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
作者:沐炎坤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819

忽然一抹套着鹅黄宫装的修长身影从廊柱后面一闪而过,是他!

连第一杀手都出动了,果然有行动……

凤君略侧首,已经寻不见那抹鹅黄的身影,也不予追究,微微敛了首半闭目养神。

现在只有兵来将挡,担心也没什么用?如此大的场合,想必不会闹的太严重,只需在刺杀那一刻保得皇帝即可。

目测与中央玉案的距离,近两丈,起身掠至只需要不到两秒,只这两秒、杀个人也足够了。花了大力气救回来的人,不能这么简单折掉。

凤君拉过身旁路过的一个宫人,借口如厕问了外面的大概路径,施施然踱出殿去。自殿里一步步往外,所到之处人声就低下去,而后在自己身后两丈外再高起来。只有少数独善其身者安静自处。

切!一群小人!腹诽一句,不屑归不屑,脸上的神情依旧清贵高雅,眼神倦怠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当真似不识人间烟火一般。

拐过殿角隔住远远近近的视线,若无其事蹲下拂拂靴上的灰尘,随手拣几颗花草下的小石子掖进袖子。自己的暗器太明显,现在还不是在全部朝臣面前曝光的时候。

扫一眼周围环境,并不是很适合于隐藏。

其实这用来宴客的昌乐殿离宫门并不远,是入宫之后的第一座大殿,犹在每日早朝的宁天殿之前。是专门用来做宴请群臣,开科殿试之类活动的地方。分左中右三殿,附带一暖阁,几间休憩小间,此外再无建筑。

出殿就是平直大道,周围遍值杨柳,间或点缀数座丈半见方的精致花坛,修建整齐的灌木不少,却没有适合藏人埋伏的地方。

只除了,殿后有莲池,莲池中央一座不小的假山。但正值隆冬季节,池水全部冰封,积雪全未打扫,白茫茫一片。若不是有各种怪石砌成的池岸,恐怕是连哪里是池都分不清。那假山……

凤君眼睛落在池中几块露出雪面装饰的奇石上,原来、如此啊!

再回到大厅的时候位子都坐满了。照例重要人物要最后一个来,只余中央御座、太女和大长公主的位置空着。

凤君漫步进殿,目不斜视,姿态闲适,仿佛在自家后花园散步。大概太医院并不属于政府职能部门,没有一个人出席。满殿认识的人也只有那天来传旨的一个蒋苑,还坐在中间靠后的位置,离她远的很。

一殿官员随着她进门走到里面也开始渐渐静下来,凤君当然知道不止是自己的原因。想是时辰差不多,皇上要来了。

果然,走到位子还未坐稳,门外司仪亮亮的嗓子就喊开了。

“皇上驾到,太女驾到,大长公主驾到,郡主驾到!”

一阵衣物簌簌的响声,伴着环佩叮当越来越近。群臣拜伏高呼万岁。

凤君跟着拜下去,乖乖磕头却实在喊不出万岁,想想这些人方才小人嘴脸,反倒是需得费力憋住了笑。

东方潇然脚步虚浮,呼吸略有些急促,在睿瑶的搀扶下慢慢进殿做到主位上,摆了摆手。内侍高呼“平身,入席。”

众臣纷纷起来坐回去。凤君入座抬头,悄悄打量跟着皇帝太女进来的宫侍,并没有哪个看起来像是会功夫的。

那么,是安排在什么时候进殿呢?上菜的时候?

东方潇然仍旧不言语,睿瑶代她说了几句新年致辞,无非祈愿国泰民安,上下一心等等。之后下令传膳就笑眯眯地过来坐在凤君上首的桌子后,路过她身边的时候脚步略重。

凤君会意,侧首细看睿瑶隐在宽袖下的手探出来,借着桌子的阴影快速用哑语告诉她“歌舞表演、月魄楼。”

竟忘记了这个,如此重大的场合,自然是少不了表演的。只是,月魄楼怎么说也是娼家,下九流的行业,怎么能到宫里来表演?

身后没有人坐着,斜对面的东方涵语只做不经意地往这边瞟了几眼,一直在和皇帝低声说话。

倒是正对面的郡主东方梦蓝,眼光几乎钉在这边,肆无忌惮地打量凤君,眼里几分艳羡几分疑惑。想是少见如此打扮的女子,又对这个未着官服却坐在太女身边的人十分好奇。

凤君回视过去,东方梦蓝大约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有着这个世界少女少见的纤秀,薄唇凤眼,身上装饰俱为白色珍珠所制,让人觉得华贵细致。于是弯起眉眼,勾唇一笑,举杯示意一下,微微低了头表示敬意。趁着放下酒杯的动作做手势问睿瑶“为什么?”。

东方梦蓝疑惑之外又添惊讶,这女子果然不一般。对着皇族也敢如此闲适,那举杯示意的动作倒像是跟个平常好友对饮一般。

睿瑶轻轻耸肩,做了个无奈的表情,示意自己也不清楚是谁安排的,只能静观其变。

有悠扬的琴声响起来,接着加入洞箫编钟,乐声渐响。

“叮铃……”蓦然一声清脆的铃声响起来,准确地切入乐音的拍子间,如滴水入池,夜雨击窗,伴着呼吸一样的频率,步步接近大殿。

席上本来也只是略有些热闹,此时已然全部静了下来。人人都望着大殿入口,等着表演者入场。

皇帝也停下言语跟大家一样朝门口看去,本来饮宴自有教坊司的人安排表演,不需她们操心。凤后前几日闲聊提及有特别的舞蹈,故此传话叫内廷的人安排换了。看这出场架势,似乎还不错的样子。

八个白衣男孩弧形排列一手执彩扇半遮颜面,一手高举聚在中间,莲步轻移,缓缓走进。走到殿中时,配乐笛声嘹亮地拔起,乐声欢快。男孩随声旋舞,越旋越快,似快至极点的一瞬齐齐如绽放的花瓣般向外倒去。乐声立止。

众人这才看清,八人中央还有一个鹅黄的身影伏在地上。一声幽怨辽远的箫声响起来,鹅黄的身影微微颤抖了一下,宛若风中柔弱的花蕊缓缓舒展开来。

在这儿等着呢!凤君看着玄乐低眉敛首慢慢站起来,单足立起,随乐转动,长袖飞扬身形流动宛如飞絮,忽地一个旋身跃出白衣男孩摆出的圈子。遮面的轻纱飞起一角,露出若隐若现的半张容颜,刹那间有种殿中光辉都集与他一身的感觉,月照人间。心里竟然不知什么滋味,只无奈地揉了揉开始跳动的太阳穴。

东方潇然看着越舞越近的绝色男子,美则美矣,心里不知为什么渐渐有些紧张。许是刚被行刺没多久,心里戒备自然重些。危险接近的感觉越来越浓,再无心思欣赏舞蹈。

转头一瞥正看见凤君搁在桌子上的右手跟着音乐打拍子,腰间的坠饰闪着幽幽的绿光,细看竟不是寻常玉佩,而是管巴掌长的玉笛。水色浓重,显示价值连城的。

当即打个暂停手势,侍官跟着一声唱喏,乐声噶然而止。

玄乐早看见月凤君坐在皇帝附近,正竭力忍着心头莫名泛起的绞痛,努力调匀呼吸向前以求完成任务时。忽然被叫停了,略有些茫然地伏跪在地等待下一步指示。听得正前方皇帝道:“朕看月卿家腰悬玉笛,想是精通乐律,不知属实否?”

接着那清朗女声虽带笑意却无半分暖意的回答,“回皇上,谈不上精通,闲来无事,怡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