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无措的心
作者:酒壑盛人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690

书房的那日过后,戎沁心觉得越来越憋屈。现在她头顶着一万多块大洋的债务,分分秒秒都像有块巨石压在胸口似的。最让她火冒三丈的是,她的债务数额正在以接近九十度的曲线向上攀爬。

为什么呢?

譬如今天接近中午的时候,九嫂吩咐她把外面运来的木箱给搬进来,沁心不知道是什么,但也小心翼翼的把箱子给搁置妥当了。但半个小时后,九嫂便嚷嚷着说箱子里的东西破了!戎沁心赶忙过去一看,只见是一只碎的七零八落的翠色琉璃的麒麟壶。九嫂一字一顿的把这只名家雕刻的壶子说的是天花乱坠,沁心只觉得天崩地陷,她分明没有重拿重放它!

可它就是碎了,长一千只嘴巴也说不清。

接下来的日子里,沁心每天都面临着超负荷的工作,抹洗不停,根本再无力气想其他的事情。在她的‘小心谨慎’之下,每天‘打掉’,‘碰坏’,的东西虽然是愈加减少,但是已经是触目惊心的债务金额,使得她内心的忿然感与日俱增。沁心一直在忍耐,她不是傻子,那些枉加之罪根本是子虚乌有,根本是事先设计好的。就像那天的花瓶,分明是林作岩先逼人在先,她才会打破的!

一个星期了!

戎沁心大门都没有迈出去过,她白天被当奴役使唤,晚上像雕塑一样坐在林作岩的书房一角。自始至终,林作岩都不发一语的埋头做他自己的事,而沁心更是一句话都不愿搭理他。她在忍,她忍,现在自己是寡不敌众,孤军奋战,擅自撕破脸面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只是她真的不知道能忍多久,身体像烧了一把火一样,被委屈和气氛灼的生疼。

林作岩啊,林作岩,你真是气死我啦!

最初的一丝期望都破灭了,她本以为林作岩不杀她,便是说明他不讨厌她,自己与他至少也算的上是朋友,但如今看来这真是一厢情愿到可笑!

爆发之时,在戎沁心今天又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千元的债务,她望着手上枯死的一盆盆栽,怎么也不愿意相信它能值一千大洋。疯了一样的甩掉手上的盆栽,不顾九嫂和其他两位丫鬟的喝声阻挠,戎沁心气势愤然的推来了书房的门。

“林作岩!”

望着气势汹汹的女子面目狰狞的夺门而入,林作岩只是微微的抬起他的俊脸,似乎并不吃惊。

“坐吧。”

他一如既往的吩咐她坐下,只是沁心这次是忍无可忍,不再买账了!她一把甩上书房的大门,大步流星的走近书桌,一拍而下。

“啪——”

次声声势浩大,林作岩不能忽视的抬起双眸直视女子恼红的是双颊。男子眯了眯眼,里面似有浓重的愠色,他没想到她这么大胆子,对着他叫嚣起来,她不记得她欠了他多少钱么?

“你给我站起来。”

沁心寒着眼,冷冽的说到,仿佛这是命令。

“什么事?”

“你给我站起来,我不喜欢你坐着摆着一副泰然无事的模样!”真是令人气愤,他的霸道和锋芒就不能收拢一点么,非要把她给逼急了,他才甘心?

林作岩把愠色的目光稍稍敛起,因为他发现眼前的女子是真的怒了。他当然了解,她的倔强和韧性能挣脱一切面前的束缚,就像当初她从林家大院的婚宴上落跑一样。面对激昂的她,自己总是不能像平常一样,冷冽到底,遏制到底,她不像任何他所碰见的女人,不仅不会因为他的长相而倾心,更是对他的势力视而无睹。

缓缓的站了起来,林作岩发现女子的胸膛正剧烈的起伏着,她在憋着什么,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连眼皮都不曾眨下。双眸中耀出逼人的神色,她的埋怨那么明显。男子心疼的蹙起了俊眉,不自觉的深深凝望着她。

她真这么生气?

