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西睁开眼睛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已经躺在阎王爷爷的案头了呢！
感觉眼睛又肿又痛，头脑里也在发胀，耳朵里嗡嗡作响，鼻子里喉咙里都像有火在烧着的一样。麒麟小说唉，为什么人死了还会这么难受呢？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小东西迷迷糊糊地想着，还感到有点可惜，因为自己手脚都软绵绵的，根本就没有半点力气翻身去看看阎王爷到底长个什么样，但如果连阎王爷长什么样都没有看清就下了地狱，那她不是太冤了嘛？
全身好像越来越难受，小东西忍不住呻吟一声，又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地想着，好累啊，就别管他阎王爷了，自己先睡一觉再说。
可是，这时候有谁把她给扶了起来，还在喂她喝什么东西，热热的甜甜的，灌下去之后，让她原本冰凉的身体渐渐地暖了起来，喉咙里也舒服了很多。但这又会是谁呢？她下意识地就叫了一声：“大哥！”
“啊，总算醒了，阿弥陀佛，救回她一条命了啊！”
是一个温和而慈祥的声音，语气中带着无限欣慰。小东西勉强睁开眼睛来，渐渐地看清楚了，原来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阿婆，正在对着自己笑呢。
挣扎了老半天小东西才算说出一句话来：“你——是谁？”一开口才知道自己嗓子已经哑得不像话，而且一说话就喉咙痛。
那老阿婆呵呵地笑着：“我一个老太婆也没有什么正式名字，你就叫我阿婆好了。这儿是我的家，虽然破了点，但你别担心，躺着休息就行，想吃什么阿婆给你去做，啊？”
“你的家？”小东西很迷惑地转过头去打量屋子。破落的顶棚仅够遮风挡雨，黑漆漆的土坯墙，角落里杂七杂八地堆着渔网，渔篓子，屋子里一股子鱼腥味儿，身上盖的被子才叫好看呢，东一块黄的西一块黑的，五彩斑斓全是补丁，也有一股子鱼腥味儿。
打量了半天小东西才算明白过来：“哦，我还没有死啊，是阿婆救了我？”
老阿婆念了一声佛，说：“其实也不是我救了你，只不过我的老头子他……唉，罪过啊！一个小姑娘，不应该对你这样，老天爷长眼睛的，都看着呢。”
小东西听着不懂，才想追问，这时候门口的破布帘忽然被掀开了，走进来一个老头儿，粗声粗气地说：“老太婆该煮饭了，今天我买了点好米，还称了一斤肉，买了半只鸡，你去拾掇拾掇。”
老阿婆一见到他进来，赶紧起身，嘴里咕哝着：“罪过！拿了别人的东西当自己的用，罪过罪过啊！”
那个老头儿眼睛一瞪：“你罗嗦什么？还不煮饭去，想饿死我啊？”
老阿婆不敢再说，看了小东西一眼就出去了。老头儿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小东西，看得小东西心里感觉发毛，然后他说：“嘿，你的命倒真个大，就剩下半口气了，居然也被救了回来！”
“是老阿公救了我啊？”小东西说，“那要多谢你啦，阿公！”
“谢倒不用谢。”老头儿嘿嘿笑了一声，心想我才不是想救你咧，要不是正好看见你戴了那么多的首饰，我才懒得花力气拖你上我的渔船！原本以为人已经死了，没想到还有一口气，老太婆心软要救，那就随便她了，反正请大夫买药花的钱都是你的首饰换来的，我不亏。嘿嘿！那些首饰大概都够我们吃到老死的了。
想着想着，老头儿就忍不住得意地笑，笑得小东西心里发毛，眨巴着眼睛问：“阿公，你在笑什么？”
“啊没、没什么，嘿嘿。”老头儿干咳嗽，掩饰一下自己的心虚，“我……看见你终于醒了，我开心，嘿嘿，很开心。”
“哦，是这样啊？”单纯的小东西相信了他的话，对他还感激万分，“谢谢阿公，你真是好心肠。阿公，我想问你，这里离我落水的地方有多远？我还有哥哥姐姐们一起落水的，你见到他们了吗？”
老头儿摇头：“别人我可没见到过，而且你大概是顺水流漂过来的，离你落水的地方有多远，我也不清楚了。”
小东西失望地“哦”了一声，又问：“那我昏迷了有多久了？”
老头儿回答：“一夜一天了。”
小东西说：“那这么长的时间里，就没有人到这里来打听过我的吗？”
老头儿又摇摇头。小东西不由叹了口气，咕哝一句：“也许他们还没有想到我会被人救起来吧？嗯，阿公，我身上穿的衣服是阿婆的吗？那我的衣服呢？”
