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看着远去的汽车，挥了挥手。他知道淑桦根本看不见，他与淑桦告别，也是与自己告别。他曾经后悔过，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仇怨，惹上了一个绝对惹不起的对头，即使在与孔淑桦聊家常的时候，他也有点犹豫，烦躁，厌恶。但是，当他从电话里听到那些不幸的消息后，他反而平静了下来。他走到菜地里，继续给翠绿的小苗培土浇水。

王辉赶到这个院子的时候，老人还在那里工作着。院子里只有老人一个，周围很安静，初春的阳光已慢慢西斜。

“车国锋？”

“王辉？”老人慢慢地站起身，拍拍泥土，在水桶里洗洗手，再用竹椅上挂着的毛巾慢慢擦干。“你能找到这里，说明我的黑风会已经完了。”

“对，双喜行动宣告结束，黑风会上下一网打尽，黑风会死亡15人，抓获58人，不过有一个能够让你高兴起来的消息，也许你愿意听。你的儿子车哲民已经外逃，你的外甥女孔淑桦也失踪。”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王辉莫测高深地笑笑。“警察随后就会赶到，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我虽然知道你很年轻，但是见面之下，比我想像的还要年轻。输给你这样年轻的家伙，我－不－服－气。”车国锋一字一句地说完最后四个字时，他已经朝王辉攻出了32招。

与车国锋的纯阳功一起流传下来的是一套炙阳拳，车国锋的祖师爷靠着这两门功夫，不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也是成就了祖师爷一番惊人战绩。

可是，这一套内力和拳法使到王辉身上，车国锋就像是打在空气中一样，使力越大，打空的感觉就越难受，他甚至看到自己有一拳已经打到王辉的身上了，但仍然是打在空气中的感觉。王辉鬼魅的身法就好像一缕云，一缕风，他好像毫无重量一样，在空气中漂浮着。

车国锋连续几拳打在空处，渐自火大。“搞什么鬼名堂，阁下如此轻慢，难道我真的不值得你出手吗？”

王辉淡淡地说：“我一出手，极难控制，我现在还有许多问题要问你，还不想伤你性命。”

车国锋淡定的面孔变得狰狞起来，一双眼睛变得通红，他大吼一声：“先吃我一拳再谈事情！”话音刚落，车国锋的纯阳功已运至八重，拳头瞬间涨大，表面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拳还没有到，一声破空的尖啸裹着一股炙热的气流已往王辉脸上扑来！

“好，我试试你这拳！”王辉不躲不避，单手成爪，一把捏住了车国锋的拳头，拳头快速冲击引起的残影彷佛实质般爆裂开来，王辉的手比车国锋的拳头小，他实际上是用五个手指捏住了车国锋的拳头。

车国锋的八重功力可碎金成粉，并且他的纯阳内力能够侵入对方经脉，使对手血脉膨胀，爆体而亡，可是，车国锋感觉到自己发出的劲力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坚硬可逾金石的拳头在王辉的五个手指下的压迫下，逐渐萎缩，变得像面团一样柔软。瞬间而至的疼痛已经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了，而真正致命的是突然倒袭过来的内力，好像反叛的军队，侵入自己的血脉，横冲直撞，根本不听指挥，车国锋感觉自己的身体要突然膨胀数十倍，在肌肉和骨架撕裂般的巨大疼痛冲击下，车国锋普通一声单膝跪在地上，耳、鼻、嘴、眼都渗出了鲜血。车国锋经常用这一招折磨敌人，现在他终于让自己也尝到了这个滋味。

王辉的五指支撑着车国锋的身体没有瘫倒在地，他对能量波动敏锐的感觉，判断是车国锋的内力反噬引起了他的昏迷。那股袭击自己的能量，在武功叫做内力，非常奇异，好像不同于自己所理解和操控的能量，王辉引出一丝能量，压制住了车国锋体内肆戮的纯阳内力。

车国锋慢慢醒了过来，体内反噬回来得横行无忌的纯阳内力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自身苦修几十年的内力也犹如石沉大海，一阵阵异常的空虚感彷佛从灵魂深处袭来。

“我败了。”车国锋嘴角抽搐了一下，眉眼之间好像要露出尊贵的微笑，可是脸部肌肉已经僵硬，使得他努力作出的微笑变得有点狰狞，他僵硬地偏了偏头，想看着蹲在他身旁的对手。“可惜，我的…纯阳还…没有…练到第…九重。”车国锋说话已经有点吃力了，油尽灯枯的感觉慢慢弥漫了他的身体。

