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臣服
作者:燕鸣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801

看到屠方变身至天尸完全形态,杨真心中战意再次狂飙上扬,体内所有浩然之气转为混沌之力,巫功急骤运转,提聚毕生法力。

屠方浑身尸气缭绕,背后双翅一振,冰封天下的寒气怪流狂猛飙扬,下一刻他已经分化出十多个残影,无数撕裂虚空的毒爪从四面八方罩向杨真。

杨真不敢硬接,只能极尽身法闪避挪移,留下一道道残缺的身影。

随着骨翅的展开,屠方扑击速度越来越诡谲,越来越快,杨真施展出苍茫万象法,极力展开身形,才能勉强躲避开那每每撕裂空气的攻击。

“小子,要证明自己当得起大巫,就要拿出点东西来。”屠方双翅一收,飞旋在杨真四周,蓦然间,展开有两丈余的白骨翅猛然一张,无数道白骨翎化作箭雨射了出去。

面对万箭齐发的白骨箭,杨真避无可避,只得祭出乾坤印,一团银白色光圈霎时从体内透出,白骨箭雨瞬间给守护法力波震了个粉碎。

“想当缩头乌龟?”屠方又抖翅暴射了一轮骨箭,却不见突破杨真法宝守护圈,他猛地疾扑,双拳屈抱,重重轰击而出。

包裹杨真的银白光团给那开山巨力生生轰进了地渊冰壁之中,砸出了一个偌大的窟窿,陷了进去。

屠方仰天长笑,嚣张至极,展翅飞旋于窟窿之外。

“你得意的太早了。”话音刚落,一点无比纯净的银白光芒从漆黑的窟窿中破出,迅速蔓延开去,直至铺满屠方整个眼眸。

盘旋在空的屠方左侧猛受重击,彷佛折翅的大鸟一般,狂跌深渊数十丈,不待屠方重振旗鼓,杨真半透明刚身影再度消失,再出现时,屠方下方一片银白光芒波动,一道鞭腿穿破光芒,斜抽了上来。

屠方身形急转,一双骨翅收拢下击,就在这时,那腿不可思议地再次加速,骤然爆发,又一次扫在屠方腰眼上,将他整个人击飞了上天。

杨真仰望着深渊天穹那线青光,身形疾速上冲,将上面那个黑点笼罩在乾坤印阵内,骤然再次挪移而出,这次双拳结印,金光闪耀,重重击在屠方正面。

仓皇之下,屠方毕生尸气爆发,极寒的尸气在出拳瞬间由极阴转极阳,流水漩涡一般的金光法印对上了那寒热交迫的尸气。

双方阴阳相碰,刹那之间竟然纠缠在一起。

这时杨真体内一龙一虎,一左一右从体内龙吟虎啸奔驰而出,瞬间遮天蔽日,在鬼王府白骨牢吞噬了成千上万的阴灵后,两只妖魄成长到了一个顶点,双双达到相当于元婴期的修为。

面对两个不遵五行的天魄神兵妖魄,屠方下成想而知,他瞬间被杨真的诛神法印一击而破,一龙一虎交错席卷而过,一双骨翅齐根断折。

“去!”杨真这才从容打出了大巫七诀其一,一道龙卷风将失势的屠方包裹入内,在深渊狭缝中,山呼海啸一般激旋了半里后,直撞了入渊壁,轰塌了大片岩石。

就在杨真浑身一软,劲力卸去前一刹那,一道笼罩整个鬼王府地渊的阴力冲了上来。

“这就是让屠小子拼死拼活的《天巫术》?”

一个呈半透明状,身形有百丈的鬼物出现在地渊半空中。

“鬼尊前辈,小子奉送的礼物如何?”杨真松了一口气。

“你小子大可放心,本座一向恩怨分明,说不插手你们的事,就不会插手。”鬼尊的大头晃了晃,浑身黑烟飘来逝去,在地渊上方幽光照耀下,竟若神祇:“看在你小家伙于我鬼王府万鬼大恩的分上,送你一个有趣的消息。”

“什么消息?”杨真知道鬼尊这等不世人物口中有趣的消息,定然非同猩。

“有人在打你昆仑派的主意,一元老儿的基业只怕要保不住了。”鬼尊诡谲地牵动着嘴角。

“前辈是说妖族?”杨真脱口而出。

“老鬼我或许能赶在一元那小子前升天,得好好闭关,鬼王府就不凑这场热闹了,言尽于此。”鬼尊何等人物,说到这个分上,已是大方至极,说罢,他人影渐渐淡去,只留下余音:“收下这个鬼符,老鬼欠你一个人情,百年内可以无条件助你一次。”

杨真捏着凭空到手的一枚玄铁兽牌,脑子里一团糟,听这老鬼说昆仑有一场浩劫将至,但纵是如此,他又能做什么?

