人家坚强你就用私房钱帮人家,你有多少私房钱?”

“反正不一样。”杜澎一个阴笑,“我就喜欢和坚强的人玩。”

大概见我满脸异样,杜澎拍了拍我的肩膀,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

三天后,我在杜澎的办公室里见到了那个坚强的女孩,她叫柳敏。杜澎原先的秘书大概害怕自己被炒鱿鱼,和一帮女士聚在一起用敌视的目光盯着她。以后,秘书们有了竞争,杜澎可以更安心地布置更大的任务了。

事后,杜澎才告诉我,原来女孩当日把我们看做是黑社会,宁可固守窘况也不愿意跳进火坑。我问杜澎是如何说服她的,杜澎只是微微一笑,反问道:“对女孩,除了骗,还能怎么办?讲道理?”一时间,我只好闭嘴。

可惜,对于总经理办公室的种种情景剧,我没有运气看到谢幕。因为莫远君远远的朝我招手,样子很急,但又不敢贸然往里面冲。杜澎把公司整理得井井有条,规矩多得能让人窒息。虽然不符合现在流行的人性化管理模式,但是效率倒是很高。

“什么事?”我问莫远君。

“乔总,您的父母来了,在您办公室……”

父母?我从蒙古回来之后,一安定下来就打了电话报平安。电话里妈妈已经训了我一个多小时,说我招呼都不打就出差,还不带手机等等。声泪俱下几次之后,妈妈才勉强挂了电话。难道她老人家意犹未尽?父亲怎么会来?他的生意那么忙……难道真的要处理我这个忤逆子?我有点害怕,这种恐惧是从小养成的,刻在骨髓里……

“乔总,您不去吗?”莫远君哪里知道我的感受,居然在旁边催我。

“我进去之后,任何人都不能进来,包括杜澎!还有,所有电话都不要接进来……”我深吸一口气,对莫远君下了最后的命令。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看到我被训的样子,太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