言下之意，练到第九重后，他有可能击败王辉。他之所以有这个错误的印象，是因为王辉的异能完全像一块蓄水的海绵，轻轻一挤，只能挤出一点点水来，试招的对手越弱，王辉就表现得越弱，试招的对手越强，王辉就表现得更强。刚才的一番打斗，车国锋只觉得对手的轻功了得，内力怪异，指力浑厚，好像练过大力金刚指，比他要强上几筹。此时的车国锋，好像忘记了孔淑桦给他讲述的，面前的这人强大到能够压制住汽车炸弹的爆炸威力。

“纯阳功第九重是什么样子？”王辉好奇地问。他以前从来没有练过武功，也不知道经常听说的内力是怎么回事。今天的交锋，使他体验到了内力的怪异。

“纯阳功…练到…第九重，能够…融金化石，内气外放，隔空伤人。”为了把最后几句话流畅地说出来，车国锋的脸已经憋得通红，话刚说完，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鼻子和嘴角又渗出血来。

王辉四处扫视了一下，捡起一个铁球，那是车国锋先前施展第八重纯阳功的战果。王辉把铁球放在手心，一会儿，铁球发出红光，慢慢地融化成一滩铁水。王辉侧过手掌，铁水倾倒在地面，滋的一声，冒出一股轻烟。

“纯阳功第九重是不是这样？”王辉问道。

王辉对准五米远的大槐树，轻轻弹了一下，一个小珠子样的金球击在树上，只听得轰隆一声，粗壮的槐树被炸得四分五裂，枯枝细叶撒了车国锋一脸一身。

“纯阳功第九重是不是这样？”王辉又问道。

车国锋脸上露出狂热的神色，继而又渐渐黯淡下去。罢了，罢了，对手的功夫如此高明，即使祖师爷在世也不是对手，不过，今天能见到如此奇功，也不虚此生了。车国锋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劲力，一挣扎，居然坐了起来，脸颊现出一抹绯红。

“王先生，今日能与你比试一场，虽死无憾。我已命不久长，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希望我们之间的报复行动在我和你之间终结吧，请你不要再去找淑桦和哲民的麻烦，拜托了。”

王辉皱了皱眉头：“车先生，不是我去找麻烦，是麻烦来找我。每次都是这样。如果不是我运气好，我现在就不能在这里和你说话了。”

“王先生请放心，他们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了。”

“我怎么能相信呢？我能相信你吗？”王辉目光炯炯地看了老人一会，随后耸耸肩道：“不过，我无所谓。我身上的麻烦够多的了，多你一件不多，少你一件不少。”

“哲民不是一个有大志的人，黑风会的秘密财产都在他的身上，能够让他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我已告诫过他，不准报仇。淑桦也已远走高飞，她现在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怎么还有心情找你报仇？那个聘请的杀手已经被我处理了。王先生，你放心，只要你不去找麻烦，麻烦是不会再来找你了。”

王辉看着车国锋，脸颊越发绯红，眼神却已散淡，眼帘却紧紧地睁大着，手指紧紧地捏住王辉的胳膊。王辉知道，老人已经到了回光返照的地步。

“好吧，我答应你。”

“谢谢。”车国锋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王辉把老人紧睁的眼帘慢慢地合上。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既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王辉突然觉得心身有一点疲倦。

远处警笛声传来，数辆警车风驰电掣般朝这个农家院落驶来，警车后面是一辆熟悉的奔驰，不一会儿，车队驶进了院子，警察跳下车，四处散开，紧张地搜索周围的一草一木。王辉看着从奔驰下来的陈晓飞和诸葛新明，大笑道：“嘿，新郎官不去洞房花烛，跑这里来干吗？”

陈晓飞上下看了看王辉，说：“谢天谢地，好像没有少一个零件。这下不怕我老妹找我拼命了。”

王辉对跟随警察一起来的贾司机说：“院子的地下和房间里都有炸药，请赶紧处理。”

贾司机一惊，马上跑到警察那里转告情况，警察很有经验地四散跑开，一警察掏出电话呼叫支援。

王辉当初一接近车国锋，就感觉到了他身上的遥控装置，经过几次变故，王辉对遥控装置非常敏感了，对用神始探测遥控装置也有了经验。可是，车国锋为什么没有起爆这些炸药呢？难道他能直觉地判断出这些炸药对王辉没有作用？或者，他是真的想消除互相报复的任何苗头？

不管怎样，车国锋临死前的善念栽下的因，结下了他的亲属后来数次被王辉饶恕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