万念化作无念,他抬头再寻屠方,却见一道黑点消失在地渊顶空狭缝,他赶忙提速追了上去。

屠方败的彻底,他并没有离去,在风雪连天的冰原上,他重新换上一身斗篷,静默地等候着,一根法杖正斜插在他身前不远的雪地上。

杨真飘然落在屠方身前,目光落到碧落杖上。

屠方双目无神,喉咙发出一丝沙哑的嘶声,终是没有说出什么,僵直地拜倒在雪地上,行了巫族大礼,“尸巫一脉自屠方以下,从此归入大巫麾下,以无上巫祖为誓。”

“我不要尸巫效忠,你们归你们,我归我。”杨真探手一抓,碧落杖到了手上。

“大巫接受也好,拒绝也罢,不能改变事实,大巫重临云梦之日,就是巫门一统之时。”屠方有些踉跄地站了起来,彷佛一瞬间衰老了数十个春秋。

杨真心中明白,眼前这老殭尸耗尽半生之力,到头来皆是空,心中失落自不可言,他长呼一口气,道:“等我有暇时,会去云梦一趟,属于你巫门的终归会属于你们。”

屠方死灰一般的眸中终于有了一丝亮色,听到杨真驱逐之意,没有恋栈,拔身而起,几个起落,已经消失在南面大山之中。

杨真回到阴山,距离他出发已经过了一个月有余,山涧的积雪已经化了小半,飞云掠青山,此时阴山已全然无过去邪气森森的气象,焕然一新。

他刚落下山门,一团火红就迎了上来。

练无邪这些时日虽是望眼欲穿,但见到杨真完好无恙的归来,仍是禁不住嘴硬:“还以为你做了短命鬼,师父都要另做打算了。”

“鬼王府庙太小,容不下我。”杨真笑了一下,“话说回来,这次确实是让鬼尊和屠方两个老东西算计了,若非我手上掌握了他们的命根,只怕脱身不得。”

“活该!谁让你一意孤行,要是让师父和我陪你一起去,鬼尊也不敢不买玄女门的帐。”练无邪气鼓鼓白了杨真一眼。

“我怎么不知道玄女门有这么大面子?那万年老鬼可是出名的油盐不进。”杨真诧异。

“玄女门始祖对鬼尊有过大恩,那老鬼多少也要卖点面子给师父。”练无邪愤愤道:“师父说了你这人太胆大妄为,若不吃点苦头,受点教训,总有一天会后悔莫及。”

“张口师父,闭口师父,你们师徒最近关系真是好得让人嫉妒啊。”杨真意有所指地调笑。

“要你管。”练无邪娇瞪了杨真一眼。

杨真见练无邪恢复了一贯的骄傲性子,心中替她高兴,转过话锋道:“我师姐她最近怎样了?”

杨真发现玄阴洞上方的牌坊已经改弦易辙,成了玄女真府,两人站定在洞府门口。

“是师父决定的。”没等杨真发问,练无邪就低声讲了出来。

“不错,阴山地脉灵秀,让魔道占了甚是可惜,玄女门占据此山,倒长了我正道威风。”出乎练无邪意料,杨真对她们师徒鸠占鹊巢并不以为意。

“我有些好奇,玄女门原本的洞府难道就放弃了么?”

练无邪脸上浮现一丝丝仇恨,缓缓道:“师父说,玄女门原来的洞府给一个大魔头毁掉了。”

“大魔头?”杨真皱起了眉头,他想到了天魔宗。

“师父说了,等报了大仇,再广邀修真界同道,正式重开山门。”

“若有用得上杨某的地方,杨某绝不推辞。”杨真心中总算有些明白九玄仙子化身魔女的苦衷,对玄女门产生了深深的同情,顺带着因为练无邪的关系,牵扯上一份责任。

“也是,你打赢了那老殭尸,尸巫归到你麾下,甚至整个巫门都可能向你效忠,你大可以自立门户了。”练无邪大有深意。

“自立门户?”杨真大摇其头,“除非昆仑派不要我了。”

“我带你去见师父,她正忙着参破十八阴煞魔女的奥秘。”练无邪想到了什么,匆匆领路而去。

在碧海,杨真惊奇地见到了以为早就死去的金枝和玉叶两名妖女,听练无邪解释,他才知晓当日鬼母姥姥座下三名得意弟子都是奄奄一息,九玄仙子非但饶了她们一命,更为她们治疗伤势,用了月余才康复。