沉默了好一会儿,沁心只是攥着拳头,怒目而视着,望着一语不发的男子,她想,是不是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感受?他甚至就那么喜欢看到她难过,看到她受委屈,看到她走投无路?

“你真就这么讨厌我?”

咬牙切齿,沁心字字铿锵的问到林作岩。

“你就真这么怨恨我?”

眼圈好像有一点红红的,只是沁心再也不想对着他哭鼻子了,她委屈的泪水他看的多了,只是没有一次他把她当作一个朋友一样,理解她的无奈。他只是个霸权者,为了他不明所以的理由压迫她,奴役她,这种纠葛不断的日子,果真就像他当初捏着她下巴信誓旦旦说的一样。

——所以你一辈子都要和我纠葛,纠葛不断!——

这就是他的目的吗,让自己活在地域里没自由,没人权,还要永远欠他的?!

林作岩望着面前憋着动荡泪水的沁心,愕然发现她对自己的误解居然如此之深!讨厌她?怨恨她?在她心里,自己就是表现的这样的么?

瞪着惊愕的潭目,林作岩此刻第一次拥有完全震惊的表情,他从未想过自己对她的欲望,让她如此看待自己。在她眼里,自己是不是总是一个十恶不赦,欺霸于人的魔头?她难道一点都看不出,他不是真的要她欠他什么,只是希望有这么一条锁链,哪怕再微薄,再渺小,也能捆的住两个人的身心。

他林作岩,只是希望这个女子能在她身边,不想她离开他的视线。

难道这也错了,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的眼里从来都没有温情的目光,她看着他,从不会像他看着她。他那么希望,她能心甘情愿的靠近他一点,哪怕一点点,但她却从来不!她只想离的越远越好,从未想过多待一秒钟。他才是最痛苦,最委屈的,最无力的,他没有办法,他想不出办法能让她看一看他。

他只有禁锢她。

“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啊?!”

沁心气疯了,奋力的跺了跺脚,面前的男子紧紧的拧着眉,望着她的目光成分不明,只是再也看不到先前的怒色了,只觉得沉重非凡。

沉重。

为什么他会感到沉重呢,如果自己没有看错,是什么让他压抑着呢?

自己又没有无理取闹,她在控诉,她在辩驳,她在质问,难道他就一点反映都不给他,按照他的性子,他应该勃然大怒,然后说我就是讨厌你,我就是要玩死你,我就是不让你又好日子过才对!

但他没有生气,没有大声骂他,只是以沉重到让人心疼的眼神看着她。

鹅黄色的温绵灯光嵌出一个忧伤的轮廓,男子只在她的一步之遥,柔顺的黑发和他的潭目一个颜色,只是这样的表情竟如此忧郁,令人不忍。

心,居然舒缓下来。

沁心低下头去,这无尽的沉默似乎令她的气势再也上扬不起,那样的神情似乎她才是罪魁祸首,她才是伤害人的那个!

为什么,这样看着她!

……

…………

长长叹了一口气,林作岩别去忧伤的神色,转过身去。

“我不讨厌你,也不怨恨你。”

沁心秀目轻抬,偷瞥男子的背身,不自觉的竟蹙起了眉。

“你回去吧,我累了。”

仿佛又在隔的很遥远,两只飘在人生长流上的独舟,孤零的漂泊着。

无论我怎么用心,你都不能靠近我一些么,戎沁心?

