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上，张卫一动不动地背对着隐蔽摄像镜头躺着，右下角时间显示在十一点半。

值班室里，所有的人都盯着大幅显示屏，眼睛眨也不眨。康劲喊了声：“暂停！”值班士兵看了看他，没有按下停止键。

李将军喝道：“听特别顾问同志的！他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是！”值班士兵按下了停止键。

康劲凑近画面，仔细观察了一阵，说：“再放，隔五秒钟请再次暂停。”

林薇有些迷惑，问道：“康劲，是不是你发现了什么？”

康劲用手指划着显示屏，在张卫的身体轮廓上做了一个记号，“你看，这是他呼气时胸廓的大小，五秒钟之后，肯定是吸气，如果胸廓变大，证明他还活着。”

画面上张卫是背对着摄像镜头，无法判定他的脸色以及是否还活着，康劲只好研究他的呼吸状况。

李将军点点头：“这个办法简单容易，很好，我们大家一起盯着看。”

五秒钟后，画面再次定格。张卫根本没换过位置，而摄像头当然也没有移动过，大家一起凑进显示屏，寻找刚才康劲手指做出的记号。

颛顼一眼分辨了出来：“他还活着！你们看，身体胸廓位置变大了些。”

“是的，那么证明他午饭之前还活着。请直接跳到送饭士兵进来的那段画面。”康劲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李将军纳闷了，“我说顾问同志，午饭之前他当然还活着，值班士兵说送饭的时候，他还起身接过了饭！”

“嗯，我知道，我只想证明心底的一个疑问。”康劲说，“请跳到那段画面。”

值班士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搜索到了那段时间，按下了播放键，同时朝康劲投去带着明显疑问的眼神。

画面上，值班士兵开门走了进去，大声道：“张卫，吃饭了。”张卫躺着不动。值班士兵叹了口气，脸上明显不忍，他走进张卫，把装着食物的托盘搁在了他的头边，“我放这里了，你还是起来吃点吧。”

张卫有反应了。他翻了个身坐起来，面朝着摄像镜头。

康劲大声道：“暂停！”

不用说明，大家都明白他喊暂停的原因，全都盯着画面发呆。

只见张卫的脸色极其可怕，又青又惨白，这两种面色本来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脸上，但因为是画面定格，大家仿佛都可以看到，张卫的脸瞬间从青变成了白又从白变成了青，短短瞬间他的脸色竟然变了好几次！结果出现在画面上的张卫的脸，一部分是青另一部分是惨白，就像魔鬼般可怕，这简直不像是一张人脸！

值班士兵哆嗦了；“奇怪！当时我就觉得他脸色很难看，怎么没注意到他的脸色其实一直在变个不停呢？真见鬼了！”

“那是因为你的眼睛没有跟上他‘变脸’的速度！而我们现在是观看录像画面，可以慢放甚至定格，如果我们改变速率，看吧，还要精彩。”康劲肯定地道。

“这……顾问同志，还是算了吧，反正大家都看过了，如果搞个回放慢放，我想今天在座所有人晚上回去都要做噩梦。”李将军擦着脑门上的汗，接着道；“这事真邪门！我们还是直接研究他的死亡原因算了。”

康劲同意李将军的意见，毕竟他的胆子大得可以上天，但在座的士兵包括李将军，毕竟都对异常事件所见甚少，没必要在他们心里留下可怕的阴影，认为这事怪异之类。林薇也发话了：“反正我们知道他现在是活着的，请继续往下放。”

值班士兵赶紧按下了播放键，眼神躲躲闪闪地避开显示屏上那张可怕的脸。

画面继续。张卫拿起托盘，仿佛在检视上面的食物合不合胃口，又深深嗅了嗅，最后判定很难吃般，随意将托盘搁在了地上，又回到原来位置躺好不动了。依然是背对镜头的侧卧姿势。

“现在我们还是用老方法测定他是否还活着。”康劲建议道。

每隔五分钟，画面就被分析一次，所有迹象证明，张卫在值班士兵把饭收走的一点钟之后的一个小时里都在呼吸，也就是说直到两点他还活着。

这样的分析着实无聊，值班室里所有人简直要打瞌睡了。李将军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建议道：“先暂停，我们让餐厅送饭来吧，大家边吃边研究。”