只是奇怪的是,水仙今日并未出现,杨真见场合不对,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多弥罗,今日你跟她们一样都要作出选择,罗刹女、血魔道主这两个身分都将不复存在,你们要何去何从,本仙子给你们一个自由选择的机会。”九玄仙子身前拜倒了两名妖女之外,多弥罗也在其列。

多弥罗的英俊面孔从容一笑,血褐的目光中充满赤诚和决然,他交臂匍匐在地:“没有罗刹女,多弥罗这条烂命早就到地府报到了,只要大人不嫌弃多弥罗是半个妖族,修为低劣,多弥罗愿毕生追随大人,誓死不悔!”

“好,好。”九玄仙子星眸含泪,仰首望天:“师父啊,您在天之灵听到了么,您的弟子要收下您最痛恨的魔道妖孽为门下,希望您能谅解弟子的苦衷,玄女门一定会在九玄手上涅盘重生,屹立修真界。”

“无邪愿追随师父,以复兴玄女门为己任。”练无邪离开杨真,抢前拜了下去。

“好。”九玄仙子一览众人,最后目光落到金枝、玉叶两女身上,“从即日起,你们二人直属多弥罗麾下,改恶从善,玄阴门的恶习若再出现你们身上,后果不用本仙子告诉你们。”

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杨真,隐约觉得罗刹女跟眼前这个玄女门门主重迭了起来,从内到外,若如一人。

也许式微的玄女门真的会在这个女人手上崛起。

“我师姐她怎么还不还神?”杨真有些焦急。

他将碧落杖交给九玄仙子后,迫不及待地请其施法为萧清儿还魂,然而事情并没有那般顺利。

还魂法术完成两日后,原本尚可行动的萧清儿却陷入了深度昏迷,无论如何也无法唤醒。

“你难道怀疑本仙子暗动手脚不成?”九玄仙子将萧清儿重新平放软榻上,回身厉瞪了杨真一眼,凤目暗含煞气。

经历这么多事情后,杨真哪敢再轻信于人?

“晚辈请教一个问题。”

“你讲。”九玄仙子轻轻抚了一下手上的碧落杖,无意间回避了杨真逼视的目光。

“鬼母所炼十八阴煞魔女在缺了我师姐后,是否会威力大减?”杨真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在你眼中,本仙子这般不堪?”九玄仙子笑了笑,声音中藏着一丝强抑的怒气。

“晚辈不敢,玄女门自古与魔道不共戴天,势不两立,晚辈当然不会怀疑前辈的立场……不过前辈与家师有恩怨在前,我师姐乃家师爱女,难保前辈不会有所私心。”

“胡说!师父她不是那样的人!”不等九玄仙子发作,“砰”一声,练无邪已经气冲冲扑入了静室,她望着杨真,满脸怒意和失望。

九玄仙子冷笑:“就算本仙子有心留难此女,你又如何?”她本是一等一的心高气傲,在化身罗刹女之时更是杀伐决断,掀起无数腥风血雨,若非看在练无邪的分上,她哪容得下杨真这个小辈当面放肆?

杨真本就心中烦躁,不由怒上心头:“若是前辈无能为力,那么晚辈就打算带走师姐,圣宗姬香仙子定有办法让她恢复神智。”

九玄仙子怒极反笑:“你若想害死这女娃,就尽管带她走。”

“师父!”练无邪两头作难。

“前辈是在威胁我?”杨真轻轻推开横在身前的练无邪。

“威胁?岂敢!”九玄仙子一把拉过练无邪,师徒站在一起,“你昆仑人强马壮,我们师徒势单力孤,自然比不了。”

练无邪眼神忧急,杨真这才清醒过来,施礼道歉:“九玄前辈,晚辈过于担心师姐,一时冲动冒犯,还请前辈多多担待。相信前辈定能施展神通,帮助我师姐恢复神智。”

九玄仙子幽幽叹息一声,摆手道:“三魂七魄乃人性命之本,成道之源,吾辈探求毕生,也难以菌其妙,本仙子虽薄有道行,却非大罗金仙,人力总有穷尽。你师姐魂魄分离,伤了本命元气,须温养调理工夫,急不来。”

