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康劲一切正常，早上起来到外面晒晒太阳，花房里伺弄下花花草草，中午以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看书看新闻，每天早早上床睡觉。

但是他始终拒绝见夏娃和父母。有时，他看到他们的身影在窗帘后；也有时，他看到远处走廊上熟悉的身影正等待着他从面前经过，好跟他说句话。但康劲每次绕道而行。他仿佛成了一具深居简出的行尸走肉，不跟任何人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

这天夏娃终于忍不住了，冲到他面前大喊道：“康劲，你要把自己封闭到什么时候？为什么你不再关心我，不对我敞开心胸呢？”

“没什么，只是我有些累，请给我点时间。”康劲淡淡答道，马上朝自己房间走去。虽然他的话很少，但他几乎可以看到身后夏娃喜极而泣的表情——这么多天，他是第一次跟夏娃说话。以夏娃对他的了解，知道一切都会恢复原样的。

回到房间，康劲关好了灯，甚至关好了扩音器，扬声道：“我累了，先睡个午觉。”

“颛顼”无法让他知道回答，而这正是康劲想要的。他换好睡衣躺到床上，拉好被子，静静地闭上眼睛。额头上渐渐冒出一粒粒细碎的汗珠，大冬天，康劲居然在出汗！

“该死的僵尸！你总算有音讯了！”意识中响起颛顼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压抑不住的狂喜。

康劲也高兴得几乎想大喊，可是他知道，必须压抑一切感觉感官，包括兴奋和激动。他极力平静自己，静静地问道：“颛顼，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仔细告诉我，我要验证。”

“你小子还验证个什么劲，我都要急疯了！不过也对，经历了这种事，换成我是你只怕也需要验证。好，你听着，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研究所，那时你必须通过我的测试。你告诉我，我是人工智能生命，你是有机生命，不管何种生命形态，我们都是生命，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你还说，生命的奥意无穷无尽，作为一个智慧生命，我们有义务在自己短暂的一生中尽一切力量寻找答案，有时真相距离我们只有一步，就看有没有勇气。

然后接下来你小子玩了我！嘿嘿！”

重逢的喜悦实在太难压抑，康劲努力集中意力，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急得颛顼大喊：“你小子还能不能听见我说话出个声啊！真是急死人了！”

“我还在，你也知道，我必须骗过他们。”康劲冷静地感应道。

“也对，自从那天之后，你就再没出来过，我快急死了，夜莺好不容易才通知到我，之后也失去了联系，真是要我老命了！”

心里一急，康劲的意力差点又涣散：“她怎么了？”说着他竭力平静自己的心情。好在这些天他都在练习，控制意力的能力进步了许多。这也是他故意这样做的，要么不出手，一击必中，如果被假颛顼发现，他又将万劫不复。所以他行事非常小心，甚至没有去见夜莺，直到今天，他确定有把握了，故意对夏娃示好，回房立刻开始这次平生最重要的冒险之旅。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进不去她的世界，没法知道她的情况。”

“放心好了，夜莺告诉过我，她在想办法让自己在自己的世界里出现实体，可能跟你成功联系上了之后，她在着手办这件事。也确实，我的事情她不能再插手了，不然她一定有危险。”

“可能吧。康劲，告诉我，为什么你的人没有醒过来，意识却能通过虚拟世界联系上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你再说一遍！我的人怎么了？”康劲又开始感觉心脏剧烈跳动。

“可能你还是不太清楚，我告诉你吧，你知道你出车祸吗？”

“知道，可我早就康复了，还周游世界对付‘未来空间’联盟……”康劲说到这里，忽然梗住了，脑海瞬间闪过许多东西。

“你根本从来就没有康复！你已经在床上躺了半年！你成了植物人！我们都为你担心得要命！”

这句话像闪电一样劈中了康劲的心，他的意力瞬间涣散，但他马上用最大的毅力克服自己的激动，又将意力凝聚起来。

“告诉我，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要快！”

“好。当时你离开城堡前去见黄昊，回家的路上跟一个醉汉撞车了，当时你大量失血，头部受伤非常严重。好不容易保住你的性命，但你却成了植物人，只能靠各种医疗设备维持生命。可是，就在不久前，我发现夜莺的意识竟然进入了虚拟世界、通过网络联系我，我当时简直惊呆了，可是她的话更让我惊呆，她说你的意识陷入虚拟世界无法自拔！”

康劲感觉天旋地转，太阳穴又开始发涨：“解释一下颛顼，什么叫我的意识陷入虚拟世界无法自拔？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自从接到夜莺的讯号之后我一直在调查看是谁搞鬼，目前还没有线索，对不起，康劲，我也完全没碰到过这种事情，搜索一切现有资料都没有这种先例……”

“等等，你说是夜莺告诉你的？如果我一直没有苏醒，现在只是意识在跟你联系，之前我见到的一切景物碰到的一切事情都是在虚拟世界，那么夜莺到底有没有死？！她不是身体完全损坏、头部单独保留失败，好在在这之前她的意识已经进入虚拟了吗？”

“是的，这部分没错。”

“我越来越糊涂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康劲，怎么说呢，你现实世界中的肉体是植物人状态，我们现在是通过网络在虚拟世界中交谈，你的身体一直静静地躺在一大堆医疗器械中，就是这样，可是你说的研究所中封冻的夜莺身体损坏、意识进入虚拟世界这件事是真的，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

“那么假颛顼到底是谁？为什么夏娃和假颛顼像是同一个人？”

“竟然有人假扮我？奶奶的！他不想活了！不过他到底怎么假扮我的？怎么又跟夏娃扯在了一起？”

“颛顼，这么说吧，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出车祸之后一直没苏醒。我醒了，我康复了，周围的一切都跟现实世界一模一样，我感觉非常真实，包括对夏娃的感情，包括对付‘未来空间’联盟。”

“你已经第二次提到这个‘未来空间’联盟，根据我的资料，那根本是一个民间的环保组织，屁事也没有，你对付他们干什么？”

康劲实在无法继续集中意力了。难道长久以来他一直生活在虚拟世界中？所有见到的，经历过的，深深爱的，切齿痛恨的，难道都是虚拟？难道都是假的？那么那种无比真实的感觉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忽然他想到了夜莺的话——康劲，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记住，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看到的，听到的，真真实实感受到的，痛苦的，流泪的，惊慌的，恐怖的，兴奋的，炽烈的，也许都不是真实的。

他的脑海内明光一闪，意力再次集中：“颛顼，有人在背后操纵一切。可能就是他让我出车祸，就是他将我的意识引入虚拟世界，给我无比真实的感受，让我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非常可能！而且我还想补充一点，他的能力非常强悍，肯定也是人工智能生命，甚至他的能力已经超过了我！他把你的意识引入虚拟世界，但却是以现实世界为基础，让你无法判断自己的情况。要知道如果他有这么大的能力，做到这点并不难，想想吧康劲，其实这还是我们康氏研究所的首创，记得那些单独生存的大脑吗？你在现实世界中的躯体，因为大脑损坏太过严重，而且也是为了想让你苏醒，我们在你的头皮上贴了许多传感器，想要了解你的大脑损坏程度和修复程度，同时也是为了监护你，一有风吹草动马上采取措施。我是知道的，你的大脑功能已经开发出百分之八十，就算受到机械创伤，恢复能力也肯定大大超过普通人。可能正是由于这一点，被那个该死的东西有机可乘，他一定是通过无处不在的网络，而你恰好跟普通人不一样，有强大的意力和意识，一定是这样！他制造了无比真实的虚拟世界，把你的意识引入！”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