“你的衣服？你的衣服已经……被水泡坏了，不能穿了，你就将就着穿阿婆的吧。”老头儿又在说谎，其实他是看着那件衣服料子好，袖口衣边又都镶着金丝，就想把衣服洗洗晒晒后想办法卖个好价钱。但小东西这么一问，倒让他起了忧虑，万一她病好了，问起自己的首饰衣服的下落又怎么办？
而且刚才听她说了，她还有哥哥姐姐，说不定随时都会找上门来，到时候他的麻烦就大了，还是得早点想个办法把她弄走，免得留时间长了成个祸害……对，就这么办！
把念头转定了，他干笑着对小东西说一声：“你睡吧。”然后就抽身走了出去。
外五的老阿婆正张罗着做饭，一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因为自己老头子做事对不起良心，所以她一直很不安，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心惊肉跳。这时候看见老头子在屋子里踱了两个圈子，又朝外面走，她赶紧问：“又去哪儿？渔网都已经收好了，米和菜也买回来了，天都快黑了你还上哪儿去？”
“出去转转，看看风向。”老头儿回答。
“你真的是出去看风向那就好喽！”老阿婆说，“最怕你又起什么坏心，阿弥陀佛，你这么缺德，皇天大菩萨都看在眼里，会有报应的啊！”
老头儿不耐烦地白她一眼：“少罗嗦，煮你的饭！过了大半辈子穷日子，过不怕你呀？没那些钱哪来的你吃鸡吃肉，吃大米白面？”
“吃了下去也不长肉。”老阿婆叹气，“这叫造孽知道吧？平时去庙里烧香干什么的？求菩萨保佑平安要诚心的，救人一命是多大的功德，你却偏偏要做亏良心的事，那不是把功德给毁了嘛？”
“好了好了，烦不烦啊你。”老头儿说，“我这不是为了我们着想吗？没儿没女的，老得动弹不了谁养活？不趁早攒点钱下来，到死连个棺材本都没有。”
老阿婆生气地回答：“我情愿死了以后没棺材睡，也不要这样的昧心钱，心里堵得慌！”
“你声音小点儿。”老头儿急忙去掩她的嘴，“别叫里屋的听见了。”
“做都做得出来，怕别人听见哪？喂……你去哪儿？回来！”老阿婆叫不应老头儿，气得直跺脚，嘟嘟囔囔地小声骂着，“你个死老头子，干嘛不死在外头别回来了，我老太婆一个人穷到老死，不昧良心也过得开心……”
可天黑下来还没多久，老头儿就已经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个人，长得人高马大满脸横肉，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进来就直闯里屋，把正在给小东西喂饭喝汤水的老阿婆弄得心里直打鼓，赶紧站起来装了个笑脸，问：“这是……谁啊？来有什么事？”
老头儿一把推开了她：“去去，没你的事，给我盛饭去，我饿了。这位是镇子上的二爷，他是个很能干的人，能照顾好这个小丫头，你放心！”
老阿婆犹豫着不肯离开：“这位……二爷，你这是想干什么呀？”
但这位二爷并不搭理她，伸手勾起了小东西的下巴仔细看她的脸，目光不怀好意，这让小东西满心不乐意起来，把他的手甩开了问：“干什么？”
可他仍然不答话，只满意地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锭沉甸甸的银子扔到了老头儿手里，接着就去扯被子。
老阿婆一看情形不对，连忙上去拦：“这个二爷，小姑娘还生着病呢，你这是干什么？”
“滚一边儿去！”那二爷非常粗鲁地一把推开了她，干脆连被子带人把小东西扛了起来，也不管小东西挣扎叫喊，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出去。
老阿婆拦不住他，开始发急：“哎！你不能把她带走——你这个老不正经的在干什么啊？是不是把这个小姑娘给卖了？啊？你怎么可以做这种没天理的事，老天爷，你怎么不干脆把我这把老骨头也一起卖了啊！那个二爷，你等等，别走，我不卖这个小姑娘……”
老头儿一把扯住了她，手里掂量着那锭银子，已经是眉开眼笑了：“别傻了，老婆子，那又不是我们的亲闺女，你管那么多干嘛呀？”
“你会遭报应的！作孽啊，这是作孽啊！”老阿婆即伤心又失望，一下子坐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老东西！你，你……伤天害理啊！老天爷，怎么可以做这种缺德事呢……”