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王辉的回访让周详有点吃惊。更加吃惊的是他的闺女周琼。

王辉按响门铃，在门口等着的那一会儿，心事还是忐忑，想到一会儿就要见到周琼，不知说些什么，令人踌躇。

门开了，开门的正是周琼，看见王辉的那一瞬间，周琼觉得天地仿佛都在那一刻凝固。周琼瘦了，有些憔悴，王辉心头有点痛，但好像又没有预想中的撕心裂肺，那种感觉好像淡了，另一个娇媚的面容逐渐浮现。

我在这里，在周琼的家里，对面的是曾经要与我终身厮守的女孩，我一伸手就能触摸到她清秀的脸颊和充满雾气的双眸，可是，我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却想到另一个女孩？

“你好。”王辉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说的第一句话有些颤动，慢慢地他平息了下来。“新年好，给你拜年。”

“你好。你是找我爸来的吧？”周琼的声音含着些许嘲弄。

“是的。我今天是来给周书记拜年的。”

周琼下意识地看了看王辉的双手，都空着，没有像其他上门的人双手都拎满了东西。他是来求爸爸办事吗？又不像，一点东西没有拿，不像求人办事的架势。

周琼往书房喊了一声：“爸，有客人。”

周详应声从书房迎了出来，王辉见周书记出来，按礼节给他拜了年。周详见是王辉，既吃惊，又高兴。忙不迭地招呼他坐下，又叫周琼端茶，切水果。

周琼很少见到父亲对人这么热情，上司过来考察工作，也是在外面拜访接待，不会到家里来，到家里来的多数是要办事签字的大小官僚，还有一些亲戚朋友。

“王司长，真没有想到你会过来，也没好好准备，真的有点失礼。”

“周书记，贸然前来拜访，没有事先打招呼，是我失礼才是。”

“王司长客气了。”

周琼听父亲称呼王辉为王司长，眉头一皱，心想这个家伙又换了一个什么身份？周琼知道官场的规矩，对人的称呼喜欢带上官衔，王辉什么时候又成司长了？

两人又说了一些没有营养的话，无非是互相恭维、吹捧几句。周琼听见这些话，心里是两种滋味，从父亲嘴里说出来，非常自然，她从小就听父亲讲这种套话长大的，不过对象是她的同学，比父亲晚一辈的人，还是有些别扭。而这些话从王辉的嘴里说出来，更是让人不敢相信。王辉的脾气，她是再了解不过了，从来不会说这些官场废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们也分手有几个月了。

在相互语言的试探中，王辉在盘算着怎么开口，周详也在揣摩着王辉的来意。

周详是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得知王辉的情况的。他有一个同学在中央组织部工作，年前陪同领导来HN考察工作，打电话要他去CS一聚，在官场上混，这种同学关系是最好的人脉资源，何况还是在组织部这样关键的部门。

同学非常忙，因为他陪同领导的日程安排得很紧，到了夜里11点才抽出时间和他碰了一面。谈话间，同学问起了王辉。

“有一个叫王辉的人你认识吗？”

“王辉？认识，他是小女的同学。他怎么了？”周详对这个王辉还有点芥蒂，一件事是高中时王辉和周琼之间朦朦胧胧的关系，被他想办法拆散了。另一件事是，王辉到CS后，和周琼好了又分手的事，周琼有些话不肯对周详讲，内情他知道得并不多。不过因为是周琼提出分手的，他也不好过多地责怪王辉。只是知道，他现在混得不错，在一个大公司做白领。如果他们能在一起，也未尝不可。比起现在对周琼紧追不舍的那个赵玉辉，周详对王辉的印象还是好多了。

“你们县出了个人才啊！”

“怎么讲？”周详却是很奇怪。人才这个词，他也天天挂在嘴里，任何层面，任何单位，他都可以发现人才。不过从中央组织部的干事口里说出的人才，可不是一般的含义。

“他现在是国家科技部高新技术发展及产业化司的副司长。按说一个副司长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他这个年纪的副司长虽然少，也不止他一个。奇怪的是，他的履历中，从来没有当过哪怕一个小组长的官，直接从一个平头百姓提拔为副司长，并且他的提名和任命都没有经过组织部考察，直接是上面任命的。”同学往上指了指。“很高的上层。”

“高到什么程度？”

“国家领导层次，具体的我不能告诉你了。他的背景很神秘，另外他还兼着两个大公司的高管，一个是鑫能的董事长，一个是华星科技的副总经理。”

“就是现在炒得沸沸扬扬的那个鑫能和华星科技？”

“就是，一个能源行业，一个IT业。他以后的上升空间很大，所以，我提醒你，要注意些。他是你们县出来的，你作为地方父母官，多多少少与他或者他的家庭以及社会关系有些牵连。这种关系，好的话就是福，坏的话就是祸。”