———

戎沁心的脑子很混乱,她更不知道林作岩在想什么了。再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她仿若行尸走肉,打扫的工作虽然仍然繁重,但她却再也不会‘打碎’什么东西了。

抹着大厅的茶几,一个缝眼一个缝眼的把灰尘扣出来,沁心却呆楞的把目光随便投在一处。

她好想洛舟。

真的,真的好想。

有的时候,在夜里,睡梦之前,她总祈祷上天能让她做一个关于洛舟的梦,那么这个夜也算是完美了。她好累,她的身心俱疲,很想洛舟温暖的肩膀能借给她靠一靠,用大手揉一柔她柔软的短发,用下巴蹭一蹭她光洁的额头。

给她一个鼓励而温暖的笑。

轻轻的歪着脑袋,趴在冰冷的桌沿边,沁心感觉眼泪又不停使唤的流了下来,饶过鼻梁,滑到桌上,一颗颗些小的碎在她耳边。

“叮咚——”

门铃声突兀的响起,戎沁心忙把歪着头摆正,她抹干脸上的泪痕,才不想给那个死男人看见。只是,现在才刚过中午,他不可能就回来了啊?

“是枫小姐啊!”九嫂的声音在玄关处响起,戎沁心支起身子朝门口瞄。只见一套着灰栗色风衣的女子正脱着脚上的靴子。

“谢谢九嫂。”看着九嫂接过自己的风衣,霓裳客气的点了点头。露出嫩白色的长式旗袍,婀娜而丰韵的身材一览无遗,戎沁心不免再次感叹多月不见,她还是这么漂亮。

“少爷现在不在,霓裳小姐就在那边等等吧。”九嫂一手伸出,恭敬的请枫霓裳正厅就座。一手又忙对沁心挥了挥,“沁心,去给枫小姐倒杯好茶!”

枫霓裳本是没注意到沁心,九嫂一唤,她定神一看,便也认出了近在咫尺的女子。戎沁心也不回避,只是觉得梢显尴尬,毕竟自己和林作岩无疾而终的婚礼还有自己对她莫名其妙的话,她肯定是不会忘记的了。

“你……”

葱手最着自己一指,沁心忙嘿嘿傻笑了一下。

“是我,你先请坐,我给你倒杯茶吧!”沁心对霓裳的印象很好,在她心里,枫霓裳并不是什么粗俗的风尘女子,她娴雅,她高贵,她又有些神秘,引人入胜。

匆匆忙忙的端上一杯好茶,沁心看着女子接过她手中的茶杯,低头轻抿了一口。柔亮的卷发梳作一旁,女子另一侧雪白的脖颈露了出来。从上而下看,优雅的端坐的她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子一般,静谧而温亮。

她像是一副乳白色的画卷。

痴痴的望着面前的女子,沁心竟然忘记了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该去继续擦家具了。

霓裳放下手中的盏茶,轻抬起头,却见沁心正以清澈的目光看着自己,她不免淡然一笑,说到。

“你坐下吧。”

一回神,沁心忙摇了摇手。

“不,不坐了,我会挨骂的。”说着便偷瞥了一眼旁边的九嫂。

霓裳随着她的眼眸也看到了脸色有些埋怨的九嫂,她却轻唤了一句:“九嫂,能不能让这位小姐陪我聊聊天,我坐这等林公子确实有些闷呢!”

九嫂一见枫小姐都开口请求了,也就应声到:“好吧,沁心你就陪陪枫小姐吧。”

沁心一听,心里很开心,不仅是因为她可以好好偷懒休息休息了,也是因为她真的很喜欢和这个女子待在一起的感觉。

她有种气质,让人感觉平静,即使再烦躁的心遇见她轻绵的笑容,也会变的清透安静下来。戎沁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乖巧的坐在了长沙发上,而霓裳正是坐在单独的右侧沙发上。

九十度角,她们却始终互相安静的笑着。

“我想我没有认错你吧?”

枫霓裳情不自禁的再次打量了沁心一番,心想,就是这个女子让林作岩那样冰冷的男子为只操神,烦恼么?虽然,他并没有正面回答他对这个女子的情感,但从那日和这么多月他对她的冷淡看来,他很有可能是真的爱上了面前这个平凡的女子。

爱。

原来冰冷若你,也会懂爱么?

枫霓裳并不能断定,只是望着淡淡笑着沁心,她的心里还是不免产生绵长的惆怅,落寞一下子袭上她的双眸。她的难过,只有她自己一人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