康劲根本不觉得饿，但是林薇显然忙了一天没吃过什么，她紧接着点头道：“这样也好，我有些饿。请给我点一份清淡的粥或者面条什么的，大鱼大肉就免了。”

李将军亲自接通餐厅，吩咐那边的人送饭过来，他为自己定了套餐，又为林薇点了碗清淡的青菜鸡粥，最后视线转向康劲和颛顼，“顾问同志，你和你的朋友想吃什么？”他知道拉纳一号是机器人，所以根本没提起他，直接将他排除在外。不过颛顼在他看来，却是不折不扣的人类，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特别顾问身边还有这样一个打扮时髦的少年，但他还是自动把颛顼划分到康劲的助手之类。

颛顼很想说不想吃饭，但看到康劲暗地朝他做了个眼色，包括林薇也微微冲他抬了抬下巴。颛顼会意，装模作样道，“我喜欢汉堡包。”

李将军为难道：“我们餐厅只提供中餐，西餐不预备。”

颛顼只好说：“那就跟林薇一样来碗粥吧。”

李将军点点头，视线转向了康劲，热情地说：“顾问同志，你呢？要不跟我一样来份套餐。我们基地的套餐非常丰富，比我自己家的饭还好吃。”

康劲点点头。忽然他想到了一个问题，虽然很扫兴，还是不由问道：“张卫的尸体难道就随便那样搁在禁闭室里？”

李将军顿时觉得所有胃口消失了，脸色有些难看：“没办法顾问同志，这件事有些离奇，又涉及了基地的军事机密。在你和林少校得出初步结论前，我不能让法医过来把尸体带走解剖化验……”说到这里，他仿佛想吐了，伸手扯过一张纸巾狠狠擦了擦嘴巴。

林薇暗笑。颛顼也忍不住偷偷别转头，使劲咳嗽了两声才把笑声压下。康劲倒是没感觉什么，盯着定格的画面若有所思。

食物很快送来，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大家把各自选定的食物挪到面前，一起开动了。

基地餐厅的大厨果然手艺非凡，康劲注视着面前的托盘有些惊讶。一大杯鲜榨果汁搁在托盘一角，中央是制式餐盘，一堆雪白的白米饭，配菜两荤两素，外加一碗冬瓜排骨汤。荤菜有辣子鸡丁，糖醋鱼，素菜是蔬菜沙拉和清炒油菜。色彩搭配丰富，营养也算面面俱到。让人一看就非常有胃口。

康劲随便夹了点蔬菜沙拉，嚼的同时赞道：“加过椰汁和牛奶，不错，这是蔬菜沙拉的秘方配方，没想到你们基地餐厅的大厨也知道。”

“是啊，他们真值得表扬。”李将军显然胃口好了些，大口吃饭，含糊不清地回答道。

康劲拿筷子的手在糖醋鱼上停了下来。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张卫面对如此丰盛的食物时，为什么用一种简直像在检查的眼光看着托盘上的食物，甚至还深深嗅了嗅。他问李将军：“你们基地的食物一直在换吗？每天的菜谱都不同是吗？”

“那当然，不然天天吃一样的东西，再好吃也吃得想吐了。”李将军舀了口汤，赞道：“地道江南风味，今天的汤不错！”

“张卫来基地工作多久了？”康劲继续问道。

一提到张卫，李将军的脸色又难看起来，他喝了一大口果汁，压下心里的不舒服，才回答道：“已经两年了。”

“两年中，就算菜谱每天更换，可能还是所有的菜都吃过吧？”康劲漫不经心地夹了块鸡丁塞到嘴里。

“是啊，那当然，就算我们的大厨想方设法更换菜谱，可食物原料就那些，两年应该把基地餐厅的菜全都尝过好几遍了。”李将军勉强舀了口米饭塞进嘴里，注视着几乎只动了一个角的食物悻悻道；“饱了，不吃了。”

康劲并没注意他的倒胃口神色，只是在想，既然张卫已经在基地工作两年，尝过所有基地餐厅的菜，为什么还是用那种陌生的神情打量托盘里的食物？这是一个大疑点。

大家喝着饭后咖啡，李将军转头问康劲道：“顾问同志，我们继续吧。”

画面继续，右下角时间一直显示到两点半，张卫依然还活着。显示到两点三十五分的时候，值班室里所有的人都霍然站起，盯着画面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