“晚辈原本打算眷通知师门这件事,既然前辈有把握,晚辈就耐心等待,一切拜托前辈了。”杨真说完,不等九玄仙子有什么反应,就退了出去。

“师父,杨大哥他不是故意顶撞你的,他心情不好。”练无邪见师父一脸阴沉,慌忙代为解释。

“傻丫头,你难道还不明白?这小子所有心思都在他师姐身上,哪里还有你?”九玄仙子怜爱地伸手抚了一下练无邪的螓首,眸中却充斥着爱恨难分的幽测缠绵。

“师父,才不是呢……”羞红了脸的练无邪把头藏到九玄仙子怀里,嗔叫不依。

九玄仙子意味深长,轻拍着练无邪:“师父是为你好,你出身不同常人,日后有多大成就,连为师都不能预见,切莫在儿女情长上消磨心志啊。”

“师父,这个萧姑娘……真的没办法醒来?”练无邪不知有没有听进去九玄仙子的话,突然转移了话题。

“怎么,你也怀疑师父?”九玄仙子有些生气了。

“弟子当然相信师父。”练无邪犹疑了一下,抬头道:“前几天,那个偷偷摸摸的女人究竟是谁,她还让弟子叫她师叔……”

九玄仙子神色一肃,不容置疑地命令道:“这件事你就不要过问了,师父自有主张,你不要搭理她,也不要让杨真这小子察觉这件事。”

“可是……”练无邪有些不安。

九玄仙子断然道:“没什么可是,以后为师会告诉你,现在不行。”

“是,师父。”练无邪垂首答应,只是声音有些无力。

转眼又过了两日,萧清儿的状况依旧没有起色,杨真除了每日陪伴她几个时辰,就是在洞府内尚未去过的地方转悠。

他隐隐察觉到,洞府自更换主人后,有些异样气氛,不管是练无邪还九玄仙子,都似乎有意无意的回避着他什么。

就在他下定决心再找九玄仙子一谈之时,消失了一阵子的蚩越竟然出现了,而且神色凝重,似乎发生了大事。

“大巫如愿归来,想必已经取得了我巫门尸巫一脉的认可,算上早有决议的灵巫,大巫已经获得了巫门半壁江山。”

杨真似笑非笑,对蚩越道:“那你黑巫一脉呢?”

蚩越拱手道:“蚩越不才,已算正式执掌黑巫一脉,只待大巫一句话,蚩越愿效犬马之劳。”

见蚩越摆出的阵仗,杨真颇感无趣,摆了摆手:“跟你开玩笑呢,杨某对做什么大巫没有任何兴趣,只要你们不找我麻烦就好了。”

“只有大巫才能率领我族走出黑暗,重新屹立修真界,请大巫万万不要再犹豫。”蚩越“咚”一声拜倒在地。

“好了,好了,你起来,此事以后再说,你匆匆赶来,定是发生了大事,先说来听听。”杨真送出一道柔劲,将蚩越强行托了起来。

“也不是什么大事……”随着对杨真无形敬畏日益增长,蚩越也不敢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斟酌一下后,谨慎道:“卢麒出事了。”

杨真大惊,急忙追问:“那小子最近应该跟他师父在一起,怎会出事?”

“他师父被害,他师妹失踪了。”蚩越苦笑道。

“以那小子脾性,不把天给掀翻了?”杨真脑中浮现如野兽般暴怒发狂的卢麒。

“天是没翻,不过也差不多了……他跟崂山剑派大打出手,至今死伤数十人,整个修真界都震动了。”

“究竟怎么回事,难道崂山剑派为上京城的事寻仇滋事?他现下境况又如何?”

杨真坐不住了,他与卢麒结识时日不长,但彼此却很是合得来。

蚩越黝黑的脸庞上浮现一线阳刚笑容:“事情真相不可得知,属下只是传递与大巫有关的重要讯息……至于卢麒,现在可能藏身在东海附近,其它仍旧在打探当中。”

“他丧师在前,失友在后,孤立无援,我必须助他才成。”杨真虽是担忧萧清儿恢复状况,但待在这里也无济于事,他略作挣扎后,下定了决心。

“属下随时待命。”蚩越在杨真面前越来越像一个忠心的下属。

“杨大哥,出什么事了?”练无邪一阵风般飘了过来。

“正好。”杨真轻手将练无邪带出门去,“我师姐她状况可有起色?”

“你放心好了,师父说她会在短期内醒来。”练无邪气闷地撇了撇嘴,一脸不快,她在杨真面前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杨真长吁一口气后,道:“我要去东海救一个朋友,短则三五日,长则半月就回来,我师姐她就拜托你了。”

“我跟你一起去!”练无邪脱口而出。

“不,洞府人手不足,若有魔道来袭,你师父一人很难招架,听我的。”杨真知道练无邪性子倔强,所以只好动之以情。

练无邪眼看着杨真和蚩越前后消失在洞窟深处,一丝莫名忧愁,不禁挂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