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躺在黑暗中，夜莺并不知道外面又是新的一天了。虚弱的身体恢复了些，但只是内部的能量，肌体实质伤害不可能这么快愈合。那个她已经躲进了自己的世界，除非获释或者被成功解救；除此之外，她根本不会出来。一切只能靠她，靠她来支撑着她们两人共同的身体。

昏睡了不知多久，颛顼的熟悉电频信号又传了过来：“注意了，上面有人来了！记住，继续装！之前你都做得很好！”

她马上领悟，继续闭着眼睛像死尸般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床上。控制脑部思维对她来说已经不再困难。

拖沓的金属脚步以及滚动的车轮声不一会就来到了这间囚室门外。灯光忽然大亮，隔着紧闭的眼帘，夜莺仍然觉得刺目，不由眯紧了眼皮。机器人七手八脚地把她搬上车。推车飞快地沿着走廊前进，想到接下来不知又有什么可怕的实验在等待着，夜莺的内心不禁开始发紧。

她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坚强。能量耗减，异能不能发动，所有能让她保护自己和那个她不受伤害的本领全都暂时消失。以前是矫枉过正，为了保护太过天真单纯的那个她，夜莺会时时紧张两人共同的身体受到伤害而对一切都报有敌视心理，但是现在经过了这么多残酷的非人折磨，在困境中颛顼、千代、包括曾经为了保密而想杀掉的康劲都给了她深深的温暖，她的心已经不再那么冷酷狠辣。心底的柔软再次出现，但她却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好事。

升降机将她送回了上层的实验室。熟悉的实验室大门已经向她敞开，到处白色、冰冷、恐怖。

“康劲，你背出来了没有？”

爱神号明亮温暖的大客厅中，林薇靠在柔软舒适的环形大沙发上，柔声问康劲。

康劲将手里的文件夹飞快地又从头到尾扫了一遍：“记住了。”

“好，你现在背给我听听。”

“我，张德潜，男，二十八岁，环球金融集团亚洲地区首席代表，负责所有对亚洲的投资项目，包括……”刚背到这里，康劲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问林薇：“这个身份这么年轻就做到了首席代表，破绽有些大，是不是把年纪再改大些？”

林薇微微一笑：“你很细心，这是你的长处。但不用改了，因为这是真实身份。那个人现在已经藏起来，以配合我们的行动。他本来就是这次行动中非常重要的一环，不但身份契合，而且最主要的是——他的身高、年龄都跟你差不多，这是选择用他的身份的主要原因。”

康劲点点头继续往下背，声音沉着而且连贯，所有的内容滴水不漏，没有一个错误的地方。在短短时间内他可以把写得密密麻麻的四大张材料全部背出来，这份记忆力让林薇刮目相看。为了防止纰漏破绽，这份材料上甚至连本来的张德潜喜欢穿什么颜色的内裤都列了出来，更不要说一些其实根本不常见面的七大姑八大姨的名字。这些都是非常琐碎的细节，极端考验人的记忆力。

见康劲完全背出来，林薇满意地点点头，转问黄昊：“该你了。”

黄昊止不住尴尬：“我……还没背出来。”他的伪造身份跟康劲类似，也是满满的四大张材料，但康劲只看了一遍就背得滚瓜烂熟，对此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但同时也觉得有些丢人。

林薇白了黄昊一眼：“你得加快速度！看人家康劲！我们马上就要到达朝鲜海峡，必须开始化装了。”

黄昊更是无地自容：“知道了，我会努力的，唉，以前读书的时候背书就是我的弱项。我先回舱室，那里安静，争取一个小时内背出来。”回舱之前，背着林薇，他朝康劲开玩笑地挥了挥拳头，仿佛埋怨康劲让他在林薇面前丢脸。

看着黄昊这个略显年轻的动作，康劲忽然想起了以前跟黄昊同在一所学院学习的事情，那时年少轻狂，甚至有些不知深浅高低。不过才短短几年时间，生活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们都被推上了命运的滚轮、世界的颠峰，迎接他们的不知道将会是怎样的未知。

可能他有些走神，林薇关切地问：“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康劲的思绪被拉了回来：“没什么，我们开始吧！”

林薇拉过面前茶几上的一个方方正正的金属箱子，两手按下暗钮，轻微的咔哒声之后，箱盖弹了起来，里面是关起来的折叠储物层。她轻巧地摆弄了两下，折叠层一格格平展向外伸了出来；上面整整齐齐排列着许多各奇奇怪怪的工具和物品。许多物品康劲甚至想不出来派什么用处。许多精巧的盒子罐子按照分类码得整整齐齐，喷雾凝露之类的东西占据满满一层，各种小夹子小镊子，甚至还有不同深浅颜色的人造皮肤。

坐到林薇身边，康劲闭上了眼睛。林薇的手在他脸上不停地这里揉那里按，感觉脸上一会冰凉一会紧绷一会又发胀，他并不好受。林薇坐得很近，身上传来淡淡的沐浴露香味，清新好闻，这种味道让康劲稍稍放松了些。

脸皮似乎越来越厚，连脖子都“照顾”到了，从额角到胸口被层层抹上了许多东西。林薇还不时往他脸上沾上点什么东西，又咔嚓咔嚓地用小剪刀修剪。虽然明明知道不是在剪自己的肉，康劲还是为这种真实的剪皮肤的声音弄得有些难受。

感觉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脖子挺得发僵，才听到林薇说：“好了！现在睁开眼睛。”她顺手递了面镜子给他。

镜子里是完全的陌生人，皮肤略黑，嘴唇很薄，连本来方正的下颌都尖了起来，相貌很不起眼。

林薇对着手里的照片侧着头仔细审视康劲，从各个角度打量，半晌点点头：“很像他。我对自己的化装技术还是很满意的。”

康劲不置可否，对他来说，相貌根本无所谓，这只不过是配合行动的一环而已。

黄昊正好出来，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改装后的康劲，夸张地大叫了一声。康劲露出苦笑。大概是觉得这次行动非常有把握，黄昊显得越来越轻松；尤其他真的把康劲当成了自己人之后，对康劲的敌意似乎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兄弟般的信任和友情。康劲暗想，如果救出了夜莺，如果夜莺愿意跟他走，黄昊是不是还会这么友好和信任他？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接下来是黄昊。他扮演的也是一个重量级的商界人士代表。但不可能两人都是年轻人，这样破绽太大。他改扮成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老成持重的总裁级人物。和康劲站在一起，康劲倒显得很稳重，他却浑身不自在，边照着镜子边埋怨林薇：“他至少看起来还是个年轻人，可我为什么要扮得这么老？”

林薇的微笑不见了，郑重道：“黄昊，你必须马上适应现在的新身份，快点收起你那些不合适身份的举动，记住！时时刻刻记住！你已经四十岁，平时为人稳重，言辞犀利，而且你的精明眼光一向被人称赞。如果你想救出夜莺，必须不能露出一点破绽！”

黄昊缓缓点头，他也是绝顶聪明的人，仔细温习着新身份的资料，他渐渐进入了状态。至于林薇，她是唯一没有化装的人——以本来面目出现。而她的身份则是“特别顾问”，可到底是什么方面的特别顾问，她却始终没有明说。康劲和黄昊心里多多少少有点数，既然她不说，没有人蠢到主动去问她。

时间掐得刚刚好，康劲和黄昊改好装，换好了合适自己身份的衣服，爱神号开始减速。朝鲜海峡已经通过，前面就是日本海域。客厅里的气氛陡然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