周详回顾自己与王辉的关系，如果抛开女儿不说，那就什么关系也没有，他们家都是平头百姓，一个官员都没有。可是如果考虑到女儿和他的关系，那就真的不知道是福是祸了？

同学又问道：“你知道他们家族里有什么特别出名的人没有？”

“好像没有。”

“行了，我只是看在老同学的份上，给你提个醒。我说的这些话你要注意保密，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

“我知道。”

“周书记。”王辉的话打断了周详的沉思。“我有一个想法，一个投资想法想与您汇报一下。”

“哎呀，王司长，我们不要这么客气好不好。按职位，你是我的领导，应该是我给你汇报工作，按年龄和周琼与你的同学关系，我是你的长辈，你叫我一声周叔叔，我叫你一声小王，我们随便些。”

“好的。恭敬不如从命。我想在本县投资创建一个企业，想取得您的支持。”

周详一听投资两字，好像大伏天吃下一根冰棍，从头爽到脚。本县是个农业县，财政收入极度缺乏，经常会有发工资不出的时候，招商引资是县委县政府的头等大事。现在居然这个好事找上门来，天上有时的确会掉个馅饼啊！

“好事啊！县委和县政府绝对支持你。想做什么？有多大的投资规模？”

“我想做生物工程，主要是农作物的快速生长和多季培植，投资规模初步为一个亿。”

“什么？你说多少？”

“一个亿。怎么？投资太少了？”

周详激动地站了起来。一个亿的投资，那是什么概念，去年一年，县政府接待了不下二十个要来本地投资的商人，其中有近十个是空手套白狼的家伙。勉强谈成的两个，加起来投资才一百万不到。到现在为止，实际注资才五十万。有了这一个亿的投资，县财政收入要翻好几番。

“小王做事真是大气魄啊。好好，需要我们做什么呢？”

“首先我需要一块地，因为我们是做的农作物栽培，这块地不能太小，我估计初步要一平方公里，也就是100万平方米。”

周详一听，好大的一块地，将近1600亩了。他为难地说：“这么大的一块地，不是我能解决的，许多良田都分给个人了，收回来很难啊，并且，这么大一块地，购地的支出，加上给农民的各种补贴，一个亿不够啊。”

“周叔叔，我们不需要农田。只要有这么一块地就行，我们的农作物栽培并不需要在地里。当然，这块地最好靠近水源。”

周详想了想，拿起电话，拨打了朱县长的手机，要他尽快，立即，马上到家里来。

一会儿，朱县长气喘吁吁地赶来了，看见王辉在场，也愣了一下。

“老周，什么事这么急？我可是丢下一桌的美酒佳肴赶来的。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补偿，我可跟你没完。”

“呵呵，朱清啊，你要是听见我告诉你的这个好消息，你一定要反过来请我吃饭了。”

“什么好事啊？”

“如果马上就有一个亿的投资？这是不是好消息？”

“真的？别逗我了，一个亿？投资到我们县？真像做梦一样。老周，如果真像你讲的，别说一顿，十顿我都请了。”

周详朝王辉努努嘴：“财神爷在那里呢！”

王辉只好又把来意说了一遍，并且提起了土地的事情。

朱清想了想，说：“我倒是想到了一块地，在罗湖乡，靠近水库，离县城也不远。那块地都是沙地，无法耕种。面积倒是很大，估计面积有十多平方公里。只是离县城的交通不是很好。”

王辉问：“那块水库是干什么用的？是饮用水系吗？”

“水库是七十年代为了抗旱而开辟出来的，不过，由于周围树木稀少，水土流失，水库蓄水的功能已经大幅减弱。”

“我改变一下主意，朱县长，你们能不能把水库周边的地都划给我。”

“那有二十多平方公里，你要这么大的地干吗？”

“如果我可以让这块地变成一个鱼米之乡，你们给不给？”

“那块地目前倒是没什么用，也没有什么出产。可以，你准备花多少钱？”

“一元人民币。”

朱县长嘿嘿笑了起来。“王司长真会开玩笑。一块钱就想买我这么大一块地。”

“朱县长，这块地对你们毫无用处，既不能创造利润，也不能滋养乡民，如果给了我，我保证第一年就能上交国税一千万，以后每年至少递增20％。我还能提供二千个工作岗位，缓解本地的就业压力。”

王辉像个老狐狸一样笑着，这么大的一块馅饼，不怕你不答应。

周详盘算了一下，与朱县长交换了一下眼神。

“同意。”周详站起身来，伸出手。

王辉也站了起来，握住周详的手。“好的，合作愉快。我们抽个时间去实地看看。”

朱县长说：“明天，我安排一下。”

“明天？明天不行，我有安排，后天吧。”

“好的，初三早晨，我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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